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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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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回不了公司,那里已经成了记者的天下了。齐易明没有打电话给我,我不认为他会死心。齐易明这个人太过高深,我从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只是开玩笑而已。他的为人处事总让我感觉是一场戏剧,然而你又找不到任何破绽去证明它的虚假,若陷得太深就会连自己也要开始相信这是真实的,西蒙已是一个例子。我不知道我于他而言到底有何用处,他想要一个拿的出手的妻子以他的条件我根本就不在可选范围这内,唯一说得过去的可能就是为了他的公众形象——娶一个能干靠自己打拼而立身的女人向大众昭示自己的清高和不流世俗么?这也太扯了。然而我已料到事情的棘手程度,在此刻退身不知晚不晚,也只能赌一把。
梅雨时节,城市终日隐藏在深深雨幕后不面世人,空气潮湿阴冷。新闻媒体永远有料可爆,有隐私可挖,没人会傻到苦等一点超过一周。没多久公司门口便恢复了正常人流,我休假也到期便回公司上班,助理拿了很多文案给我,排了行程给我便出去了。没有人议论什么至少在我能见范围内。
西蒙已经害喜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盘子天天给她炖红枣乌鸡,党参土鸡什么的,不准她吃甜品喝饮料咖啡,每次看着西蒙苦着脸捧着一碗汤哀怨地看着盘子我就想笑出声。我和西蒙已经和好,谁也不去提齐易明,就像这个人完全不在我们生活中出现过一样。然而我们心里都知道,他是真却存在的。只是她的是爱,而我更多是担忧。
公司开集体会议地点定在了A市总部,我接到通知便着手于年度的总结和计划。跟盘子她们说了一声便飞过去。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我的报告受到董事的嘉奖。晚上例行是晚宴,我在酒店换了礼服化了淡妆不着首饰地去了,同行各怀心思敬酒,我向来掌握得很好一一礼节性回敬,结束时裹着大衣出来脸已经有些灼烫。
室内室外温差还是很大,我只带了薄的大衣,感觉到了冬季末尾仍不可小觑的寒冷。呆过几年却仍旧陌生的城市的华盛夜市映在我眼里有些模糊,五彩的六边形灯光层层叠叠。我才发现我的隐形眼镜掉了,世界已经是一片模糊。读书时代太用功用眼过度,加上参加工作又太拼命,度数已经达到了700的样子,没戴眼镜就是一瞎子。
我晃到明晃晃的马路上伸长了手拦的士,但是因为是中心路段人流量太大的士大多都坐了人。我横着手半天也没有空车停下来,风已经变大了,原先就没好好梳理的头发被带乱了,散在前胸后背。我正打算掏手机叫车,面前便停了一辆黑色的吉普,我凑近看了看,驾驶座上的人脸还是不清楚,无奈对方开口:“你大晚上的穿这么少站风里干什么?”
是林跃。
我开了车门坐进去,呼了一口气:“我也不想,这地儿不好拦车。你怎么在这儿?”
林跃边开车边开了暖气:“我开飞刀。你呢?”
“总部开会,刚散了晚宴。老弄这些套路都烦了。开飞刀不很累么。”
“还好。没办法,需要钱。”
“怎么啦。你还少钱啊。”我开玩笑。
“嗯。我妈那边很早就断了我经济了。”
我错愕,脱口问道:“为什么?”
她侧头看了我一眼,说:“因为我是同性恋。”
我顿时僵住,不知如何接话,又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自然地说:“哦。那个……陆多呢?还好么?”
“嗯。你有事儿么?”
“啊?没什么事。”
“那一起喝杯东西吧。”
“哦,好。”
车子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酒吧门口,霓虹灯闪烁光色重叠。我拽着麻烦的礼服,又看不清台阶,一个趔趄向前,手臂被她握住用力拉了回来。
“你小心一点。”她说。
“呵呵,我眼镜掉了看不清。”我笑了笑。
我们走进去,人很多,音乐嘈杂,大舞池里挤扭着行行色色的人,跟着音乐摆动身体举着酒瓶摇头晃脑。林跃走在前面拉着我,撞到无数人才总算到了相对安静一点隔坐,我坐下来,林跃朝服务员大声说话。片刻服务员便在林跃面前的黑色玻璃茶几上码了几瓶褐色的洋酒,又拖着一杯果汁放在我面前。
林跃拿了一瓶酒拔开木塞,倒入方形马蹄杯开始自斟自饮。
“医院最近很忙吧?老没见你。”我打算聊点什么。
“还行。我值班就那么两天,其余的时间都在跑手术,呆在C市的时间还没在路上的多。西蒙怎么样了?”
“预产期是五月的样子,过了这月就打算往你们医院里住。你认识好一点的妇产科医生么?”
“我到时候看看,安排好了就打电话给你。”
“嗯。好。”
重新又回到了沉默,我看着舞池自醉的人群,展臂甩发似自得,人人心中必有难言,无从排遣只能如俗人般借酒消愁,意识迷乱。
我回头时林跃已经一瓶见底,我看着她说:“别喝了,过会儿还要开车呢。”
“没事,这点不算什么,我也只是没事儿的时候招一下它,太累了需要它提提神。”她扯了嘴角说。
“别把自己压那么紧嘛累的话。我们回去吧,早点休息你。”
“呵呵,现在和我坐一会儿都不行么?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知道。”她颓然一笑。
我怔了怔,忙解释:“不是的,我是看你太累。”
她站起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点头:“开玩笑呢,别当真。我送你回去。”
“林跃,我不是怕你对我怎么样。”我仰头看着她说。
她没有看我,“知道了。我对你也构不成威胁,无关紧要。”
我发现这人越来越喜欢钻牛角尖了。
我不禁悲戚,看着她表情脆弱。她没回头,目光锁在一个方向,我有些诧异顺着她的眼前看过去。隔壁大包坐里,大模大样坐着几个说话粗鄙蛮横的老板模样的男人,中间穿插着穿着暴露浓妆曼妙的女子,嬉笑喝酒。
我看到了原雅静,即使不戴眼镜也能从她的身形和说话语调判断出来。她穿着闪光皮质的短裙,在男人中间谈笑自若被灌一杯又一杯的酒,男人的脸相当模糊,但可想而知是如何丑陋猥琐,不知道其中一个做了什么,林跃已经拧着眉走了过去。
“把你的手从她腿上拿开。”不容置疑的声音。
男人有些莫名其妙,粗声问:“妈的,你谁啊?管老子的事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跃一拳抡倒,其余几个男人愤怒推开了手中的女人纷纷站起来。原雅静忙站起来笑脸拦住说好话,我也走过去,拉住林跃。
“妈的,什么东西你。你犯哪门子的酒疯,也不看看是谁的地儿。你让开。”男人不依不让一把推开原雅静挥拳朝林跃。
我一步上前,重拳落在左脸,只觉眩晕,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林跃连忙蹲下来扶住我,脸上写满担忧。
我抬手擦去嘴角的血,努力忍住左脸的钝痛,想轻松一点让她放心,然而深锁的眉暴露了严重。原雅静也过来查看我的伤势,眼里尽是愧疚,我看着她,她慌乱问着:“怎么样,没事儿吧。顾初?”
我回过神来的当儿林跃已经挣开我的手扑向那个男人,我推开原雅静着急说:“拉住她,拉住她!林跃!”
话音刚落就有重物遁地声,我惊慌站起来,看到一个男人痛苦地蜷在地上。林跃练过散打和拳击,有男人的力气,但是要同时对付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另外几个男人被彻底激怒,蜂拥而上,林跃没撑一会儿就倒在人群里,我报了警后冲过去拼命拉男人,原雅静也匆忙去叫酒吧的保安。人群四散,大都只站着看戏。警铃响起时男人才骂骂咧咧收了脚撞着人想走被原雅静身后的酒保围住没有去路。林跃捂着肚子蜷在舞池边上,我忍着泪扶她起来。
“林跃?你怎么样?哪儿疼?我马上叫救护车。”我捧着她半边青紫的脸,抖着手擦去溢出来的血,生怕弄疼了她。
没有回话。我摇着怀里的人,声音已带哭腔:“林跃,醒醒。求求你出个声儿行不行。林跃!”
原雅静这时走过来伸手要扶她,被我条件反射打开,紧张问:“你干什么?”
她尴尬地看着我,抿了抿嘴:“顾初,扶她起来,地上太凉了。”
我看着她出了一会神才迟钝地点了点头,把林跃抬起来进了酒吧贴着“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的房间,放在大沙发上。我抱着枕在我腿上的林跃,眼泪掉在她脸上。
“先给她擦点药,我出去先跟警察谈会儿。你一个人行么?”原雅静拿着药和消毒棉签过来放到我面前说。
我没有回话,默默拿起药,用蘸湿棉签,咬唇小心翼翼涂在那一片青紫上。原雅静低喃了一声“对不起”后开门出去了。
我抖着嘴唇已经说不出话来,手也在抖,觉得一支棉签也似千斤般钝重。我用力握住她捂着肚子的关节明显的手,拉开她的衣服,触目惊心的大片青紫,胸前、肋下、后背、腰部全是瘀伤。我低头吻了吻她胸前的伤,再抬不起头来,埋首在她颈间,闷哭出了声音。
片刻后脑勺被一双手抚上,“没事儿。”很小的声音。
我没有抬头,抱住她,哭得更加大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很柔软,却足以令我心疼。
原雅静这时推门进来,看着我毫无形象抱着衬衣褪在腰部裸露着肩背的林跃愣住了,小心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