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陪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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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按照一般常理来说，潇竟然是无人可动的。
首先，西京不会杀她，因为她是汀的姐姐；其次，苏摩不会杀她，因为苏摩赦免过她，而这位海皇陛下一贯随心所欲；最后，真岚白璎不会杀她，因为……一般情况下来说，他们不会杀一个身为弱者的女性。
这些理由细想当然都很荒谬，因此白璘发怒了：“要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原则有什么鬼用？你们不去杀我去！什么战争对人性的摧残、对自我的磨灭？什么不能使用太残忍的手段？我只知道办事要符合人民大众的利益。潇必须死。”
原本光彩夺目、深沉莫测的海皇一听到未婚妻大发娇嗔，立刻就转变了立场：“我同意。潇作为鲛人的叛徒，当年是得到过我的赦免——但不是现在，现在活着的是迦楼罗金翅鸟。海国的叛徒由海国处置。”
“你不能去九嶷。”日前刚经历过伽蓝城外和破军、迦楼罗金翅鸟的对抗，真岚全身裂痛，不时有伤口冒出血来，“这是空桑内务，海皇，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是的。”白璎垂首，沉静而苍白，“阿诺带领部分冰族人在伽蓝城负隅顽抗，只有你能对付他。苏摩，你的战场在伽蓝，如果一定要毁掉迦楼罗金翅鸟的话……”她一咬牙，“我去，我和小璘一起。”
“别说傻话。”真岚苦笑，“你明知道自己不合适。白王璘，你和我一起去助青王一臂之力。”
苏摩一惊，立刻要表示反对，可惜他的未婚妻答应得更快：“是。殿下！”
从复国军大营出来，一路向西而去，这路程并不算陌生，只是和白璘一起走，仿佛还是第一次。道旁桐叶飞霜，菱花藏雪，真岚沉默地打量着，感慨无语。白璘不知为何三缄其口，一直努力埋着头缩减自己存在感。
“这次出来，苏摩很不高兴吧？”真岚没话找话说，“这家伙真是霸道过头。以后你到了他的地头上过活，岂不是要受制于人？”
话音未落，突然看到白璘脖颈上的点点桃粉痕迹，眼神蓦然黯淡。
“谁管他高不高兴？”白璘扬眉，“家里我说了算。”
真岚失笑，可是喉间哽着不吐不快，到底还是问出了口：“家里？”
“啊……”发现自己一时口快，白璘红了脸，但还是要嘴硬，“我家里！苏摩是招赘过来的。”
真岚只是微笑，不说话。他突然伸手去捉白璘的右手，白璘下意识地一躲，后来发现太刻意，只好僵硬着任由他拉住。修长的手和柔软的手重叠在一起，皇天后土交相辉映，华丽耀目。
“白璘，嫁给我，好不好？左右你戒指都带上了。”真岚仿佛努力要把这句话说成一句笑话，然而到后来难免带上涩意。
白璘不做声，这样的问话其实是滑稽的，然而她唯独只是不敢动，甚至根本不敢有反应。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肯定是怕的。
怕什么呢？还不是因为，两人其实都珍惜百年的情谊。明明晓得互相是人生中独一无二的存在，以前没有，往后更不会再有——
不舍得放手。
“算了，至少求婚这件事我抢在了前头。”真岚自嘲，看着青青柳色，突然发问，“白璘，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要永远陪我。”
“记得。”怎么不记得，任务栏里还保留着呢。
“这样吧。”真岚低头看着师妹，微微笑，“建国之后，你继续做我的大司命，在伽蓝白塔里陪我，就算实现诺言。”
白璘温和地看着他，不答话。她心上像敷上一条温热的湿毛巾，不能说完全没有熨帖，然而更多的是负担：根本爱情就是一种双输的负担。
“不用急着拒绝。”真岚说，“你们反正要住在陆地上，与其另外选地方，白塔不是很好么？你们可以任意来去，不受任何拘束，也没人非要你干活。”
白璘说：“谢谢。”但是不可以，太尴尬。
“而且，最重要的是。”真岚不理会白璘，继续说，“我打算放弃永恒的寿命和无边的力量，让帝国的未来归于普通人。所以你只需要陪我四十年，不，三十年。若是我寿命短一点，说不得是二十年。”
“再过十年，我会慢慢变老，须发苍白。而你还是青春貌美。那时候陪伴就真的只是陪伴。”
白璘呆呆地凝视真岚俊朗的面庞，突然心中酸软。
不要在活着的时候说生离死别，不要这么快让我意识到，人世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我爱你如兄弟，真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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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嶷山下追上青塬，云焕深以为诧异。那一刻他冲口而出的竟然是：“师父呢？——你出来迎战，师父怎么办？”
青塬回头，单薄的嘴唇往日总是吐露出温和宽厚的话语，这时候也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来激怒破军。他只是说：“我是青族的王，当与子民同进退。”
“哈！”破军却突然暴怒起来，“就为了这样的理由，你就放她一个人？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也配得到她？”
是。他是瞧不起青塬的，沧流帝国杰出的少帅，早就凭借自己独一无二的眼力看破了青塬的为人。不同于真岚、苏摩、云焕，青塬从来不是什么杰出的天才，他优柔而缺乏决断，善良而没有捷才，他不是治国治军治世的人！
甚至他都没有夏语冰的野心和欲望。
像他这样的人，原本只能在盛世中做个金玉富贵的平庸王爷，在史书中留下一个冰冷的名字，无法对历史造成任何突出影响。然而，就因为他的出身、他的父亲、他的叛国的养父，他凭借着并无好处的“好心”和“责任感”，也成为六星之一。
如果夏语冰不是慕湮的初恋情人，青塬又有何德何能，能入慕湮的眼？
说到底夏语冰和青塬都并无太多的可取之处，说到底不过是……慕湮偏就喜欢这一款的男人。
这样让人绝望的事实。
如果他超过我许多，那也还罢了。可他不过是个这样的人，我杀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云焕想着，冰冷的窒息感如影随形。
金色的长剑向着青塬当头斩下！
青塬手中长剑迎出，冥灵虚幻的身体被巨大力量带出一波灵体震荡。他脸色有点苍白，匆匆暼了云焕一眼，扣动手指拈了个诀，意图向帝王谷中藏去。
云焕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手中金色长剑向虚空中疾挥，空气中有无声的嘶鸣，青塬半透明的身体乍然显现，他跌在地上。
“想逃？”云焕冷笑，看了一眼微亮的东方，“能撑这么久，已经算出乎我意料之外……呵，青王殿下，今天在这里晒晒太阳如何？”
青塬抿唇，不做声地再次挥剑，勉力挡下云焕下一轮攻击。仗着地形优势，再加上九嶷山下本就布有诸多法阵，兼有巫祝在庙宇中以灵力助阵，他竟然硬生生抗了一阵。
“结束了。”云焕俊美的眉眼是全然冰冷的，他薄薄的嘴唇开启，“记住，你输在我手里，青塬。”
金色的长剑裹挟着世所罕见的力量，向青塬拦腰斩去！青塬力竭，眼中流露出绝望之色。
然而这一刻，金色的比翼鸟突然展翅而起，九嶷无数臣民在晨曦中仰望这代表杀戮的金色大鸟，它仿佛身陷罗网，在半空中发出无声的哀鸣，接着无力地折堕而下！
地上有数人在惶恐地大叫：“殿下！殿下！”
云焕脸色丕变，拔足向自己的座驾奔去，突然有疾促的劲风划破了他的面颊，细细的血液流了下来，云焕大怒回身，一剑横出：“找死！”
“呵……”青塬疲惫地笑笑，朝阳跃出地平线，他知自己已绝无生理。
突然“呛”一声，云焕震惊：是谁？如今的云荒大陆上，还有谁有这样的力量，居然能接下自己必杀的一剑？
满空剑光纵横，白衣素颜的女子神色肃然，纤手扬起便是剑气如电。这样凌厉中带着无限温柔的风姿，云焕毕生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是慕湮啊。
云焕只觉得眉心一痛，在他收手之后慕湮攻势依旧凌厉，再次刺伤了他。慕湮赶过去，抖开一件黑色的大氅，将青塬牢牢护在其中：“你怎么样？受伤厉害么？”
青塬发出一声含糊的笑语，显然是让心上人放心，然而他已意识模糊，连这样的话也说不清了。
血流覆面，云焕的眼神一瞬间是木然的：“师父？”
“住口！”慕湮温柔的眉眼此刻满含着怒意，看向弟子的眼神从未如此冰冷，“你竟杀青塬？他看着你长大，你怎么能动得了手？”
云焕的神色是全然绝望。
你说，我和你的师徒之情任何人也不能隔开。
你骗我，慕湮。你竟为他人伤我，你明明已为他人弃我不顾。这些空桑人迟早要将你抢走——
“青塬？青塬？”慕湮着急地低唤。
云焕不发一声，转身就走。
“等等，焕儿，你去哪里？”慕湮到底发问。
焕儿。云焕突然双眼发热。
“我去看看潇。”云焕头也不回地说，“真岚竟然偷袭迦楼罗，如今她必定受到重创——恕我来不及理会你的青塬，师父。”
迦楼罗在地上砸出一片深坑，关键时刻，皇天后土放出光芒，切断迦楼罗坚固的外壳，真岚险险跃出。此刻他与白璘正在迅速朝青塬这边赶来。
云焕极恨自己幼年时的懦弱。如果早知道有这样众叛亲离的一天，他死也不会接受空桑人半点恩惠。真岚神色警觉，云焕却早无心理会，有慕湮在，他这把利剑早就被封在鞘中，哪里还能杀人伤人。
是，空桑人给予感情。可这感情是这么的温吞、暧昧、不纯粹，像软刀子一样磨人至死。
作者有话说第60章 陪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