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亲人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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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唐府派人来接唐倦影，两位领头的嬷嬷分别是唐老太太和王氏身边的人，这次唐府让她二人来接唐倦影回家，意在表明唐老太太和王氏的态度。她俩一见林嬷嬷就殷勤地打招呼，林嬷嬷依礼回应，不着痕迹地避开她俩探究的话题。徐嬷嬷一直跟在唐老太太身边，是府里的老人，对林嬷嬷和李嬷嬷的时候多了份高人一等的意思。林嬷嬷对此不在意，李嬷嬷自认自己是王氏身边的得意人儿，对徐嬷嬷自恃甚高的态度也不满，但府里做主的是老太太，李嬷嬷再不满也不敢得罪徐嬷嬷。转而帮着徐嬷嬷盘问试探林嬷嬷这段时间在庄子的情形。
自从唐倦影私自做主免了佃户们今年的田租，王氏惊怒之余也等着看唐倦影的笑话。往年田租的收益，除了交到唐府，还有一部分要交给族里，没道理今年不交，族中那些人可都是钻到钱眼里的人，唐倦影敢掐断他们的财路，族中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她？王氏可让人盯紧了唐淑影和唐清源姐弟，提防他们拿银子资助那个死丫头。据王氏所知，原先那位胡管事的花银子堪比蝗虫过境，绝不会留下多少银子，唐倦影虽然把他送官办，但她从胡管事那里也搜不出银钱。
可惜，她派去庄子的人什么也没打听出来，唐淑影姐弟俩也没有给那死丫头送过银钱，王氏纳闷唐倦影是从哪里变出这笔钱孝敬族里？
经李嬷嬷提醒，王氏这才想起唐倦影被齐王妃召见过，想来必是从齐王妃那里得了什么丰厚的赏赐，她才有银钱平了今年田租的收益。王氏不禁揣度齐王妃给唐倦影的礼物有多丰厚，必定不只田租收益的数目，这死丫头敢用咸菜砸她的脸面，她就要把死丫头手里攥的银子都拿过来。不管方氏几个子女乐不乐意，王氏觉得自己既然是他们的继母，替他们保管银钱器物是天经地义，于是，派了李嬷嬷来打探唐倦影藏了多少值钱的东西，既然孝敬了族里，也不该忘了家里的长辈。
王氏盘算的很美，可惜刘管事早对庄子里的人警告，而且下人们也都有眼力见和良心，都自觉守口如瓶，王氏让人来打听也只能无功而返，于是，王氏愈发坚信唐倦影从齐王妃处得了值钱的赏赐偷偷昧下，不主动上交。李嬷嬷拉着林嬷嬷套近乎，又对着几个丫鬟一番恭维，旁敲侧击地说四小姐入了齐王妃的眼，定是得了不少赏赐，她们跟着四小姐也得了不少好处，比她们在府里的时候过得好。这话当场让林嬷嬷和丫鬟们变了脸色，鄙视李嬷嬷的睁眼说瞎话。林嬷嬷冷笑反讽：“这庄子里的生活怎么样，李姐姐只要求太太让你也搬来住上十天半个月不就知道了吗？”
李嬷嬷干笑两声：“瞧林姐姐说的，这恩典可是老太太和太太赐给四小姐来静养的，我一做人奴婢的哪能不做活来这儿躲清闲？”
“把重病的嫡小姐赶到庄子上不管不问算哪门子恩典？”半夏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李嬷嬷恼了想骂两句，被徐嬷嬷拉住，她向唐倦影说道：“四小姐身边的丫鬟规矩该好好学学，这日后回到府里说话行事还是没大没小的，折损的可是四小姐的颜面。”
徐嬷嬷自认在府里说话都有分量，借半夏插嘴来嘲讽贬损唐倦影的规矩不好，林嬷嬷怒起：这不是在怪她没尽职地教唐倦影？
唐倦影朝林嬷嬷摇摇头安抚她，随即严肃地对半夏说道：“徐嬷嬷说的话你们可记牢了，这回了府里可得谨言慎行，往后见了徐嬷嬷，一定要记住她什么都比你们大。”
徐嬷嬷听到最后一句，脸色也变得不好看，尤其是几个丫鬟偷笑的举动，看唐倦影的目光也染了层恨意，暗道回去可得让老太太好好教训四小姐。
林嬷嬷打断徐嬷嬷的张口欲言：“时候不早了，府里的主子们还等着四小姐回去团聚，可别为些鸡毛蒜皮的事耽搁了四小姐的行程。”林嬷嬷扶着唐倦影上了马车，徐嬷嬷和李嬷嬷没打听到什么，还反被四小姐的人一顿奚落，两人的面色都不好看，盯着唐倦影坐的那辆马车愤恨道：“不要脸的小贱人，回了府里，看你们还怎么得意？”两人都打定主意回去跟各自的主子吹吹耳边风，让目中无人的唐倦影吃苦头。
唐倦影正在忐忑回府后怎么应对府里的那些人，唐淑影和唐清源姐弟对妹妹健康归来自是欢欣期待，其他人却不是如此。唐知礼对最小的嫡女一贯无视，回不回来无所谓，一律把事情交给王氏处理，他和同僚喝酒游赏忙得很。唐老太太因为方家的施压让她不得不同意接唐倦影回府，面上虽无变化，可心里总不愉快。王氏则是一天都没有好脸色，她把不能怀孕生子的帐都算在唐倦影头上，都是她的命太硬才克了自己，因着方家的缘故，王氏又不能再把她赶出府，决定等着唐倦影回来要加倍磋磨她出气。至于府里的姨娘和庶女们，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像唐三小姐唐悦影历来不服唐倦影的出身，除了嫡女的身份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她巴不得唐倦影回来被王氏继续折磨。
“我的三小姐，四小姐要回来，你待会儿可不许这样笑。”段姨娘提醒女儿收敛，要是让大小姐和大少爷看到准不高兴。
“姨娘不必紧张，母亲本来就不喜欢唐倦影才把她赶到庄子上，这回要不是方家给母亲施压，她绝不会让唐倦影回来。这全府上下，谁不知道母亲不待见她？往常唐倦影在府里唯唯诺诺，被人欺负了，母亲也不会为她出头？亏她好命，托生在前太太肚子里，占了个嫡女的身份，要不是有大姐和源哥儿护着，就她那么窝囊还能好好活着才怪？”唐悦影不屑地说道，段姨娘气得拿手捂住她的嘴，脸色惊惧地叮嘱：“我的小祖宗，你就消停点儿，四小姐回来后，你可别再跟她闹。我知道你委屈，托生在我肚子里，比四小姐低了一头，可这是命啊没有办法，我娘家又是不得力的，姨娘只望你在府里平平安安长大，顺顺利利嫁个好人家做风光的正妻，别再走姨娘的老路子。你听姨娘的，别再找四小姐的麻烦。”
唐悦影最烦段姨娘这套认命的说法，冷笑道：“她不过就是占了嫡出的便宜，论才论貌，她有哪点比的上我？我最瞧不起她这种明明是嫡女，却窝囊没用的性子，有个好姐姐和好哥哥有什么用？她自己不争气，又不得老太太和老爷的喜欢，还不是被太太当出气筒？”
“姨娘，你放心，只要我们尽心跟着太太，太太进门几年还没有一子半女，要是我日后能记在太太名下，我就和大姐一样了。”唐悦影脸色微红，眼神很是向往。凭什么比她出生晚十天的唐倦影就是嫡女，而她却不可以？唐悦影打定主意日后要加倍讨好王氏，王氏可比方氏好糊弄，她自信只要她努力一定能让王氏把她记在名下当嫡女。
段姨娘见女儿这般雄心壮志，怕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今的太太虽不比方氏聪敏能干，但却是急躁心狠的人，而且又有老太太撑腰，王氏也不曾放弃求子，她又不曾被确诊无法生育，唐家已有嫡子嫡女，女儿要想记在她名下怕是不容易。
段姨娘本想再劝劝女儿别抱太大期望，到时希望落空心中难受，唐悦影已经兴高采烈地要去前厅迎接唐倦影回府。
段姨娘只得忧虑地看着她愉快的身影暗暗叹气，她们的人生就像杯子里的茶叶，再怎么挣扎翻腾，最终都逃不过沉落杯底的结局。
既是命，就该认命。她真担心女儿太好强最后要吃苦头。
不受宠的嫡女归家，不用期待会有多么热闹的迎接排场。
唐倦影到了府里，一眼看去站在大厅里数的过来的人头，其中头戴各种金饰玉簪的美艳女子高坐最是醒目，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正是继母王氏。而另一五官明艳的娇俏少女，激动地上前拉住唐倦影的手，眼眶湿润，关切地打量她，正是其姐唐淑影。同胞姐姐情真意切的关心让唐倦影一阵心酸，握着唐淑影的手诚恳地叫了声：“大姐姐。”声音不自觉带了丝哽咽，唐淑影含笑地拍拍妹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王氏阴阳怪气地打断姐妹俩的亲厚：“哟，四丫头可算消气肯回来了，这全府上下就数你的面子最大，老太太亲自派人去接你，你才肯回来。我这做母亲的可不得可说你两句，做晚辈的哪有跟长辈置气的理儿？老爷不过是一时恼了你冲撞了府里的运气才让你去庄上静养，我这做母亲的好说歹说劝了老爷好久他才原谅你，待会儿四丫头可得跟老爷好好说，父女俩哪能有隔夜仇？”
王氏这番刻薄刺耳的敲打，明显是颠倒非黑白的话，让关心唐倦影的人都气愤不已，唐淑影面色一寒，欲与王氏理论，却听唐倦影恭恭敬敬地回应：“太太说的是，百善孝为先，我岂能不懂这道理？我既是晚辈，自当孝顺父母，尊敬长辈。明儿就是外公过六十大寿，我自然得回来给外公敬孝道，还得多谢太太今早就遣了李嬷嬷告诉我这事，让我还有时间给外公备礼。”
对唐倦影的反击，唐淑影只略感惊诧却不意外，自从小妹上次给王氏送了一缸咸菜让王氏生了好几天闷气，她就知道小妹变了，再不是当初软弱可欺的性子。
轻巧地把王氏污蔑她不孝的皮球踢回去，当初是王氏不厚道把病重的唐倦影赶到外面等死，如今还要颠倒黑白说她记仇不肯回来，她想给唐倦影扣一顶不孝的帽子，现在的唐倦影哪会忍气吞声地接受？于是，唐倦影故意把方令公这座大山摆出来是呀，专挑王氏的痛脚。她对王氏的态度很恭敬，话里嘲讽的意思可一点不客气。
王氏脸色一沉，气恼又无奈地瞪了唐倦影，她有心想敲打耍威风，让唐倦影识趣服软，可不想现在的唐倦影早不似当初的瘦弱胆怯，与她对话的时候敢直视她的双眼，不卑不亢，往日那般怯弱畏缩的模样已不复见，那双眼灵动有神，气色也比往日更好，明明还是一样的面容，却好似换了个人。精致秀美的五官犹带稚气，可说话行事却毫不怯场，利落地把她的软钉子推回来。王氏脑海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与唐倦影的形象重合，暗暗咬牙：方氏死了还不省心，留下个小贱人竟是越来越像她，端的让人闹心。
且不说王氏内心气闷不已，在场诸人对唐倦影的表现也大为惊讶，尤其是唐悦影，她看着眼前微笑自信的唐倦影，怎么也不能把她与以前畏缩胆怯的可怜虫联系在一起，秀美的面容白皙红润，竟比往日更好看，以往的唐倦影太过瘦弱苍白，如今身体变好，人也精神起来，身量拔高了些，渐渐有了少女的风采。唐悦影绞着手帕的手不觉用力，妒羡不已，若说往日怯弱的唐倦影让她羡慕的只有嫡女的身份，可现在的唐倦影着实让她嫉恨，不仅长得更好看，就连嫡女的派头也找回来了。一个出众的嫡女唐淑影已经让她追之不及，现在府里再多个唐倦影，哪里还有人会注意她这个庶女？不行，她绝对不能看着唐倦影得意。
唐悦影眸子一动，见王氏正在气头上，乖觉地上前奉茶，一团和气地劝解唐倦影：“我瞧着四妹妹的气色很好，这哮喘也好了，想来四妹妹在庄子上待得极好，说起来还得感谢母亲让四妹妹到庄上静养，才让四妹妹的病有机会治愈，我听说四妹妹可是得了齐王妃的召见，我们在府里的可就没这等荣幸。”
唐倦影听了唐悦影的话只觉哭笑不得，敢情她的身体变好还得感谢王氏把她扔到府外等死？唐淑影冷冷地瞟了眼唐悦影：“三妹妹既然也想去庄子，不如让父亲把袁州的庄子赐给你静养。”
袁州可是离京城几千里的地方，正是唐老太太和王氏的老家，有心人一听就明白唐淑影的警告之意，唐悦影勉强维持镇定，强笑道：“大姐姐说笑了。”
“三小姐，恕老奴失礼说一句，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四小姐的病好不容易才养好，这庄子上的日子可不比咱府里，四小姐刚去那会儿，那黑心的胡管事和他家那些人在庄子里作威作福，都不将四小姐放在眼里，明知道四小姐身子不好，一日三餐都给四小姐送些剩菜剩饭，克扣小姐的用度，他们倒好关起门来吃香喝辣，还在外面花天酒地，这班子不要脸的刁奴，花着府里的钱，还敢苛待府里的嫡出小姐，不知道跟谁借的狗胆如此放肆。”林嬷嬷一席话，让王氏脸色更加难看，她只做没看见继续抱不平，“好在老天有眼，这丧天良的胡管事和他家侄子侄媳偷拿了庄子里的进项被逮个现形，送到官府里一审，这一顿板子下去可全招了，这班黑心肝的刁奴竟然贪了庄子里好几年的进项，还私自给佃户涨田租中饱私囊，要不是官府让人去查封，我们竟不知道这些刁奴贪着主子的银子在外给自己置了不少产业。”
“此等背主欺主的刁奴，早该打杀了，怎地还能留在庄子里任管事？我记得京郊那处庄子是母亲的陪嫁，那管事原是母亲的陪房姓刘，竟不知管事已换了人。”唐淑影皱眉说道，目光却是看向王氏，王氏被她瞧得万分不自在，打起精神应对：“那刘管事身体不好，管着庄子里的事太吃力，老爷便做主让他休养些时日，让那胡家的代行几日管事职责，不想他竟奴大欺主，中饱私囊，枉费老爷的善心。”王氏将纰漏都推给唐知礼，他们总不好意思追究老子的责任吧？
“太太说的是，这胡管事真不识好歹，竟贪了那么多银子。四小姐原是一片善心免了佃户们今年的租子，可对族里也该有个交代，四小姐便让人将胡管事贪的那些银钱都收起来交给族里，勉强够上了庄子今年的进项。”林嬷嬷话里的意思分明，唐倦影没钱，给族里的钱都是胡管事贪来的银钱，可见其贪得无厌。
胡管事贪婪无度又嚣张跋扈的事迹多说一桩，王氏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林嬷嬷见好就收，说了一会儿就停了。
“大少爷来了。”
丫鬟的声音适时解救了王氏的窘境，她力持镇定地笑道：“四丫头你刚回来，陪你大姐和哥哥好好说说话，你不在的时候他们可念叨你了。”我呸，一班小贱人，暂且让你们嚣张几日。
唐悦影急忙跟上王氏，上前搀着她，态度殷勤地奉承说好话，知道王氏心里不痛快，就专拣那三兄妹不好的给王氏听。
唐清源得知妹妹今儿要回来，这半日都学的心不在焉，这会儿一下学就急忙赶过来，见到妹妹身体健康，气色好，面上笑容明朗活泼，他见了也宽心不少。三人聚在一起，说了好些话，虽然最初时唐倦影被一个十岁的小少年喊妹妹囧了一下，心理年龄二十多的伪萝莉鸭梨山大，好在后来气氛渐渐融洽，她知道不管唐清源还是唐淑影都真心疼爱维护她这个妹妹，她也打心底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
唐清源对病愈后的妹妹变得活泼乐观了，他也乐见其成，而且发现与妹妹竟比往常更有默契，不管他说什么，唐倦影都能很快领会。
唐清源很高兴，果然，母亲在梦里告诉自己的话是对的，不管妹妹怎么改变，她仍是他最亲的妹妹。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亲人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