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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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世界本来就是用谎言所编制而成的，而我只是在堆积如山的谎言当中不起眼的存在。
从小到大，重复着日常生活、普通的我，原本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只是现在，看到黑照的落寞的背影，内心空荡荡的。很茫然，很无谓的茫然，正因为无谓，所以更难过。
尽管现在只是初夏，但是喘不过气来的沉闷热浪充斥着脑袋。我因汗水而黏贴在背上的衣服上而感到不快。
“怎么了，脸色那么不好。”
下意识地回过头，身边站着一名年纪相仿的男孩子，眼中明显的关切让我一时反应不及，只能哑口无言地看着他。
“那个、我实在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女孩子喜欢什么，所以如果你觉得无趣的话……”
怎么可能啊。
我很高兴和在你一起，只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虽然我也不知道是哪里错了。
“不会无聊，时间不早我先回——”
“……等一下。”
“嗯？”
“我们……这是第一次约会吧。”
“嗯。”
“还有下一次吗？”
霎时间，心脏猛跳了一下。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这是变相告白吗？答应还是拒绝？
手中的御守开始发烫，温度从掌心传遍了全身。如坐针毡，有瞬间甚至想过要装作不认识他，立即逃离现场。
头脑最后还是冷静下来。必须要好好地回答，这攸关他人的生死。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只要答应就行了，这样黑照就可以活下来了。
“我……我、我。”
情况变得很奇怪，明明是非常简答的一句话，我却颤抖着嘴唇怎么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是不是我太直白吓到你了？在这里和你道歉，因为皋月同学就像原石一样，我害怕等你蜕变成钻石的时候就被人抢走了，呵呵。是我太悲观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初次见面的人，就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欢喜。
“不用了，坐电车很快就到家了，再见核仁君。”
“再见。”
核仁有气无力地做出告别。看着他颓废的样子，莫名感觉到了喜感。
“核仁——今天谢谢了，我很开心。”
嗯嗯地点头，核仁做出电话联系的手势。
坦率地承认，我很少会对男孩子产生好感，核仁所呈现出的个人特质让我觉得不那么讨厌就是了。
低头看着御守，不再发烫发热了，就像是普通的护身符一样平白无奇。
“那个人在cosplay吗？好奇怪。”
“是啊，我觉得他穿得像棋魂里的佐为，太奇怪了！这里又不是秋叶原。”
身边的人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我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
看到一个陌生地男子站在马路对面，朝着我的方向，定定注视着我。一身白色古代和服和身边穿着正装的人产生了剧烈反差。他的嘴巴在笑，脸部却毫无笑意。
像是被魅惑了一般，对着那双眼睛……
那一瞬间。
我不由得回想起来。
——蔚蓝的青空，反射着耀眼白光。在神社的树下奏着尺八的男子。
当时吹起的那阵暖风，和苍凉辽阔，空灵、恬静的悠扬笛声，至今为止肌肤还能感受到，也可以清楚地忆起。
我确实与他四目相接了。那双温柔的眼眸，那张熟悉的脸庞，都像是对某件事感到惊讶般。
在看见的那一瞬间，声音在喉咙深处里冻结——
“五月。”
熟悉的嗓音。
我回过头。
不知何时，男子已踩着轻盈地步伐，钻过人群的空隙朝我走来。
“师傅来接你了。”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我不是五月啦。
“想要促成姻缘，你就这么想让黑照消失吗？”
……这是五月让我做的，又不是我想的，不要这么看我啊。
我仓皇失措地垂下视线。
“等了那么多年，她已经崩溃了，现在很需要你。”
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耿耿于怀。虽然只要不去在意就好了，但就是在意得不得了。像是有鱼刺梗在了喉咙里，怎么样也无法无视。
“五、啊不对，皋月。”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我抬起头。
“见一见那个孩子，她的时间不多了，早日了却心愿，得以解脱。”
我无法拒绝，艰难地点了点头。
夕阳西斜，空气里弥漫着悠闲的氛围。我来到神社，换上了男子给我的巫女服，照着镜子，看着里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话说回来，人类在打算做某些事情时，大多都是基于一些愚蠢的理由。
我的理由，是为了完成别人的心愿，从而做回原先的自己。
仅仅只是这样。
默不吭声地穿上最后一件白衣，我踏出了房间。
最后一抹阳光斜斜地映照着古老的宅邸，庭院的池塘反射着光波斑斑。一切都过于安静了，吵闹的虫声此时已几乎听不见了。
打开眼前的纸门，一股独特的气味窜入鼻腔。那是熏香的味道。
一袭红色和服的少女无言地坐在空旷大殿的中央，像是与世隔绝般地悄然寂静。稚气未脱的她有着柔顺的黑发，长长的睫毛，一双黑亮的双眸。尽管散发着些许冷漠的气息，但五官清秀，是个漂亮的女生。
只是过于纤细的单薄身材会给人红颜薄命的虚幻之感。如同泡沫般虚幻易碎，仿佛一不注意就会消失无踪。
我就这么站在门边。
看着少女的侧脸，不由自主地像是被吸引般，屏住了呼吸。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少女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平静嗓音在室内响起，就好像在取笑望着她而暂时出神的我一样。此刻，从半开窗口的强风恰好地将她长长的发丝吹拂。
“……居然还穿着这样的衣服。”
令人怦然心动的美少女用从未有过的冷漠口气说着，我瞬间脑袋一片混乱。
不晓得该怎么回应对方。
终于，鼓起勇气踏入房间，在少女面前坐下，我像是梦呓般回道。
“谁知道呢。”
然后黑照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地看向我。
“是芽做的吧，他把你带来这里，却又不告诉你为什么。”
“呃，很抱歉。”
虽然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不自觉便先以抱歉的口吻回答道。
黑照听了我的话无动于衷，丝毫没有失望的样子。她只是紧盯着我打量。
这让我很不自在。但面对这种情况，也无计可施。
她虽然长相很美，不过全身散发着令人难以亲近的气息，是个难以捉摸，仿若迷雾般的女孩子。
“——我知道了。”
“什么？”
“你年轻、健康、才华洋溢，理应遇到属于你的完美恋情。”
黑照的话不知所云，我百思不解。
为什么这么说的时候她毫不别开目光呢？这是个性使然？抑或是……
“喂、皋月。”
“啊？”
“虽然你很笨、但是很有意思。”
“咦？……那个，黑照，你不会消失的吧？”
“谁知道呢。我要是消失了，你会哭吗？”
“我才不会哭呢。”因为你是神明，怎么会消失。
“嗯，咱俩非亲非故的，我也劝你你最好不要。”
说的同时，黑照静静扬起微笑。
真的是个奇怪的家伙。
黑照变得与方才判若两人，自顾自地开始滔滔不绝。
难道是因为受不了这阵热气？但不对，穿着厚厚的长振袖和服的她连一滴汗也没有流，这家伙是不太会流汗的类型吗？
“我家那个老头子，看上去很色，其实是个耿直的笨蛋。还有鹿之介那个家伙，如果是现在这个年代，一定会被说成烂好人或者伪君子……话说他们活不到现在的吧？”
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对话就此中断。
一言不发的黑照看着一脸尴尬的我。
“人都是会死的。为什么，我还活着呢。在你眼里，我是怪物吧？”
眼神交会，我的心跳频率逐渐加快。基于与酷热不同的理由，全身涌出汗水。
“不，你是我的朋友。”
理智上很清楚和神明是不可能交朋友的。但是内心在抗拒，这种情绪该怎么形容？……是厌恶还是罪恶感？
聒噪的人突然安静下来，站起身走出门口。
“朋友吗。太讽刺了啊，五月。”
黑照冷不防地喃喃说道。
明明是细若蚊蚋的音量，不知为何却鲜明地传入耳中。
心乱如麻的我无力地紧闭上眼睛。
“哎呀呀，真是的。”
猛然睁眼，跑到门口拉住男子的衣领，无论是言行举止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怪人。我才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的前世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害我的心情变得这么沉重！”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咦？”
“是害怕面对过去呢？还是怕失去自我，所以选择逃避？”
手指失去力气，我慢慢地松开男子的衣襟。那双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手，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在空中垂落。
“我是我……不是五月。”
“但她不这么认为。”
男子静静地说着，完全不看我。
我有些惊讶地回头，黑照正站在走廊的尽头，披散开来的黑发随风舞动着，眼神交会的刹那，那双悲伤的眼眸，就像是立在玻璃橱窗里的人偶般，既空洞又没有生气。
我与黑照神情僵硬到近乎麻痹地互相对望。
她噙着泪目的样子在我看来，充满了失望和绝望。
“我并不怎么悲伤，可之所以落下泪水。那是因为对你的思念，化为痛苦浸染我内心的伤口，继而变成对你的憎恨……但是这次你来见我，全都释怀了。”
虽然没有开口，但隔着很远仍能听见黑照的声音。那近似于悲鸣的嗓音，仿佛有铅块灌进了我胸口一般。
脑袋一片空白。男子依旧在耳边说着什么，却一句话也没有传进我的耳中。
“再见。”
嘴唇动了动，我能看懂了这句口语。黑照的身体开始发出亮光，渐渐消失，犹如大群蓝色蝴蝶纷飞乱舞的鲜艳水彩画。
心脏一阵紧缩，我刹那间反射性地伸长手。如果伸出的双手是能碰触到黑照就好了。
“等等——”
匆忙跑了出去，但注意到时，黑照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皋月！”
我很害怕男人对我说什么现实的话。
……我受够了。
迅速掉头转身，我快步奔走在走廊上，寻找着那个红色身影。
如同触动到了什么开关，无数画面好似电影片段在眼前掠过，像是坏了水闸的水龙头关不住，停不下来。
——赤脚的少女在冰天雪地里匍匐前行，衣衫褴褛地来到京都，饱受贫寒、冷落、嘲弄和流离。
——每日每夜探头远望，苦苦等待着什么，每次都以失望告终。
——一次次用自杀的方式疯狂自虐，却怎么样都死不掉。
眼前的这些，明明不是我的记忆，泪腺却不自觉的被刺激到。混杂着他人回忆与心酸的泪水狂涌了出来。于是我就这样被悲伤吞噬了。
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停不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1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