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有意逐流水》异度

3、第 3 章

　　卫家是低调的，低调的人不喜欢在外面吃饭也是很自然的，所以当卫家派专车邀波士顿的总裁赴家宴时，他非常爽快地跳上车。这次自然走的是‘官道’，亚历山大好好地欣赏了一下曦凤山的正面风光，中午走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道可那时他光顾着和卫嘉明说话根本就没往外看。
　　车子爬到山顶时，主人早已等在门外。
　　“欢迎，哦，让先生没来吗？”主人看到亚历山大一个人下车，问道。
　　亚历山大作了个鬼脸“嘉明，没有人下了班还愿意对着老板的”事实上可怜的米歇尔作为他的替死鬼现在正在被公司的人拖住灌酒。
　　卫嘉明眨眨眼“你说得不错。可是---米歇尔有下班时间吗？据我所知他还兼任你的管家”
　　“噢，嘉明你的消息真灵通”虽然这并不是秘密，可显然对方对自己是做过详细调查的。并且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知道。这种坦然让亚历山大没有一丝不快反而觉得受重视“他的确是我的管家，可是在家里他却象个老板，他总是说，亚历山大别在屋子里抽烟，亚历山大你又吃垃圾食品，亚历山大出门要穿正装。今天他这样说，我要大扫除碍事的人滚开。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哦，总之他的脾气一点儿也不比你家的那个实习管家小，对了他人呢？我亲爱的老同学皮埃尔”
　　“他？”卫少爷笑了“他正在为你送给我的礼物烦恼”
　　说笑间，两人已经走入正厅，触目所及俱是鲜嫩嫩水灵灵的国色天香。还有几个仆人捧着鲜花团团转一幅不知道该往那塞的模样。
　　“天哪”亚历山大夸张地仰天长叹“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帮助他解决烦恼，我这就去买一千个花瓶”
　　“不用了”卫少爷扯住要后退的他“不用担心，我想我能干的管家会处理好的”
　　“噢，米歇尔这个猪脑袋，我不知道你喜欢那种就让他都买些，可他---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把市面上的花都弄来了”
　　“呵呵，不要紧，我很喜欢，生平第一次收到花，就是这样的大手笔，也是件很有面子的事”卫嘉明笑嘻嘻地把客人引到了餐桌前。
　　“你喜欢就好”
　　今晚是中餐，卫家的厨子很有一手，亚历山大吃的欲罢不能。“噢，嘉明你得换个厨子”
　　“怎么？不和胃口？”
　　“不，正相反，我是怕自己忍不住天天来蹭饭”
　　卫嘉明好笑地看他一眼“你有这个心，也未必有这个时间”
　　“嗯？这话怎么说？”
　　“整个业界都传遍了，说波士顿新总裁立意改革，预备大刀阔斧地消减不良机构”
　　“噢，真是无风也起浪。我只不过发了句牢骚”他笑眯眯地看牢主人“嘉明你这么关注我，究竟是关心朋友呢？还是看重波士顿的总裁？”
　　“有什么区别吗？我认识的亚历山大可只有一个”
　　“嘉明，你太狡猾了”
　　卫嘉明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我也想问你。你现在是在朋友家蹭饭呢？还是在拉拢商业伙伴？”
　　“噢，嘉明，我知道错了，你就别以牙还牙了”亚历山大作揖讨饶。
　　说笑间上了甜品。
　　“来尝尝，这是酒酿圆子我母亲的拿手菜”
　　“令堂做的？这，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什么？这是她特意做给儿子吃的，你只是沾光”
　　“噢，嘉明你真会打击人”他尝了一口，翘起大拇指“嗯，香滑软嫩，极品”
　　“那是自然，我母亲的手艺是没得挑得，一看到什么新鲜菜式她便学来做给我们吃”
　　“你母亲对你真好”
　　“谁家的母亲都---”后半句淹没在喉咙里。
　　亚历山大倒是不以为然地笑笑“你不用在意，我早就习惯了”
　　“亚历---”
　　“真的，其实想开了也没什么，就当她在生我的时候就死了”嘴上说得轻松，胸口却郁闷难当，他放下了筷子闷声道“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明月如轮，清辉满地，两人在花园中信步漫游。“嘉明，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讨厌我？”
　　卫嘉明不应声他知道对方只是需要宣泄。
　　“从小父亲就请人教我学中文，唐诗，宋词，孔子，老子，甚至史记我都读过。当时并不知道学这些有什么用，直到见到我母亲。然而没有用，我学的东西完全排不上用场无法讨她欢心，因为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她讨厌我父亲我可以理解，就像中国话说的强扭的瓜不甜。她不愿嫁给父亲，自力更生地跑到学校教书，我也可以理解，我佩服她有骨气。甚至如果说她讨厌我是因为恨屋及乌，我也可以理解。可她偏偏告诉我她不爱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的到来不是她所期待的。这算什么？这算什么理由？讨厌我就直说——”
　　卫嘉明拍拍对方的背以示安抚“别激动，或许她是爱你的，只是不会表达，毕竟她把你生下来了”
　　“她曾吃过堕胎药，不过分量少没成功”
　　“----------”
　　亮如满月的眼睛让亚历山大迷惑，他情不自禁地顺势拥住对方“什么都别说，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片刻之后，卫嘉明清朗的嗓音打破宁静“亚历山大你对你母亲了解多少？”
　　亚历山大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你不理解一个人的做法往往是因为你不了解她”
　　“我的确不了解，父亲几乎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试图情私家侦探调查，可我只知道母亲姓丁，是中国人，至于是中国什么地方的人，她在中国是如何生活的，我都一无所知，根本无从查起”
　　“你知道的的确太少了，或许我可以提供些有用的资料”
　　“嘉明，你知道什么？”亚历山大的面孔亮了起来。
　　对方微笑“按说，我不应该多事，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可我更不愿朋友难过”顿了顿又道“这都是从老一辈人那里听来的。细节不敢说，但大概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知道的，因为你母亲当年也算是轰轰烈烈的人物”
　　“轰轰烈烈的人物？”
　　“嗯，你听我说。你母亲是北方一个富商的独生女，嫁了个门当户对的丈夫，夫妻恩爱”
　　“我母亲接过婚？”亚历山大大为吃惊。
　　“没错，如果后来你父亲没有出现的话，她这一生可能会很幸福。可是命运总是爱作弄人，来中国游玩的费力克斯先生遇见了她并且疯狂地爱上她”
　　“我想我能猜出后面发生了什么”亚历山大自嘲道“我的父亲从来不是个懂得放弃的人，他一定使用了某种不光彩的手段拆散这对鸳鸯”
　　“具体细节我不清楚，只知道你母亲的娘家和夫家几乎同时出现了财政危机”
　　亚历山大苦笑“这是他最擅长的游戏”
　　“之后，你母亲的娘家就劝她改嫁，而夫家则视她为红颜祸水也逼着儿子离婚。丈夫死活不同意，结果他急红了眼的兄弟为了保住自己的财产毒死了他”
　　“-----”
　　“听到了这个消息你那本来抵死不从母亲居然爽快地答应改嫁，只是提了一个条件：她要求夫家的人前来观礼”
　　“她想干什么？”亚历山大白了脸。
　　“婚礼很惨烈，你母亲以其人之道毒死了杀害她丈夫的人，然后对自己的父母道：这个身子是你们给的，现在还给你们，今生今世再无瓜葛。然后也喝了毒酒”
　　“那---那---”
　　“可能是你父亲全力救回来的，然后把她带回了国。亚历山大，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你明白你母亲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她并不是讨厌你，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若是她讨厌你他根本就不会生下你。堕胎药不成功，还可以有别的办法，一个女人想要流产其实是很容易的。”
　　“不，别骗我了，她讨厌我，我是费力克斯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不讨厌我。再说她之所以生下我还有别的原因”
　　亚历山大惨白着脸将母亲的遗言说了一遍。“现在你知道了，她之所以生下我是为了摆脱我父亲的纠缠”
　　“亚历山大你这个大傻瓜”卫嘉明突然兴奋起来“象她这样烈性的女子要是只为了摆脱你父亲再自杀一次就行了，何必用肚子换自由。而且，你方才说名字，你母亲给你留了名字，你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噢，你不是号称中国通吗？怎么连这个都不懂。丁崇文，你母亲姓丁，她让你随她的姓就是承认你是她儿子”
　　“可---可---直到最后她都坚持说不爱我”
　　“不是不爱，是不能爱，你忘了吗，她恨你父亲，冷落你可以让他痛苦。当然这对你不公平，可是又有谁对她公平呢？”
　　亚历山大呆立。
　　“还有，最重要的是崇文这个名字”
　　“嗯？”
　　“你知道崇文是谁吗？他就是你母亲爱了一辈子的那个人。她把她最爱之人的名字给了你这意味着什么？这决不是一时兴起，中国人起名字都是讲寓意的”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般炸晕了亚历山大，他的大脑系统紊乱，偏偏嘉明还追着他轰炸“这个名字可能有两层意思。一层就是她希望能象爱她的丈夫一样爱你，另一层就是她希望有一个人能象她爱崇文一样爱你----”
　　久违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