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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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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落落,星移月影。
越宴垂眸,似是思量模样。
怀璧见徒儿在意样子,轻咳一声,皱着愈发霜白的浓眉,直直瞅着她:“不过是他人的小事纠葛,你也要这般思量。”
越宴悻悻咧了嘴:“我不过是好奇罢了。”
真人走到长明灯前,捻了捻灯火芯子:“宴儿,你看上白酌上神了?”
越宴闻言,蓦地耳根子火辣,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只原地扯着袖子。
“啧啧,那你也不能冲上去摸人家脸蛋啊,还左摸摸右摸摸的。”怀璧板着脸说着,心里却觉得有几分好笑。
越宴抬眼小心瞄了一眼师父的脸色:“师父,你不是不怪罪徒弟了吗?那……那不是我一时把持不住嘛。师父,你若是个姑娘指不准也——”
“你这丫头,我出游在外,几百年也管不了你几回,现今是愈发没规矩了,去,今晚到凌云崖上练剑去。”
“现在……这都子时了,师父明日再责罚徒儿,不行吗?”越宴此时望着宫中的灯火,只觉困倦。
怀璧真人锁眉越深:“嗯——?”
“是是是!徒弟这就练剑去。”
山间冷月,清清戚戚。
衣袂飞扬,月白胧白月,迷蒙山林深夜里,剑刃轻缓划破风声。
林间簌簌声响,越宴虽是听见声响,却也不放在心上,只随意挥剑笔画。可那声响竟是越来越近,她这才心下警惕,握紧手中剑,小心往声响处探去。
走到一处矮木丛中,却是不见了声响,分明刚才还在身侧簌簌,她警惕地看着四周,只是深夜暗色,唯有月光稀稀,照着花叶随风轻摇。
忽然,丛中冲出个黑影,越宴猝不及防,一下子便被它撞倒在地,她被那黑影压迫着难以起身,细看才惊觉那抵着她脖颈的竟是……
“角?”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闯进青厌山来,这里好歹也是仙山,一般妖物不能进来才是。
树影遮了月光,她愈发看不真切,心里的害怕反倒真切起来。
想来自己真是道行低微,这还没出手,已然被擒下,现在怎么办……
“这位兄台,要杀要剐且先给个准话……我……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越宴憋足了气,便嚷出了这么句她自以为尚且不算丢了青厌山骨气的豪言壮志来。
“噗。”
有人轻笑。
“咦?兄台这是嘲笑我?”
花叶静默,惟余风声。
又一个身影从后走出,越宴此时只觉得当真是完蛋了。
却见流云散,洒月华,那光影清楚照在她面前。
白衣胜雪,如玉面颊,薄唇浅笑,那人立在林中月下,显得比白日里又要俊美许多。
越宴呆愣了片刻,转眼,才发觉那撞到了自己的原是头麋鹿,复又抬眼瞧了瞧身边的美人,心想:大抵也是头神兽……
“阿霜,莫要冲撞了他人,还不退下。”
那麋鹿闻言,便乖巧地悄然退开几步,仰天叫了一声。
白酌走上前,矮下身,朝着惊吓得尚且趴在地上的越宴伸出手,摄人心魄的墨色深瞳映在她的眼里:“越宴?”
瞬时间,她忽然懂了什么叫做恍如梦境。
他唤着她的名字,他朝她伸出手……是九百多年前的那个梦。
越宴缓缓回过神,手指颤巍巍地放在他的掌心里,温暖宽厚。白酌浅浅一笑,便握住她的柔荑:“快些起来吧。”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回荡,越宴差些就要以为这又是个梦了。
她回过神,只觉得几分丢脸,羞得垂眸不敢看那仙人,白酌不甚在意,将她扶起身,便将手放了开。
越宴慌张地拍去身上的尘土,静默了片刻,方才支支吾吾道:“上神,这会儿怎么在这里?”
“那这么晚了,你又怎么在这儿呢?也不怕怀璧真人担心?”他抚了抚一旁鹿儿的背脊,“阿霜,你冲撞了他人,还不来与她道歉。”
那麋鹿闻言,水灵灵的眼儿看了自家主人一眼,只觉得委屈,却还是上前一步,越宴刚才被惊得不轻,下意识便又退开几步,只见那灵性鹿儿朝着她低下头轻鸣一声,便不再动作。
“阿霜不是有意,还请越宴你不要怪罪。”
“不敢,不敢……呃……”她见鹿儿还不抬头,恍然道,“别低着头了,我没怪你。”
阿霜闻言,方才缓缓抬起头,抖了抖鹿角,又退回白酌身边。
“阿霜,你且去山中其他地方瞧瞧吧。”白酌话音刚落,那鹿儿转瞬间化作一只白鹭,翩然挥翅,消失在夜空中。
待到山林恢复安静,越宴才惊觉现下此处只余下她与白酌两人,只觉得无措,又是尴尬。
“你还没告诉我,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白酌复又问道。
越宴转了转手中的剑柄:“练剑。”她迟疑片刻,又问,“你还记得我?”
“白日里才见过,怎会忘记。”他闻言,勾唇浅笑,墨眸之中点点红莲影影绰绰。
越宴垂眸,几分黯然:“也对。”是我的梦,他又怎么会知道。
白酌闭眼感受夜来清风,兀自走出月光遮蔽的林间,清辉洒落他霜白袍子,却又将衣襟袖口的绛红映衬得别样显眼,几分微妙醉色。
月色清风勾勒他美好轮廓,叫人看了痴迷。
“青厌依旧,风清月影。”
越宴呆愣地跟上前去,轻声问道:“上神上次来这儿又是什么时候?”
面前月色醉人的仙人轻笑一声,缓缓道:“大约是你尚未出世前了。”
越宴闻言,灿灿一笑,捋了捋额前碎发,又小心瞥了眼他如玉侧脸,支支吾吾道:“那个……上神,我常年躲在青厌山,见过的仙人除了我师父师兄师伯什么的,也没几个,今天白日里冒犯了,对不起。”
“说过了。”
“嗯?”
他转过头,看着眼前清灵的人儿:“你说过‘对不起’了。”
彼时,越宴只觉得这仙人虽是她梦里模样,声音也好,脸蛋也好,虽然不是白发红眸,也就差了那么一点,她也认定他就是那个人了,只是……他说话……怎么好难接话?
她见白酌直直看着自己,一时寂静,心头五味陈杂,欣喜又羞涩,惊慌又尴尬,只愣愣“哦”了一声,“上神不生气就好。”
白酌看了眼她手中的剑:“你既是练剑,不如给我瞧瞧。”
“啊?可以不给您瞧瞧吗……?”
“若我说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