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
-
从那以后——
经过了漫长的时光。
“黑照，你又来这里了。”
穿着白色狩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身后。
“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头也不回地说着。
战乱结束，现在已经是德川家康的天下了。
日复一日，在神社的台阶上眺望远方，殷殷期盼着，能见到那个白衣红裤的巫女。
只是，她都没有出现。
视线对着天空，用会让眼球剌痛般地瞪着眼前。
没有关系，已经不是小孩子，我不会再哭了。
对五月的思念，成为活下去的动力。
我有的是时间，自和神明交换了约定以后，没有找到她之前，会一直等着，直到再次相遇。
不论是一年、十年、一百年。
我都会一直、一直等下去。
会相见……不管花费多少时间……
总有一天，必定——
远处响起鸟鸣划破苍穹般的鸣响、不知为何听上去竟觉得悲伤。
黑暗向内心蔓延，掌心的触感和从前一样，骨感柔软细腻，女孩子的手。一想到要将这只手交给别人，心脏就以得能感觉到疼痛的幅度鼓动着。
眼前出现亮光，出口就在前方。
“我再也不要坐过山车，也不要进鬼屋了。”
似是松了口气，皋月的声音不再颤抖。
“……嗯，没有下一次了。”
丢下露出迷惑表情的皋月，我从鬼屋里出来。到门口时，男人等候在那里，带着温柔的眼神看着皋月。我立即移开视线，因为那个笑容在我眼里非常刺眼。
“核仁真是一个不错的人呢。”
看着跑去买冰激凌男人的背影，皋月发出了感叹。
“不是早算过了，你们两很合适。”
“但是……为什么你看上去似乎不开心？”
“管、管这么多做什么！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用力瞪着眼前的女孩子，看到她沮丧地垂下双肩，看上去受了不小的打击。冷哼了一声，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丢向她。
“这是什么……咦，一个御守？”
“这东西会保佑你的爱情。虽然我总是搞破坏，但也成就了不少姻缘，知道感情总是稍纵即逝的。嘛，总之好好珍惜吧。”
男人拿着冰激凌回来了，我从他手里拿走一个，伸出舌头舔了舔。
“你们好好玩吧，我就不做电灯泡了。”
“黑照——”
身后响起皋月的声音，我对着后方招了招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阵微强的风吹过。吹乱了我的长发，好想回头看皋月的表情。但是，我做不到。
把她（五月）给我的东西还给她，这样就两清，没有遗憾。
也许，大概吧。
夕阳慢慢西下。
天边的晚霞泛起如同不死鸟般耀眼的红色。就连孤伶伶地耸立在山上里的神社也染上了一抹红。
换上一袭妖红色的华丽和服，将长发懒懒散散地散落下来，我坐在鸟居上眺望远方，登高望远，不知怎地有种怀念的感觉。
“小黑，你这样可会吓到普通人的喔。”
“没关系，我张了结界，不会有人进来。”
“……四百年了，还没有释怀吗？”
芽轻声呢喃着离开。
“哼、释怀吗。”
垂下眼帘，从喉咙里发出自嘲的笑声。
不过，这次不管有没有释怀，都必须放下了，如果皋月的姻缘成功我就会消失。
──心在作痛。
顺势往后倒去，展开双臂，像是鸟儿一样，飞翔。
咚地一声，重重坠落毫发无伤。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甚至连流血都没有，我经常会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来证明自己不属于人类。
所以连哭都不会了吗，真悲哀。
……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我跪坐在供奉殿里，轻轻用白布擦拭手中的肋差。
这是五月最后给我的信物，像艺术品一样做工精美的短刀。纯银的刀谭，刀鞘上刻有花纹，涛澜刃，锋利无比。
挺直腰杆，我深吸一口气。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对御守施了法术，他们应该快告白了。然后我便会消失……
嘛，消失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没有任何痛苦，被情感给羁绊住了的我，意乱情迷到今天就会结束了。
本想平心静气地等待的，但是──
突然间就害怕了，双手开始微颤，抱紧了短刀。
痛苦、失落，种种负面情绪占据了内心。
我到底等了多长的时间了呢？十年、几十年？几百年？
感觉上好像还不到一年，又好像过了千年之久。虽然时间可以忘却伤痛，却无法弥补内心的失落。因为人心易改，思念、却于潜意识里根深蒂固。
保持着稚嫩外表的我，这幅不老不死的身体，就像是诅咒一样。
鹿之介死了，五月也死了，其实、早已心知肚明。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仅仅是为了遵守约定，抱着一线希望，也要兑现和五月的承诺。
思念之泉四季流淌，怎料、此岸花未落，彼岸花已开。
孑然一生的等待，却换来如此下场。
开什么玩笑！不甘心，超不甘心的。
埋藏了百年的委屈以及内心的痛苦，和无可奈何的心情像是气球一般炸开了。
即使她有着和五月的灵魂，以及相似的容颜，但她不是五月。
虽然明确知道这一点。
若我消失，我们彼此永远阴阳两隔，永生永世不会在同一个地方。
“不，五月，不要答应……除了我，不允许你爱别人……”
头脑发热，我像个濒死的人一样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现在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将刀锋对准自己的掌心，用力划下去。鲜红的血流淌下来，没有任何感觉，但身体的深处渐渐发热，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能感到阵痛。不可思议，没有痛觉的我居然可以感觉到心痛。
多一点，再多一点，让我还“活着”。
就在这时……
啪──手中的短刀被人夺走了。
“……咦？”
“你在做什么！”
面色铁青的芽厉声呼斥。
慌忙站起身，我往前跨出一步，彷佛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似地，想要夺回武器。
“还给我，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唯独这个求求你不要夺走它。”
“住手！快点给我冷静下来，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还给我！！！”
冲着芽大喊，相互对峙，以眼神隔空交火。如果再不还给我，不管是谁，我都要大开杀戒。
没有采取备战姿态，芽不为所动地看着我。久久才说了一句：
“…如果五月知道你这样，那孩子会难过的。”
吐露的字眼让我僵住了。瞪视着芽，过了约莫十秒左右的时间，走进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呜呜、噫……呜呜……”
奇怪的声音从喉间漏出，我低下头呜咽了起来。
“我的五月，已经不在了……哪里都没有，怎么找都找不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法抗拒地、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芽抱住了我，那温暖的怀抱，有着五月身上相似的味道。
多么熟悉的味道啊……
悲伤、寂寞、空虚，渗出的泪水滴落在芽的身上，濡湿了衣服。
“你知道不知道，每天的期盼换来的是失望，最后变得麻木不仁。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哭得狼狈不堪的我茫茫然地嘟囔着。
“我知道，因为我们都爱着那孩子。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可是、我把御守给了她……却又不想她和别人在一起。为什么我渴望的东西，近在咫尺却无法得到，还要拱手相让？师傅，我也是女人，会妒忌会难受，心里真得好痛苦，好难过。”
身体里的痛苦和恐惧以及软弱化成了液体从眼角流了下来。
“别管了，不用去想那种问题。烦恼那些有的没的也是无济于事，一切顺其自然。好好休息，接下去的事情就交给师傅处理吧……”
声音仿佛带着不可言喻的魔力，芽平凡无奇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感觉到了安心，我阖上眼睛轻轻地把头靠到了他的肩上，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脑海里浮现过去我和五月两人天真无邪地一起嬉戏的回忆。
没有战争，我是我，她还是她，无拘无束地玩在一块的那段时光──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1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