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相思曾为君》玉阶凉

3、凝家丑女

　　草木荣枯，朝代更迭，转眼间，人间一百六十六年就此悄然过去。

　　凝紫纤觉得，这辈子她怕是嫁不出去了。

　　全觅州城都知道富商凝家有个丑姑娘。

　　这事要从紫纤十三岁那年说起。那年她的女红名动觅州，各富商高官都将她经手的绣品视为珍宝，是以凝家每日门庭若市，来求紫纤绣品的各色人等络绎不绝。

　　这样的状况过了一些时日，当朝皇帝不知抽哪门子风，一纸诏书，诏紫纤入宫当绣娘。

　　接旨那刻紫纤顿时觉得天地风云变幻，日月无光，百花枯萎。她觉得自己这种精灵活泼的性子，入那森然沉闷的宫墙内当绣娘，岂不是暴殄天物？

　　接完旨后紫纤思考了半个时辰，觉得这件事必须由她爹亲自出面婉言拒绝。但从他爹接旨时的欣喜表情中判断，他爹是极其希望我入宫当绣娘的。紫纤认为要使些办法，才能令她爹帮她出这个面。

　　如果有人认为她使的办法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就错了。

　　紫纤做人一向信奉这样一个宗旨：愚蠢的人折腾自己，聪明的人折腾他人。

　　她的办法是怂恿那几个跟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让她的朋友们再怂恿其爹娘给她爹分析送她入宫的弊端，好让她爹觉悟。

　　打定主意后，她就如风火轮般地出了门，直奔朋友家。

　　紫纤的朋友们一听她说明来意，立刻深明大义地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同意帮忙。

　　只有瑶夏非得让紫纤请她到云贵楼吃一顿才肯罢休。紫纤凭生最讨厌别人趁火打劫，于是那日，紫纤留在她闺房中，变着法儿跟瑶夏作对。譬如，她想要如厕时，紫纤百般阻挠；她丫鬟送上她最喜欢吃的糕点，紫纤拿墨水染黑；她要午睡，紫纤在旁边翘起二郎腿哼小曲还很大声地在嗑瓜子；……

　　如是一天之后，瑶夏如同一棵饱受摧残的小白菜，强作气势地说：“凝紫纤，我凌瑶夏今天跟你绝交！”

　　紫纤一脸鄙视的表情说：“你跟我绝交后，珍儿跟珊珊肯定站我这边，到时谁跟你女扮男装去青楼喝酒调戏姑娘？谁用轻功带你逃脱逼婚的人？你就准备形单只影吧！”

　　瑶夏这棵饱受我摧残的小白菜终于彻底蔫了：“好吧，凝小姐，我答应你了，你赶紧在我面前消失……”

　　紫纤一听，她的目的达到了，阴侧侧笑了一阵，就又如风火轮般滚回自家闺房了。

　　噢，因为瑶夏说紫纤一有事情就会风风火火地奔走，于是就将紫纤的走路姿态比喻为“风火轮般的行走”。瑶夏说出这个比喻时，紫纤大大翻了个白眼，说她这番言辞实在有辱她江南才女的名号。

　　于是在紫纤怂恿完她朋友们的第二天，她朋友们的爹娘开始逐个登门拜访。每一个都语重心长地跟紫纤的爹分析送紫纤入宫的弊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每到伤情处必握着紫纤爹的手老泪纵横。紫纤在一旁看了，知道她的朋友们肯定是花了好一番功夫去游说她们的爹娘。思及此处，紫纤决定这件事完结后，必定请她们到云贵楼好好吃一顿。

　　因为她们的爹娘跟紫纤爹颇有交情，所以其话语是颇有些分量的。当晚，紫纤的爹就一脸凝重地跟她说：“紫纤啊，爹实在不忍心看你离乡别井到皇宫里受苦。只是圣旨难违，这可如何是好？”

　　紫纤立即捻起衣袖遮住半边脸做悲情状，说道：“女儿倒有一计。爹爹可修书信一封，就说紫纤天生是个丑女，进了皇宫怕惊了宫里的皇妃及贵人。”

　　“这怎么使得？如此一来，你便丑名远播，以后择夫家会尤为艰难。”紫纤的爹眉头纠结。

　　“也比在皇宫内寂寞一世,蹉跎一世好呀。”紫纤打蛇随棍上，继续作悲苦状。

　　她爹长叹一声，说：“如今也只有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