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缘》钱不灭

3、前事

　　赵村长带着一众人上完了香，又洋洋洒洒说了一席求祖宗保佑赐福的话，起身面对大家，刚要开口，发现赵明诚不见了，顿时沉下了脸色，目光转向下面站在第二排中间的一个白发老人道，“三爷爷，你把那个孩子带进来，顺便看看明诚在不在，在的话让他一并进来，太不像话了！”
　　老人咳了几声，然后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去了。走到门口，四处望了望，就看到了瘫坐在那边的赵明诚，脸色涨的通红，正往土台的角落里吼着什么。
　　“明诚伢子，你在这干什么，你父亲要打你呢，还不进去。”赵三爷爷朝着他走了几步，才看见蹲在地上的少年，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把他拉了起来，“小繁，跟外公进去。”
　　少年拽着外公的手，轻声说道，“外公，我想回去。”
　　老人急了，拉住少年的手就往祠堂的大门口走，拐杖一咚一咚的敲在地上，“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一开始不都和你说好了么，我和你外婆好不容易才说动了村长和那些人，快走！”
　　赵明诚觉得很奇怪，赵家每年举行一次祭祀祖先的仪式，由沙门村里的赵姓男丁参加，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哪会有不认识的道理，可是少年又是三爷爷带来的人，三爷爷又没有糊涂，怎么会带着不相干的人过来，心里这么想着，也跟着走了进去。
　　赵村长看着从大门口走进来的三个人，视线先落在后面的赵明诚身上,冷着脸训斥道：“不像话！谁让你一声不响地出去了，先在原来的地方站着，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三爷爷拖着那个少年走到村长的跟前，“村长，我把孩子带来了，这就开始吧，小繁，你跪下。”
　　少年没有一丝迟疑地跪了下来，村长在他身上也打量了一会儿，转身面对着祖宗画像也跪了下来，嘴里念道，“赵氏祖先容禀，第26代孙赵繁今日认祖归宗，祈求祖宗保佑，福嗣绵延，代代不绝。”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张写有毛笔字的黄纸，在香上点燃，放在了案台上。黄纸迅速迅速的萎缩成一团，化为了灰烬。村长站起身，退到了一旁，对跪在地上的少年说，“我已经把你的生辰八字送给祖先知晓了，现在给祖先磕个头。”
　　少年把头低下来，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下面有人交头接耳，悄悄议论了起来，赵明诚站的地方离他们隔得远，听不清楚他们正在说什么，赵村长重重的一咳，下面的说话声就渐渐的没了，“仪式结束，大家都散了吧。”说完带头走了出去。
　　赵明诚故意放慢脚步，落在众人的后面，与赵三爷爷和那个少年走在了并排，勾着头问老人，“三爷爷，这是谁，是您的孙子么？好像刚才他叫您外公，那应该是您的外孙吧？” 还有一句话赵明诚没有问出口，就是如果少年是三爷爷的外孙，那么沙门村里赵姓不通婚，少年就不是姓赵，按理是不能够进祠堂祭拜赵家祖先的。但是这毕竟很不礼貌，赵明诚人小鬼大，也就没有说出来。
　　老人慈祥的看着赵明诚，笑眯眯的开口，“他叫赵繁，你别看他年纪小，比你还小一岁，论辈分，你应该叫他小叔叔的。”
　　赵明诚更加奇怪，不是外孙么，怎么也是和我平辈，怎么成我的小叔叔了，刚想开口，就看见父亲站在大门口等他，父亲脸色不好，训道，“小兔崽子，磨蹭什么，还不跟我回去！你妈还在家等着你吃午饭呢！”
　　赵明诚一向就很惧怕他的父亲，今天又偷偷跑了出来，回家铁定是要被罚的，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跟在父亲后面就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少年也盯着他，目光平静，倒是真有几分长辈的样子。
　　回到家时，赵母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了。一进门，赵承前就指着堂屋的东南角对儿子说，“在那边跪着，中午不许吃饭！”
　　赵明诚不敢忤逆父亲的话，刚要跪下，赵母眼疾手快的把儿子拉了起来，冲丈夫抱怨，“孩子又怎么惹你生气了，成天喊打喊跪的，今天明诚在祖祠里跪了半天，再跪膝盖都肿了，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赵承前没有出声。赵母赶紧把赵明诚拉到了凳子上，麻利的把筷子放在了儿子的手里，又动手给他盛了碗鸡汤。
　　今天的饭菜是丰盛的，桌上有腌制的腊肉，韭菜炒鸡蛋，蒜泥麻酱槐花，老鸡汤，配上一碟槐花糕。赵母知道儿子最喜欢吃那道蒜泥麻酱槐花，做法也简单，先把槐花摘下来干净，放入盐和面粉慢慢的搅拌均匀，在放在蒸笼里蒸一刻钟，放入蒜泥和特制的酱料，拿出来晾一下就好。做法不难，味道又开胃可口，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赵母都会给儿子加上这道菜。
　　“你就会惯着他，这样胡天胡地，早晚有一天会闯大祸。”赵承前说着也走到饭桌前坐了下来。
　　赵母端过丈夫面前的碗，又盛了一碗鸡汤放到了他的面前，眼皮一翻开口道，“男孩子家哪有不淘气的，明诚又是懂事的孩子，上哪里闯什么祸？再说，出了事我也担着，我就一个儿子，将来还指望着他养老的。”
　　赵明诚看母亲还站着，就拉她坐在自己旁边的凳子上，“妈，你也坐下来吃饭。”
　　“好儿子，懂得心疼妈妈了！”赵母坐下来，又白了赵承前一眼，“不像你爸爸没良心。”
　　赵承前闷头吃饭，当做没听见一样。
　　赵明诚夹了一块槐花糕放在嘴里嚼了几下，抬起头来道，“妈，我今天碰到了一个人，三爷爷说那是我的小叔叔，可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是谁啊？”
　　赵母听到儿子的话，斜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丈夫，“你问他！”
　　赵承前用筷子敲了敲儿子的碗，“吃饭的时候少说废话。”
　　赵母冷笑着继续说道，“他现在是你小叔叔，早些时候，你怕是要叫他亲弟弟呢。”
　　赵明诚越听越糊涂，刚想开口，赵承前已经沉下脸来，“瞎说什么！”他那么多年下来的村长不是白当的，生起气来气势惊人，吓得赵明诚筷子差点掉了下来。
　　赵母不为所动，端着碗慢悠悠的开口，“你急什么，发这么大火，难道还惦记着那赵兰枝么？”
　　赵承前的脸色黑的不能再黑，“我帮忙这件事，是看在三爷爷这么大把年纪还上门开口的份上，和她扯上什么关系，再说，那五百块钱你不是也收了么？”
　　赵母重重的把筷子拍在桌上，指着赵承前的鼻子开骂，“我就知道你要拿这说事，那五百块钱是我一家拿的么，钱又没有白拿，你又帮着办户口又帮着弄文件的，五百块还不够呢。再说，那些姓赵的户主没出力气，也都得了钱，我拿了才好，不拿，更显得你和那狐狸精不干不净的。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隔壁的二婶子先开始还和翠翠她妈有说有笑的，看见我就都不张口了，肯定在背后笑话我。我苏绣嫁到你家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捞到，光在背后被人家戳脊梁骨！”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赵承前刚想还口，又把话咽了回去，扔下一句女人家不可理喻就气冲冲的走了。他前脚刚走，赵母反而不哭了，用袖子口擦干了眼泪，把碗端起来继续吃起饭来。
　　赵明诚搞不明白父母到底为什么事吵架，只知道和那个叫赵兰枝的女人有关，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多问了。
　　赵母突然抬头看着儿子，“你以后别跟那个小孩子混在一起，他不是你什么小叔叔，只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他那妈不是个正经东西，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母亲一向会做人，从不在背后说长道短，赵明诚看着母亲怨恨又鄙夷的眼神，只好乖乖的答应一声，“哦。”

作者有话说

　　辈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