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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面目 ...

  •   许青衫怄气地拍了拍脑门,绞尽脑力,一抹绿色在她眼前清晰起来。

      猛地回神,少女轻呵道:“居然把它给忘了!”

      顾不及骂自己那破记性,许青衫抓上短剑,急急奔出了草屋。

      能想起那株草,要多亏她夜间温习术法招式,期中却是有一式提及了它。师父交予她的《幻法三十一》中,一十五章三列第十四字旁,有门中先辈书了行小注:聚魂之法,当以眦苜相辅,乃成。然,眦苜妖性甚,行不当则魂噬。

      眦苜一词取自其花苞的样子,状若人目。因此它还得了个美名,叫美人眸。相传东界曾有位神女爱慕着一下位散仙,仙人俊美超逸且爱逍遥,暗地里、明面上思慕他的仙子比芝灵湖里的鱼还多。有胆大跑去向他诉说心中情愫,反被他劝告去多加修心修德;再有奔放者,一概被他视如草芥冷面相待。因着这层和那所谓位居神位的自尊,神女不敢吐露心中所想,却越发的倾慕于他。

      居神位者和仙官地位差异极大,若没有什么大的变故,两者一、二万年都见不上一面。神女为了能与意中人朝夕相对,偷偷地将她仙居里的一棵神草植在了仙人住所边,并将自己的神识注入了里面,花开时分便能见到她所朝思暮想的仙人。长此以往倒不曾被发现过,哪料一日被散仙的醉酒好友撞破,仙人遣了小童将神草送还了神女,且附送了四字:妄自菲薄。神女自感颜面尽失,羞愤之下把神草一扔,跳了灭神海。知道此事的神者仙人们,都莫不为其惋惜,为了情字自毁了尊位和道行。而那神草,却成了仙界向思慕者表露爱意的物什,广受欢迎,此乃后话不再言表。

      被神女所弃的那棵神草,想是带着它主人仅有一星半点的神识,在人界扎了根。许是沾染了人性的诡变,渐渐失却了它驱退百病、保家安宅的功效,有了妖性,贪食各种魂魄。据许青衫读到的关于它的记载:三暑方成一叶,九寒方盛一花;叶娇花躁,一叶需置一生魂,一花需蓄三生魄,眦苜乃活。若是在无人处长也罢,离开了人的欲望纷争,山野眦苜大多处于休眠中,但如果有心人饲养它,那定不是用在正途。不知情者乱用的结果,就是被贪婪的眦苜吃的魂干魄尽,再不肖谈什么转世来生了。

      初见刘婶家那棵屋檐飞草,许青衫只是心下没来由一紧,当时只是觉得它的颜色扎眼的很,比周围的草木更加浓绿,而后并没有多想。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真实的眦苜,若不是晚间温习的书文中提及了它的长相,只怕是要留下了祸患。

      村里的人家秉烛夜话的寥寥无几,大多早已卧榻歇息入了梦乡。借着星光,许青衫磕磕碰碰地走回了刘婶院门前。隔着几米远,看不真切草现下的长势,想起下午时它已有颓焉之势,她心里有些慌乱。眦苜开前,必衰而后盛,它逆着天地大势所趋,怎堪屈于人手之中。许青衫也不愿去多想,这草缘何扎在了刘婶家的屋檐下,缘何长出了三叶三目花,只希望她来得及时,在三目全开之前除了它。

      许青衫一个轻跳,跃过了低矮的篱笆,进了刘婶家的小院子里,蹑手蹑脚地挪向西边墙角下。她侧脸将耳贴上了泥墙,屋内的人呼吸平缓长绵,睡得极熟;放下心后,转而抬头去看那株祸害。呼,她低声长吐了口气,那花还是恹恹的模样,没有半点要开的迹象。

      冥神默念一诀,只听得微小的啪吱一声,臭名昭著的眦苜草乖乖地从檐上落到了许青衫的手中。眦苜草的根断在了泥巴墙里,失了叶与花,根立刻会死去。虽知道这点,小许还是低头忧愁了下自己刚没施展完全的法诀,使了气力却没让整株草从墙里脱落出来。哎,落木术还需再多精进,她暗自琢磨着。瞥了眼掌上的眦苜草,许青衫只将它往怀里一揣,迈开步子准备离开。可刚踏出一步,屋内传来了动静,她立马定住在原地。

      许青衫神经绷紧,屏住呼吸,生怕惹醒了屋内之人。侧耳再细听,只道是入梦人呢呐了几声,熟睡时转了个身。她紧绷的弦一松,再不多想,几个轻跃,迅速出了刘婶家的院子。无心耽搁过多时间,她口中念念有词,且向脚下一指,身体顿感轻快许多。

      许青衫在村间的泥土路上飞奔起来,如踏飞燕,了无声息,走的正是去汲水河边的路。两侧的房屋怪影斑驳,在她飞奔的身后倒退,像是一只只露出獠牙的猛兽,全不是日间里那奇特别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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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光不足以明路,许青衫一路走得也急,待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走错了地方,这路并不是向着汲水河边去的。一个蹴足,她停下了身,脚下的泥土像受不住重压,飞离了地面。许青衫并没去在意肮脏不堪的裙角,环顾了下四周,不出意外地发现她又回到了刘婶家的篱笆外围。

      一阵寒风无预兆地穿巷而过,带得路边的树叶哗哗作响。孤零零站着的许青衫目光幽幽,继而咧开朱唇自嘲一笑:“我倒是把你给忘记了。”她的眼直看向的是一棵树,正是那棵和眦苜一同寄居在刘家院里的老槐。

      槐,木之皆鬼也。一路上一心想着眦苜草,倒叫她忽略了这颗明显的树。这株眦苜草长得这么好,想必也有老槐树的功劳。长年累月吸着南北过往的鬼气,期盼修炼成精,岂能料想被后来者眦苜给全夺走了。它肯定心怀着恨,不愿他人就这样把眦苜带走。

      老槐像是回应许青衫内心所想,挑衅地抖了抖枝叶。

      许青衫觉得好笑,朝老槐树传音道:“老槐啊,老槐。如今我可是要灭了这祸害精,帮你消消气。且快将迷人障去了,让我出去。否则…”她对着槐树甜甜一笑,“你连往后几百年的修行都别再想了,我会把你劈成柴火,一根…一根…一根…全烧成灰!”一边左手举出短剑,右手做拔剑势。

      槐树静默了下来,消停了小会后,又哗哗借着风力舞起枝叶乱响,周围的景致颓然崩塌,露出了原本的道路。

      许青衫向着老槐抱拳一鞠,复又踏起快步,向着汲水河边飞奔而去。

      槐树无声的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枝干发出嘎……吱……难听的响声。若是许青衫转身之前能够仔细去看,她会发现一个黑影正盘踞在槐树最茂密的枝叶丛里。

      轻微的,呼…呼…呼……声自黑影口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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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阻碍,许青衫一路上很是通畅,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汲水河河边。

      站在河旁的矮堤上,她自衣襟里取出那株眦苜。

      夜色下的眦苜,墨绿色的叶依旧饱满生气,并未因失了根而有丝毫枯败;反倒是纤柔的锥形花苞,似脱水一般干瘪了下去。

      三叶三目,三魂六魄。许青衫沉下脸,复看了眼掌中眦苜。她淡淡吁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别怨我狠心,只能怪你生错了地方。”说罢将眦苜草往汲水河中掷去。

      半空里下坠的眦苜,在黑夜中无声凄泣,刺得许青衫的耳朵生疼。

      仿若懂得毫无回转,眦苜入水后再无半点声响。

      汲水河河面静默如镜,好似之前发生的皆是幻象。

      对付眦苜草许青衫原没半点经验,思来想去,唯有借助着汲水河的河水一试。汲水村老人们口口相承的传说里,汲水河是神君为了防山中妖怪伤人所造。许青衫虽不太苟同,但也曾在千章书里读到过此河河水的辟邪之力,如今时间紧迫,只能权且这样了。

      不知这灭妖神力能否起效,许青衫闷闷地想。她双眼无神地看向眦苜沉下的河面处,心里有些忐忑。

      “噼——”

      须臾,一声异响在空气里炸了开来。

      声音自身后传来,许青衫下意识紧握住手中的短剑,侧过身,警惕地回头望去。说时迟那时快,她刚撇过身,一道劲风夹杂着戾气自她脸边险险擦过。

      “嘶…”,许青衫低声倒抽了口气,只觉左耳一凉,似有温热液体滑落。顾不及左耳的伤势,她迅速转向,矮下身子,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偷袭者的第二招。

      噼里啪啦,偷袭她的‘暗器’在左脚边碎了一地。许青衫瞄了眼,竟是块半破的瓦片,边角锐利的很。她定下心,准备躲开下一个。

      正当许青衫借空寻思着第三发的来向时,迎面一个黑影朝她直扑了过来。

      许青衫毫无防备,俏生生的瓜子脸上浮现一丝惊骇。来者气势凌冽,她只来得及挥出左手,持剑向前一挡,想硬承下这招。

      怎料黑影却从上方越过她头顶,“扑通”一声,跳入了河中。

      许青衫呆愣了下,猛地转身,再不见黑影,唯有河面上圈圈匀开的涟漪证明着确实有什么东西落了水。

      她看得一阵恍惚,啪嗒一下,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半响没有任何动作。

      不一会,河中的水忽地波动了下,一处的水面冒出阵阵水泡。

      岸上的许青衫双眸一亮,狠狠盯向那里。

      哗——啦——哗……,水中突地生出一只瘦小的手臂。

      那是只小孩的手臂!

      许青衫的心失了半跳。

      待到另一只手臂也伸出了水面,许青衫确信水下是个孩童。

      但见,那只小手里紧紧抓着件东西,带起的水花明晃晃闪了许青衫的眼。定睛一瞅,竟是那株被她所扔的眦苜草!

      水中的那双小手似在挣扎,胡乱划弄着,没几下又沉了下去。

      岸上的许青衫朱唇一抿继而吐了口气,像是下了个决定,身子一跃,跳入水中。夜里的河水凉得刺骨,刚一入水,她冷得不禁一颤,再顾不得许多,奋力朝那双手浸没的地方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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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家妇人鼾声正响,睡梦中的她不经意地在身旁摸了模。

      哪料————摸了个空。

      大骇,她猛然睁开了眼,唰一下坐起身,只手将身侧的被褥一掀。

      “没了……没了!!!”刘家妇人失声大喊,双眼里溢满惊惧。她顾不及穿衣,连爬带摔下了地,光着脚跑出了内屋,脑中想得全是完了…完了…

      只见妇人将木门闩扔在地上,跌跌撞撞推开了屋门,急急跨过门槛。

      她一抬头,却发现屋外早有一人立在那,身形顿时戛然停滞。

      那人全身湿漉漉的,背上好像还负着个东西。

      当刘家妇人看清来人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嗓音嘶哑:“青衫,求你再救救他。”

      来者确是许青衫,她走上前蹲下身,但未去扶刘婶,却是左手提了下力将所背之人的脸露出来,声音打着颤:“刘婶,还不快去生火。”一口皓齿上下碰得直响。

      那是张瘦弱的孩童脸,双目紧闭,两颊还发着青,唇色惨白,幸而还听得见微弱的呼吸声。

      刘婶一瞧,泪再也止不住,哗啦一下滚落了下来。她抓着里衣袖抹了抹,忙应着声道:“诶,诶…”说罢蹿起身跑回屋,穿过堂,朝灶炉那边去了。

      许青衫跟随其后,踱步进了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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