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纲］短篇系列》魂晓柒

5、愛がある 下

　　作为一个单身男儿，泽田纲吉的厨艺并不好，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
　　六道骸第一次“品尝”时，就无比犀利地评价了句：“明明是给猪吃的东西，为什么你还这么瘦弱。”让泽田纲吉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明白个所以然后，憋得满脸通红也硬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从此以后，青年便下定决心苦练厨艺，做个新世纪好男人。

　　收回飘远的思绪，泽田纲吉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对面棱角愈发分明的少年，桌上摆满了他爱吃的菜肴。
　　“味道怎么样？”
　　“勉强过得去。”
　　“可你明明吃了个精光啊。”
　　“啧，不能浪费食物。”
　　“骸真是不坦率，不过流行语怎么说来着，这也算是骸的一个萌点？”
　　“-_-|||”

　　五年的时光，让原先面对少年时总是忐忑不安的泽田纲吉也开始自如地调侃起对方；
　　五年的时光，让紧闭的心扉一点点被打开，渐渐开始习惯接纳另一个人的存在；
　　五年的时光，让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变得比任何人都亲近，无关血缘，无关利益。

　　“我吃饱了。”
　　“哈哈。”
　　看着故作镇定的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泽田纲吉终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灯光洒落，缀满浅褐色的瞳孔，隐隐透着点点金黄的光芒。

　　他从未如此庆幸，那个夜晚与少年相遇。
　　从此，他有了“家”，他体味了“幸福”。

　　*

　　对于六道骸，泽田纲吉无法清晰定义对他的感情。
　　六道骸从没有叫过他一声哥哥，更不用说凭着几岁的年龄差白捡个便宜老爸当当。
　　从“喂”、“你”、“泽田”到后来的“纲吉”，每一个称呼都是放在双方平等的地位上。

　　他是他名义上的监护人，他们同吃同住、朝夕相对。他们比朋友更贴心，比恋人更默契，比亲人更亲密。
　　那么，这种历经数千个日夜沉积下来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六道骸俨然成为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无论哪种身份——朋友、恋人、亲人，不都是爱么？
　　那，就是爱吧。

　　爱的涵义深广邃远，无边无际。
　　它是种本能，是刻在灵魂上的印迹，是上苍赐予每个人的奇迹，所以能用方正文字刻板描述下来的就不是爱了。

　　*

　　六道骸从不在泽田纲吉面前流露过多情绪，偶有几次不经意的显露也能让他高兴个好几天。但他也知晓这孤僻的别扭少年深藏的温柔与关怀。

　　还没从基层小职员升职的时候，少年曾背着他偷偷打些零工，虚报奖学金的数额，把钱一并塞进信封中悄悄摆在书房的桌子上，第二天没事人一样地起床上学。
　　加班晚点遇上大风大雨的时候，少年总会拿着伞不发一语地等在公司的底楼门口，不找个地方坐下也不上去寻他，只是沉默地等着自己一同回家，不顾时间如何流逝。
　　看，这是个多么体贴懂事的孩子。

　　后来通过不断地打拼，泽田纲吉终于升了职，职场圈内的竞争也愈发激烈，其勾心斗角的程度不亚于一部后宫争宠记，双眼下也逐渐染上青黛。
　　好几次挑着灯就趴睡在了书桌上，都被身型猛长的少年轻巧地抱起，缓缓放到床上。理顺他凌乱的刘海，细细掖好被角。少年温热的手掌抚过他透着些微红的脸颊以及深深的眼圈，然后俯身在光洁的额头印下一吻。

　　记得有一次竞争对手窃取了他的idea，让他错失一桩大买卖甚至差点在公司呆不下去，多少个日夜的辛苦劳作全部付诸东流。满身酒气地回到家，当着六道骸的面发起了酒疯，拉着人不放，眼泪鼻涕蹭了对方一身，然后便沉沉睡去。
　　之后几天更是小孩子闹脾气一般向公司请了假，赖在家中不肯出门。直到有一天半夜，推开对门，发现少年偷偷处理着身上的伤口。问他怎么回事，只说在学校练跆拳道弄的，搞得自己心疼不已。
　　结果第二天就接到公司的电话，那个该死的“小偷”不知怎的主动承认了盗用idea的事实，并且退出了业界，而合同签约的负责人也名至实归地落到了泽田纲吉身上。
　　他不晓得六道骸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他只知道这世上会如此关心自己并默默付出的，只有他一个。

　　有时候泽田纲吉不禁会想：
　　——与其说是他在守护着骸，不如说是骸在默默守护着他。

　　>>>

　　“呵呵，果然很喜欢骸呢。”
　　在身旁的少年默默接过他手中的超市购物袋时，青年由衷地感叹到。
　　“温柔、体贴又可靠。如果我是女生，一定很乐意嫁给你。”
　　面对孤僻得开始向别扭傲娇发展的少年，一击又一击的直球绝对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饶是情感控制神经被训练得特别好的六道骸，也在面无表情或满是嘲讽的脸上现出第三种不常见的、充满恼羞成怒意味的神情。

　　“快回家。”
　　“呵呵，干嘛不好意思。”

　　其实我更想亲耳听到你的回应呢。
　　青年在心中暗暗地想着。

　　*

　　周末的街道，车辆来往络绎不绝、川流不息。
　　绿灯亮起，人流开始蠕动前移。六道骸走得极快，就像是为了掩饰尴尬一般。

　　突然一辆汽车从拐弯处斜里冲了出来，直向人流前方的少年撞去。而想着其他事的少年显然骸没注意到这场变故，身后就被人猛地一推。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回转身看到的便是往日浅笑盈盈的青年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纲吉！！！”

　　那一刻，少年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慌与恐惧，以及凌厉无比的强烈杀意。
　　犹如嗜血修罗解开千年的封印，于暗夜觉醒。

　　>>>

　　六道骸守候在泽田纲吉的病床前，双手紧紧包裹住对方微凉的十指。
　　他没事。
　　他还活着。
　　就在我眼前。
　　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如果，如果你醒来的话，这次我一定……

　　早在几年前，六道骸就秘密协助警方，想要将那个非法进行人体试验的组织一网打尽。不单是为了平白受尽折磨的自己以及一帮无辜孩童，更是为了给纲吉一个毫无威胁存在的未来。
　　近期便是布控取得成效，快要收网的关键时刻。
　　而六道骸便是掌握机要信息的人证，也是警方最重要的法码。
　　组织也许是被逼急了，竟突破警方的保护圈想拼个鱼死网破，在众目睽睽之下蓄意行凶。

　　*

　　虽然组织人员最终全部落网，但泽田纲吉也由那日起陷入了深度昏迷，依靠着皮质下中枢来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
　　——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

　　六道骸不知道他何时会醒，但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无论多久都没有关系。
　　他还年轻，所以他等得起。
　　每日准时来到病床前，播放青年偏爱的音乐，认真学习按摩的技艺帮助他恢复，不停地在青年耳畔诉说那些他说的自己说的想说的没说的不敢说的。

　　【那个，我叫泽田纲吉。】
　　【我没有恶意，如果你没有家人的话，不介意我作你的家人吧？】
　　【眼睛看得清么？看得清就好。】
　　【所以，我希望至少能够让处境有些相同的你，被人安慰，被人保护，被人关怀。】
　　【对、对了，我可以叫你，骸么？】
　　【骸，欢迎回来。】
　　【骸真是不坦率，不过流行语怎么说来着，这也算是骸的一个萌点？】
　　【呵呵，果然很喜欢骸呢。】
　　【温柔、体贴又可靠。如果我是女生，一定很乐意嫁给你。】
　　……
　　【我饿了。】
　　【我吃饱了。】
　　【快回家。】
　　……

　　突然发现，你说过那么多那么多话，我却罕言寡语、惜字如金；
　　突然发现，你与我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没有半分遗漏，清晰得如同今夕；
　　突然发现，我是被你如此平凡、细微地关爱着、爱着、爱。

　　>>>

　　The sky was a limpid blue， as if swept clean of everything.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如碧玉般澄净。
　　淡淡的金光扫过青年的侧脸，褐色的头发因长久未修剪而漫过肩膀。
　　一只青鸟自窗前飞过，倏忽间，褐色的瞳仁蓦地睁大，好像有什么东西飞速地掠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纲、吉。”
　　门口的男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然后奔到床前，紧紧凝望着青年，激动得无以复加。

　　这个人，感觉不陌生呢。

　　“……你，是谁？……你，认识我？”
　　许久未开口的嗓音带着些许艰涩沙哑，说话也断断续续。
　　“！”
　　片刻的愣神后，男子深吸口气绽放了个无比温柔的笑容，认真看着眼前的青年。

　　“我叫六道骸，你叫泽田纲吉。你是我这世上最爱的人，唯一的爱人。”郑重的表情如同正在作着一生的誓言。
　　最爱的人。
　　爱人。
　　爱。
　　“呵呵，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也是这样觉得的。”

　　溢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六道骸抱住泽田纲吉，那般小心翼翼。
　　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激越。
　　白色的纱帘随风轻轻飘拂、摇曳摆动，向虚空不断延伸，风止，复归原处。

　　因为爱，你回到了我身边。
　　因为爱，我再次拥住了你。
　　我们为爱而生。
　　爱，所以存在。

　　全ての終わりに愛がある。
　　Everybody finds love in the end.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