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我决定还是要和齐易明谈谈。把他约在了七星咖啡厅。
浓厚的春节气息还未淡去,城市还是被各种传统红覆盖,似刚出嫁还未淡去红妆的少女,多少有些羞涩。
齐易明早早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上,我抱歉晚到,坐下来,他问我要什么,我点了一大杯咖啡。
“占用你的时间很抱歉。”我说。
“你今天很漂亮。”像是约会男女标准的开场白。
“谢谢。”
很多人都看到了齐易明,不相信他那样的身份和地位会出现在这里,谄媚打招呼,他均温和含笑回礼。
时间比我想象中的要长,出来时天色已暗。
“一起吃饭吧。”他说。
我没说话跟着他上了那辆价值不菲的黑色奥迪,他驱车去了一家很有氛围准确是说出没很多有钱人的餐厅,钱权人脉的聚集地。
晚餐在不断有人上前攀谈,介绍中硬是吃了三个小时。他已经把我介绍给了圈子里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道明我究竟是什么身份,而我也以职场上的伪善很好的交谈。很反感,然而那样的场合稍稍皱一下眉便是不懂事儿了。
我没有让他送我回家,在距离家还有几条街的时候就让他停了车,我没有急着下来而是看着窗外说:“西蒙她怀孕了。”
“我知道。”相当冷静的声音。
“你要怎样?”
“她喜欢就生下来。”
我皱眉看了他一眼下车,重重摔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在我心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好感荡然无存。
很多年后我也不知道我当初的选择是对是错,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好似命运是公平的,不会亏欠人一丝一毫。然而对错又有什么意义,我无法比较两种不同的结果,荆棘或坦途,因为从来不存在比较,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去验证哪一种结局才是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院长和原雅静分分合合,西蒙肚子微隆整日宅在家里,盘子因为升了行政总厨开始正儿八百的上班,林跃和陆多忙得没有人影。
而我开始出现在各种酒会和新闻媒体前,当然是和齐易明一起,他买断了媒体的消息,铺陈了很多,然后终于在一个连我都不明就里的状况下承认了我们的关系,还一脸宠溺地说了我们地下的八年。
这本该是西蒙的,却换成了我。
我在看到助理送进来的报纸头条后,压着怒气在公司职员艳羡的目光向外走去。结果一走到办公楼大厅就听到一个人指着我喊:“出来了,在那儿!”
话音刚落便涌上来一群记者,连珠炮地甩出一个又一个的隐私问题。
“顾初小姐,请问齐易明先生日前在媒体前承认你们的地下恋情是否属实?”
“请问你们可以隐藏八年为何现在又要公布呢?”
“顾初小姐,以你的身份地位攀上**酒店集团接班人是有什么私人目的么?”
“有人说你们已有了两个孩子是真的么?”
“顾初小姐,请你回答好吗?还是说这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
我被不断涌进的记者和闪光灯围得水泄不通,四面八方都在叫我的名字,都在叫我回答越来越离奇的问题。我手挡在胸前一路后退,落入一个柔软的怀里。
林跃抓着我的手臂用手挡着靠近的人群,推推搡搡几乎是抱着我上车的,窗外还有记者追跑着拍着车窗,大声提问,直到车上了马路才甩了他们,世界终于清静。
车厢很安静,没有人率先打破沉默。
我看着窗外,手机震动。是齐易明。
“你在哪儿?”他问。
“这就是你想要的?”我生气说。
“初米,迟早要这样的。你还好么?”他语气很温软。
“你该跟我商量一下,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戏子上场也还有个清嗓的时间。”
“你从来不需要候场时间就能做到完美。”
我皱眉挂了电话,他高估了我。
“是真的么?”林跃这时候开口问。
我没有回话,这当儿我已经连我自己都收拾不了,不想再扯上她了。
“无关紧要。送我去齐氏酒店。”我说。
手机不断震动,盘子和院长的名字闪了又闪,我都没有接,只在等西蒙的,我想力所能及解释一些什么,然而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好像这事动不了她似的。
车停在了酒店门口,拥堵着记者,看来他的情况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让林跃把车从侧门开进去,齐易明的助理便急匆匆迎上来扣着我的手臂消失在私人电梯,我甚至没有跟她道谢。
我在一群低眉顺眼的男人女人中径直走进齐易明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他正坐在红实木宽大整洁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文件,看到我进来后朝边上的秘书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吧。茶还是咖啡?”
我冷眼看着秘书出去,才回话:“没你那么有闲心。你办事儿向来不尊重别人的意见么?即使不尊重,你也至少该让我比那些记者先知道吧。”
他不紧不慢站起来,走向咖啡机,注满白瓷杯,微笑转身递给我:“喝咖啡好了,你工作也很忙,一看就知道是不爱休息的人。”
我瞪着他,拧眉接过,重放在玻璃茶几上。
“放下你尊贵的生活方式和平民老百姓谈会儿行么?”
“巴黎传来一批婚纱样子,我知道你不爱奢华,先替你挑了几款简单别致的设计,过会儿助理拿过来你再挑会儿,好回了他们。”他抿了一口咖啡色,缓缓说。
我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是如此可笑,扯了扯嘴角:“果然少爷就是少爷,向来只有命令和通知。”
“这不是命令,这是事实所趋。”
“哦?‘事实’不是你在掌控么?所有的都在你计划中。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一个人在我边上打理事物。”他看着我认真说。
“你助理秘书就有三个,生活工作我想他们打理得很好。你看,你不一直光鲜么?”我略带讽刺道。
“我需要的是妻子。面向媒体公众的妻子。”
“那有很多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在你门口排着队望眼欲穿,要气质有气质,要脸蛋有脸蛋,还有权有势。比我这样一个小职员要上镜得多。”我冷笑道。
“她们都比不上你,顾初,你比她们更适合做妻子。”
“担不起。我不是你手下唯唯诺诺的员工,我当初答应配合你是因为西蒙,我做到了我们约定好的,那你可不可以也履行履行你的承诺。西蒙有多看重你你比我清楚,她肚子那里的孩子也有一半是你的,你至少也当着她的面承认一下吧。我完全不认为那孩子有你这样的爹会是件好事儿,也不觉得你配得上西蒙,但是没有办法。”
“我答应的我自然会做到。我可以保证他们的生活充裕。”
“当初我们可不是这样说的。”
“顾初,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语气坚定,片刻缓了下来:“你先选婚纱吧。”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员工不用听你的调遣。我是按照合约内容走,你先一步违反游戏规则,合约自动无效。”我站起来,没看他一眼往门外走。
“顾初,你知道后果么?”背后传来阴森。
我手停在门把上,转身怒目:“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事情已经到这步了,你应该可以看得出形势。西蒙还会当你是朋友么?”
“我想就凭我跟她十几年的友情这点就不用你担心。”我说。
“是么?我担心的倒不是你,而是她。”他挑了挑眉毛卖关子。
“你要是个男人就不会动她。”
“我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你要相信狗仔的挖隐私的能力。你没补这个缺,就增大挖出她的几率。我无所谓,倒是她能不能受得了。”
“卑鄙。”我咬牙。
“顾初,你要愿意我们还可以是合约关系。你放心结婚后我不会动你,我们还是这样配合,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你可以考虑,如果你不想伤害西蒙的话,我劝你还是和我一起开个发布会。”
“你在我心里已经一文不值。”我说完便拧门出去了,高跟鞋扣在光洁白瓷上,笃定而单调。
抄路回家,一打开门就看到盘子穿着工作服在拉扯身子已见笨重收拾衣物的西蒙,边拉边说:“西蒙,别这样,你等初米回来说清楚了再说嘛。西蒙!”
我对上西蒙通红的眼睛。盘子看到我忙跑过来:“初米,你总算回来了。怎么回事儿,报纸上是真的么?”
我没有回她,走向装作没看见我把盘子扯散的衣物重新装回箱子的西蒙,拉住她修长细瘦的手,她停下动作,垂着头,片刻抬眼目光如炬看着我。
她脸色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额前留海已经很长了遮住了眼睛,眼白布满了血丝,眼神是毫无底气的逞强。
我看着这样的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甩开了我的手,把箱子扣好,拎起准备走。我又一把拉住她:“你能去哪儿?”
“呵~难道我除了你这儿就没个落脚的地儿了么?”语气讽刺。
“你身子不好,这边有盘子照顾着方便些。”我劝道。
“对啊,你身子本就不好,我还没能给你补补。”盘子上前应道。
“盘子,谢谢了。但是我不想寄人篱下。”说罢朝门口走。
我皱了皱眉,提高了声音:“西蒙。别闹了。为你孩子想想。”
“我闹?我闹什么?没你一半能找事儿吧。要是我孩子不能受点苦也不配是我的孩子。”她回身也上了气。
“我找什么事儿啦?”我觉得她不可理喻,在没听我解释就一副我对不起了她的样子。
“你自己清楚。”她冷声道。
“西蒙,我说了,我和齐易明没关系,哦,不,他妈的现在有关系了,敌人关系。报纸上的事儿我不比你们早知道,妈的我是当事人还要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闻到消息,蒙着对着一票比我还明白的记者。你也是杂志的撰稿人,你们编辑有没有叫你们乱编事儿过?我不觉得你宁愿相信那些与你毫不相干的人瞎掰也不对你这个有十几年友情的朋友更坚定一点。”我看着她蹙眉说。
“凡事都有头,无头不会有人往它身上铸血肉。”
“看来你是被他改造了,和他一样不可理喻且无情。”
“不可理喻?对,我不可理喻,你理性,你什么事都能做到完美,我们都是衬托你的小丑。我们都是冷血动物,你重感情,你普度世人。你也知道我们认识有十几年,你圣人到可以把你的挚友的男人据为己用。口口声声说帮我帮我,你就是这么帮我的?”
“你以为我是跟你抢男人的?妈的,西蒙你能不能清醒点,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为了他成了什么样子?我倒是希望我能把他抢走好让你正常点,重新做回那个有自己骄傲趾气高昂的西蒙。”我彻底被激怒了,挣红了脸。
“你不是做到了么?你已经成功了。我没你能干,人不人鬼不鬼,自卑没资本,抱歉了让你丢脸了,我走。”她眼泪掉了出来,冲向玄关。
盘子在边上看着我们吵插不上话只迅速上前拉住西蒙,西蒙推了几把没推掉,扔了行李箱跌坐在地板上,抖着肩膀片刻发出悲恸的哭声。
我舒展了川字眉,松了用力的肩膀,表情怜惜。走近她跪坐下来张手拥住,她起先拧着反抗,但终在我的坚持下妥协抓着我的西装大声哭泣。我轻轻拍着她的背,细声安慰。盘子也坐在一旁握着她的肩,看向我的眼睛也是疑惑和不安,我避开。
西蒙哭得没有力气昏睡过去,我和盘子抬着她回房小心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又拿手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才出来。盘子坐在沙发上无声看着我,我露出疲惫之色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头靠在她肩上。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手揽过我的肩,而是侧身看着我,表情严肃。 “至少还是有一部分是真的吧?”她问。
我看着她,正身靠向沙发后座:“就算有真的那现在也不可能再是了。我以为我能帮到西蒙。”
“什么意思,说人话。”
“只是交易。已经不重要了。盘子,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么看似对不起你们之中谁的事儿,你会站在我这一边么?”我扯了扯嘴角苦笑道。
她伸手把我头按在肩膀上抱住我认真说:“嗯。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停顿了一下又说:“只要不是毁了我的碟。”
我笑出了声,回抱住她。她的唇在我头顶轻轻印下,我突然想起了林跃,心里一阵抽搐,身子抖了一下。我推开她。
她坦然直视我。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看盘子,以前她都是我们中间最不正经的那一个,说话内容和夸张的身体语言总让人直接忽略掉她的脸。她的脸很小,五官棱角分明,皮肤是无论怎么晒也晒不黑的亮白,配上挑染红色的细碎的短发,像极了红酒牛奶的配色。这样的脸是称得上清秀干净的,但是只要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配上她经典的配声和耸肩的动作就特别猥琐,任谁看了都想往她脸上吐口水的那种。我也很少见她露出认真的表情,除了在餐厅后厨。现在,她就是这么认真地看着我,不带犹豫和疑惑,而我又无从揣测她坚定的是什么。
“早点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啊。”我笑道。拍了拍她的头,朝房间走。
“初米。”她叫住我。
我回身看着她,“什么?”
她看了我一会儿才笑了笑摇头:“没什么,你早点睡吧。”
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包括盘子。只是这种改变,被我忽略得太严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