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起源在稻香村》覺華

3、第三章

　　「哦？」黄衣男子挑了挑眉，其余三人默不作声。

　　「是这样的。小人看四位大侠腰间配剑，气宇轩昂，一时之间很是钦慕，所以斗胆来攀谈几句。」我笑得嘴都快僵了。

　　「你不怕吗？」那位身着月白长袍的儒雅青年勾着笑问道。
　　「怎会怕呢？小人以前也曾走过镖的。」
　　「你看起来不像镖局的。」黄衣男子瞇紧了眼。「气质……不太一样。」
　　「哈、哈，是吗？可能由于小人早年曾读过几年书吧。」
　　「不，你懂我意思的。」黄衣男子不容抗拒地肯定道。

　　「小人不太懂您在说什么……但小人并无恶意，只是在这小小的稻香村久了，头一次看到像四位大侠这么气势不凡的人物。如果惹四位大侠不高兴了，小人这就告退。」说完我行个礼，作势转身就走。

　　「且慢！」那名紫衣男子叫住我。「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林时。林木的林，时辰的时。」我老实答道。
　　「没听过这名字。你哪个镖局的？」
　　「威震镖局的。」我确实曾走过镖，五年前。

　　「这附近的确有这个镖局……」紫衣男子沉吟片刻。「手借我一下。」说完他动作迅如闪电抓住我手腕。

　　我吃了一惊。好在我早有准备，事前早已散去真气，不会露馅。

　　「大大大侠您这是──」我连忙开口。
　　「倒真只是练过几年武。」紫衣男子松开手。

　　「我这位朋友比较唐突，先代他抱歉了，林兄。」黄衣男子道，眼中却无半分歉意。「忘了自我介绍，真是失了礼数。我姓容，名德，字文德。林兄可曾取字？」

　　「没有。小人家贫人贱，自是没有。」

　　「别欺负人，文德。」粉衣女子瞥一眼容德道。「我叫言玥。出身高低与德行无关，先生切莫自贱。」这小姑娘一口「先生」叫得顺口，我却听得头皮发麻。

　　「言姑娘过誉了……」

　　「我叫宁理，字静知。刚才失礼了，抱歉。」紫衣男子纸扇轻摇道。我知他还是有防备，不过倒也无所谓。

　　「莫恒，字常无。」儒雅青年浅浅一笑。「林君莫不是此地人士？为何会来到这稻香村？」

　　「我的家没了，过了一阵子的流浪生活，最后发现这里风景好，就决定定居此处了。」我笑笑答道。

　　四人闻言沉默半晌。过会，容德开了口：「林兄可认得此地村长？能否代为引荐？」

　　「可以。这对小人而言只是小事一桩，愿效犬马之劳。」我笑得十足谄媚，都怕眼睛要笑得弯不回来了。

　　「你再笑得这么奴才就一点也不像了。」容德毫不客气地戳破我，我却装傻当没听到。

　　说老实话，这个人这样对初次见面的人还真是非常不客气，纵然他也没什么客气的理由。姓容的，天下第一家，我见了这家人的面只怕还奴才得不够彻底。不过，由于我对那些皇亲国戚的八卦一概不熟，这些年来也几乎没关注天下大事，所以对眼前这位是当今圣上的谁谁谁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肯定不是皇帝本人。我还没不问世事到连当今圣上叫什么名都不知道。只是，这样高调行走江湖到连化名和换件寒酸衣服都懒的皇亲国戚，我倒也是生平首见。

　　容德续道：「还望林兄存的真是钦慕之情，否则这朋友倒结交不了，也是可惜。」

　　「小人不敢与四位大侠结交。不过大侠您确实是多心了。」

　　「是吗？」容德目光灼灼，我头弯得更低。

　　「小人不打扰四位大侠用膳了，等四位大侠需要小人带路时再吩咐小人一声就行。小人这就告退。」我行一行礼，朝后退了出去。那种像在挑猪肉掂斤两一样的目光，我愈暴露其下愈觉得不自在。

　　回到桌，阿奕抬眼瞅了我一眼。「你演技真烂。」
　　「的确比不上你的演技。」我想忍但还是忍不住回敬他。

　　「我才没演！我……」阿奕挥着手抓住我衣袖。「你要相信我，我真没骗你，我从没对你说过谎。我根本不是江湖中人，我信佛的怎么可能涉足那种地方？武功是随便练就练成那样的，不是我故意的。」

　　「随便练可以练到耳力如此之好？你才几岁？那我以前苦练不是白练了吗？」

　　「我没骗你啊。」阿奕神情无辜睁大眼想解释。「我只在武馆学过打拳，除此之外就是在市集旧书摊上买了『平家剑法三十六式』和『长春心法』照着练，每天练，没特别学过什么了。那些打打杀杀的武林帮派，我没一个认识的。旅行时是碰过几次他们江湖厮杀，可是我对那种帮派械斗一点兴趣都没有，自然也搞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我不是江湖中人，你要相信我啊，我绝对不会脑袋浸水到去杀生的。」

　　「江湖中人也不见得要杀生。」我斜眼看他，虽说这话连我自己都不信。
　　「你是江湖中人我们也还是朋友的，我不会过问朋友出身。」
　　「我才不是什么去他的江湖中人！我也没脑袋浸水到去杀生的。」
　　「……」阿奕默默看了我一会。「别生气了，小猫。你想做什么和我说，我帮你办吧。」

　　我没说话。这件事我不打算拖他下水。

　　「不然两个人一起办，如何？我不可能放你一人涉险，这不是朋友该做的事。好吗？」
　　「多一人不如少一人。」我压低音量：「如果涉及前朝的事，那很容易被杀头的……！」

　　「就是因为这样才要两个人一起去或者我代替你去啊！你……不懂我意思吗？」
　　阿奕蹙起眉望着我，一副我无理取闹的模样。我还是没说话。

　　「我虽然只是随便练练，但随便练武功还是练得不错的，冒险犯难绝对没问题。小猫，我偷偷和你说，你别说出去张扬啊。」阿奕也跟着拉低音量：「我有一次旅游到江南，见到一个地方架起了很大的擂台很热闹，台旁写着『英雄会』，看起来好像在比武，我就手痒跟着上去打了。我毕竟也是习过武的，看到有比试的场合也会想比。莫名其妙我连比连赢，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动作那么慢……比到最后我赢了，我以为我会拿到奖金可以赚盘缠，结果又莫名其妙冒出一个武林盟主说他要把女儿嫁给我，我吓都吓死了，赶紧一溜烟跳下擂台使尽全力逃到他们都追不到。结果半个月后我朋友告诉我，我出名了，现在那个叫江湖的地方整天在传『有一个使平家剑法三十六式的少年高人如何如何惊天地泣鬼神，以秒杀对手的速度在英雄会上连战连胜，最后又不慕名利不爱美人不知所终』──当然，那是夸大的，传说传到最后都变样。没有秒杀，有些人我大概出两、三招吧。所以，小猫，你要相信我，冒险犯难我行的，因为有实例证明我能打。」

　　我听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你？英雄会？你难道不知道那都是武林盟主招赘顺带找接班人的吗？」

　　阿奕轻轻摇摇头。「谁知道。我又不知道什么江湖消息。」

　　我看他这模样不禁笑出声，我知道他不会骗我。「好，那今天说完书你把你的平家剑法三十六式对我演练一遍，我再看要不要找你入伙！我倒想看看那种五文钱一本的路边摊武林秘籍要怎么练成一位少年高人！」

　　「别说什么少年高人啊，小猫，我会害臊，那真的是随便练练的……」阿奕不住嘀咕。

　　「武林盟主最后有找到女婿吗？」我故意逗他。

　　「没有。我原本以为就第二名替补，结果我朋友说他整天在找我，在那个叫江湖的地下社会还贴了一堆我的画像，吓得我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接近江南。幸好当初没留名。」

　　「你那朋友消息倒灵通。」

　　「嗯，改天介绍你认识，他说他过年后会来稻香村找我，不过他不来我也可以去找他，我知道他住哪。不用担心，他人很好，虽然知道很多奇奇怪怪的小道消息但不是江湖中人，和你一样是说书的。只是，他是说给大人听。我们这阵子用鸽子联络，没见到本人，时日一长也会想念，朋友总不能老当笔友。」

　　我快笑岔气。「苏兄，过一年了我还是要说，你实在是个妙人！」
　　「可能吧。」阿奕笑了笑。「同一句话过了一年在同个时间听，也是挺有感触的。」
　　「差点忘了，今天是要庆祝我们相识满一年，喝！」我举起茶杯。
　　「嗯，喝。」阿奕同样举起茶杯。

　　我俩仰头一饮而尽。一时之间，什么劳啥子的前朝藏宝图、前朝玉玺、武林人士，我都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