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不关风与月》晴天木鱼

8、情诀

　　“不欢迎我吗？”真藤纪香笑语盈盈，指间的凉烟已燃过半。
　　“来做什么？”流川立在窗前，并不回头。
　　“你父亲要我转告你，希望你能替他出席下个礼拜流川财团在B市一个合作计划的酒会，”她将一份文件推出桌面，“我自己也有事情告诉你。”
　　“或许你并不想看到我，可我想你。”纪香幽幽地说，用力吸口烟，神色竟有几分憔悴。
　　“十年了，十年来你就是这个样子，其实结果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一直自欺欺人？”
　　“出去。”流川的声音如冰似霜。
　　“你还是看看这个，相信你会感兴趣。“纪香掐灭烟，站起来，把一个牛皮纸袋扔到了大床上。
　　关门声响过好久，流川才转过头来。
　　是啊，早就知道结果，只是不肯相信。
　　那年，彦一找到的那张泛黄的报纸，墨黑的几个字像钝刀，一刀刀刨空了他的心。
　　“晚平街×号昨夜遭遇大火，萧姓家人遇难，截至发稿时，已找到三具尸体，因损毁严重，无法辨认……”
　　萧家只有三口人，萧伯父，萧伯母，萧樾。
　　这些年过去了，他已经能够冷静地回望这一生。
　　心，早已给了人，这辈子，无法死灰复燃。
　　这辈子不行了，下辈子继续，才有活下去的奔头。
　　牛皮纸袋里是一份不厚的资料，夹带着几张照片，一看就是征信社的手法。
　　流川翻着，如遭雷击。
　　那是一张陈旧的照片，一个女孩，长发，苍白，满脸泪痕，在户籍处领表格。
　　照片似乎是从监控录像里截取的，不十分清楚，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那是萧樾。
　　照片上的日期是火灾后一个星期。
　　她还活着，她没有死。
　　纸张从流川的手里滑下来，他冲出门去，走到隔壁，拍打着房门。
　　门开了，真藤纪香手里握着一瓶威士忌，鬓发散乱，眼神迷蒙。
　　看到他，她微微一笑，“果然，一到她的问题，你才会主动找我。”
　　“你该死的最好给我说清楚！”流川咬牙切齿。
　　“哈哈……”真藤纪香突然发出一阵笑声，仰起头来，“流川枫，就像你看到的，我早就找人查到她没死，用钱得到了所有资料，所以你什么也查不到。”
　　流川恨不得掐死她。
　　真藤纪香笑着，泪却刷刷地滚了下来。
　　“十年了，一个女人，有几个十年可以等待？从我在流川家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跟自己说，就是你了，你就是我想要的。可是，我却争不过一个死去的人，我不怕伤心，真的，只要你肯让我在你身边……可是，一年一年过去，我发现，你们之间，即使死别，也不会结束，你，你根本活在过去，你根本没有心，”喝下一口酒，真藤纪香笑得凄然，“两年前，我查到了她最后的资料，很想拿给你，可是，我又对自己说，两年，再两年就好，八年都过去了，也不在乎多这两年……可是，我错了，错得彻底，我真藤纪香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你，我为什么要爱上你，爱上你这个空心人？”
　　房间里有浓重的酒气，夹带着女子的啜泣声，一室凄惨。
　　“我答应了武田刚至的求婚，他很爱我，我已经要三十岁了，再不嫁，就没人要了，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虽然晚了点。”真藤纪香美丽的脸上有不会错认的悲怆，站在窗前，一半脸隐在窗帘的阴霾里，光影明灭。
　　一时两人皆无语。
　　“对不起。”流川轻轻一句，却似有千斤重。
　　真藤纪香愣住，泪却流得更凶。
　　十年痴缠，最后只得来这样三个字。
　　虽然她知道，他是流川枫，只能给出这么多。
　　却还是忍不住落泪心伤。
　　在他身上，她看到了生死相许的真相。
　　她败了，败给时间，败给爱情。
　　隔着水雾，看着眼前的男人，真藤纪香明白，他对那个女人的心，从不曾松开，到老到死。
　　他是一生只能爱一个人的那种人，爱得纯粹，不顾一切，他的人生，他做得了主，就是要这样一直沉沦着，甘之若贻。
　　自己不行，她怕青春会逝，怕自己变成昨日黄花，所以她只能继续向前走。
　　蠢了十年，够了。
　　他是被爱情钉住七寸的蛇，这辈子，只能在那块木板上，花凋心谢，永生永世，无法挣脱。
　　守候千载，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