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起源在稻香村》覺華

4、第四章

　　「这位是……？」容德狐疑地打量阿奕道。

　　吃完饭，四位大侠来找我，我和阿奕就一同起身。

　　「小人的朋友。吃完饭，顺路，一道去村长家。」

　　「这位公子倒真是好生面熟。」宁理一双风流的眼滴溜溜绕着阿奕打转。

　　我一惊。该不会是那贴得武林满天飞的画像坏事了吧？

　　「我们没见过面。敝姓苏，单名奕，各位好。」阿奕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四位大侠忙再自我介绍一轮。交换完个人资料，我们就朝石村长家出发了。石村长家离我家不远，只有三户人家的距离。

　　石村长姓石，名昱，已届花甲之年，有一个对我很有意思的孙女叫石兰。石村长曾读过几年书，虽然不曾考取过功名，但对我这个同样能读书识字的村中罕见知识分子极为欣赏。我刚来稻香村的时候，就曾当过几年他家小萝卜头的家教。后来可能是他大媳妇嫌我思想太前卫了，于儿童启蒙不宜，我这份差事才丢了。

　　石村长家是村中少见的大宅邸。很快地，我就领着四人到达石府。

　　「请四位大侠稍等一会，我去通报一声。」我堆起满面的笑道，接着一溜烟地跑到石府大门前。「村长、村长，我是林时，您在吗？有四位外地来的贵客想见您──」我将手贴在唇旁，放大嗓音嘶吼。

　　过一会，门开了，石村长拄着拐杖步出。「呵呵呵，小林时，好久不见啦。有人找我啊？」

　　容德跨一步迈出，拱手道：「在下容德，有要事求见村长。」

　　「容公子……」石村长瞇紧眼凝视容德。「还请入内说话。」石村长脸色一正。

　　四人走后，我和阿奕站在石府门口，面面相觑。

　　「去说书吧。」阿奕道。「时间也差不多了。」

　　「好，就去说书。」我笑道。「说小麻雀找妈妈的故事！」

　　＊＊＊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遥远的山中，有一头可爱的小麻雀。

　　从小麻雀有记忆开始，她就没见过妈妈，只见过爸爸。她问起麻雀爸爸「为什么？」，麻雀爸爸说：「女儿啊，你的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

　　小麻雀听了很难过，她不懂妈妈为什么要去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

　　小麻雀一直想念着妈妈。有一天，麻雀学堂开同学会，同学们的妈妈都到了，就只有小麻雀没有。小麻雀看了很难过。她不懂为什么别的麻雀都有妈妈，就只有自己没有呢？回到家，小麻雀愈想愈伤心，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想：既然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那就由她去找妈妈吧！

　　下定决心后，小麻雀趁着麻雀爸爸出外觅食的时候，偷偷溜出了门。小麻雀飞啊飞，飞啊飞，满山满谷地飞，四处寻找妈妈的下落。遗憾的是，她还是没有找到妈妈。后来，黄昏了，红脸的太阳公公探出头来。小麻雀飞累了，就靠着枝头歇息起来。正好那个时候，枝头上也停了一头燕子，小麻雀便和燕子攀谈起来。

　　「燕子啊燕子，你也是一个人吗？」小麻雀问。

　　「是啊。麻雀，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也是一个人呢？」燕子问。

　　「我在寻找妈妈的路上。」小麻雀答道。

　　「妈妈？」燕子有些疑惑。

　　「燕子你也有妈妈吗？」小麻雀仰着脸问。

　　「啊，那个，我妈很早就过世了。」燕子平静地回答。

　　「过世？」小麻雀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死掉的意思。」燕子解释。

　　「死掉？」小麻雀还是不太懂。

　　「就是身体冰冷，永远也不能动了。」燕子答道。

　　「啊……」小麻雀露出担忧的神情。「那我想我妈妈应该不是过世了，虽然我也不能肯定……不过我爸爸说她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而已。燕子啊燕子，你说我妈妈该不会过世了吧？如果她过世了，那我该如何去找她呢？」小麻雀着急问道。

　　「这……」燕子迟疑一会。「你可以问天上的星星，麻雀。从小我的妈妈告诉我，天上的星星都是祖先们变成的。你只要等天上的星星出现后，很认真、很认真地望着天默问：『祖先、祖先，请问您们，我的妈妈到底去了哪呢？』然后，幸运的话，祖先就会告诉你了。」

　　「喔。」小麻雀似懂非懂。「谢谢你，燕子。」

　　「不会。时间已经晚了，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说完，燕子就拍拍翅膀朝更上面一点的枝头飞去了。

　　燕子走后，四下就变得很安静了。小麻雀飞下枝头，来到树下的湖泊旁。此时，天上的星星已经出来了。小麻雀仰头望天。只见一片漆黑的夜幕上，珍珠似的星星正眨巴眨巴地闪烁。

　　「祖先啊！」小麻雀专注地想。「请您们告诉我，我的妈妈究竟去了哪儿吧！」、「祖先啊……」小麻雀反复默念，相当认真、相当认真地询问。

　　忽然，一阵猛烈的强风刮起。小麻雀回过头，只见澄澈的湖面上映出一点一点如光点般的繁星。那光点朦朦胧胧的，好像夏季翩然起舞的萤火虫。朦朦胧胧间，在沙沙不止的风声中，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女儿，你长大了。」

　　「妈妈！」小麻雀惊呼。「妈妈！妈妈！」

　　「女儿啊，我已经化成了天上的星星。我一直在夜空中照耀着你，看到你长大了，我真的很高兴。」那道温柔的女声说。

　　「妈妈！你在哪？」小麻雀转头望天。「你在哪？是哪颗星星？我怎么找不到？」小麻雀急得哭了出来。

　　「我就在天上，但也在你心中。不要太着急，过很多很多年后，我们就会相见了。在这之前，我会一直在夜空中照耀着你，一直陪伴着你的……」女声柔和无比地说道。

　　「但我现在就想见您啊！」小麻雀哭喊道。

　　「傻孩子，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啊。你想我的时候，只要往天上一看，我就在那里了。不要难过，我会永永远远照耀着你的。妈妈随时都在，没有一刻遗弃过你，也没有一刻不想念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孩子。」女声缓缓道别。

　　接着，沙沙沙的风声停止了。四下无人，树林间很是安静。

　　「妈妈！妈妈！妈妈！」小麻雀放声哭泣，泪止也止不住地自她眼中流下。

　　最后，哭累的小麻雀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妈妈在自己刚出生时抱着自己，小心翼翼地用嘴巴将食物喂到她嘴里。「妈妈……」小麻雀在睡梦中流下了泪。她头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妈妈的模样。

　　隔天一早，小麻雀醒来后，发现麻雀爸爸守在她身旁。麻雀爸爸很是担心地望着她。

　　「爸爸！」小麻雀起身扑上前，用力地用两只小小的翅膀抱住麻雀爸爸。「我见到妈妈了！我见到妈妈了！妈妈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她说她会一直照耀着我，一直陪伴着我！她说她没有一刻遗弃过我，也没有一刻不想念我……她还说，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就会相见了。」小麻雀哽咽地展露一张大大的笑脸。

　　「是啊。」小麻雀爸爸抱紧小麻雀，语气肯定地说道：「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就会相见了。」

　　小麻雀将头埋入爸爸怀里。麻雀爸爸微微一笑，轻轻地用他的大羽翼拍着小麻雀的背。

　　小麻雀找到了妈妈。从此以后，她知道只要夜晚时往天上一看，妈妈就随时会对她微笑。

　　＊＊＊

　　「妈妈……！」

　　我说完这个故事，小苗冲到台前，伸出两只短短的小手紧紧抱住了我。她把头埋在我衣前左右磨蹭，扎着麻花辫的小脑袋瓜晃啊晃的。

　　我拿她无可奈何，只好任由她撒娇。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

　　「林大哥，我长大后要嫁给你。」小苗认真无比地朝我发出结婚宣言。

　　「啊？」我委实搞不清楚这年头这些思想劲爆的早熟小孩儿在想什么。

　　「你故事说得这般好，我嫁给你，每天都有故事可以听了。」

　　「这不是嫁人的理由，小苗，嫁人要想清楚。」阿奕插话进来。「况且等你长大，他都成了老头子了。」

　　「年龄不是问题！身分不是距离！」小苗挺直了小身板道。

　　「你听完故事，先回家好好读书，学些女红，再想想嫁人的事吧。」我头痛说道。

　　「林大哥，你好好考虑，明天再给我答复。」说完，小苗快速地朝我脸颊「啾」了一下就蹦蹦跳跳跑走了。

　　「……」我傻在原地，举起袖子擦擦脸上口水。男女授受不亲，这下我还真得娶她不成？

　　「小孩子，很可爱。」阿奕笑了笑。「你故事说得这般好，要是女的，我也娶你了。」

　　「别开玩笑了，苏兄。」我没辙地摆摆手。「我是人，可不是说故事的金丝雀。」

　　「两者都不是，你是说故事的小猫！」阿奕难得大笑起来。他平常酷酷的，脸部线条一软化还真是好看。

　　我任由他笑，也不打算反驳。在稻香村当说书人的日子就是这样，清清闲闲宁宁静静的，很美好。

　　故事已经说完，天桥下的小孩儿们自然也是成鸟兽散。我站起身，正打算和阿奕一齐打道回府，便感受到一道极为放肆的目光直直朝我射来。我一愣，反射性地回望。一望之下，青青河畔，杨柳树下，容德一行人就站在那儿。

　　容德脸上带笑，似是要看穿什么般地注视着我。视线交会之际，我不自觉生起了戒备心。下一秒我赶紧松懈下来，但还是为时已晚。容德脸上笑意更浓，人也大摇大摆地朝我走来。

　　「林兄可有意思前往京师？」容德笑道。「我必重金聘用。」

　　「大侠抬举了，小人说的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故事。小人家里还有事，先告辞了。」我笑得十成十奴才样行了个礼，拉着阿奕就要走。阿奕许是察觉气氛不对，便领着我要快步离去。

　　「天大的事还请林兄留步。」容德朗声道。「林兄早些时候不是还说空闲时能往贵府坐坐吗？」

　　这……我反驳不得，只能停下脚步。算我自找罪受，主动招惹武林人士，怨不了人。

　　「我们四人这就叨扰了。请林兄带路。」容德笑得狡猾，活脱脱是狐狸投胎转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