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佐鸣]莫斯科记事》Idle

3、一九四四（Ⅰ）

　　[1944.JUL]

　　七月初的莫斯科的傍晚会吹起风，穿得不结实的人就会感受到一些凉意。市中心的广场上，整齐划一的军队屹立在那里，他们的周围，偶尔会有几只鸽子落在喷泉边上，祈求找到一些人类留下的面包屑。

　　行走在回家途中的佐助感受到了路边座椅上的人的强烈视线，两名女子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指点让他心生不快。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起伏，他稳步向前走着，朝着自己住所的方向。

　　“你好，能借我们一点时间吗？”后面传来的女人的声音。佐助一手放在裤兜里，在听到后面传来声音的那刻他就在考虑是要停下还是继续向前，在听完之后他决定对这个没有主语的请求选择忽略。

　　“嗯？”他停住了脚步，抬眼看着挡在自己前路的高挑女人，同时他的鼻腔里发出了不耐烦的哼声。他正前方的这个俄罗斯女人几乎和他等高，而她旁边还有一个个头稍矮的女人。两人都是白金色的发色，高者直发，矮者卷发。

　　“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直发女人问到。

　　佐助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回答。

　　“总之你是亚洲人。”卷发的女人添到。

　　佐助抬眼瞥了瞥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随之发出了一声一声惊呼，高个子女人看了看自己的伴儿然后把视线转移到佐助脸上，她观察了下，然后也捂住了嘴。佐助随即绕过了她们。

　　“嘿!伙计!”后方再次传来了声音，“你的同胞在收容所里快要死了!”高个儿女人这下看到前面那个男人停止了脚步，她以为有希望了，“是个金发的男孩儿，但是是亚洲面孔，也许是中国人，是你的同胞。”

　　“说什么蠢话呢。”

　　两人在在接近佐助，矮个子女人隐约听到有低沉的嗓音，她便问到：“你说什么了吗伙计？!很抱歉但是我们没听到？!”

　　佐助没有转身，“他怎样与我无关也与你们无关。或者说，在这样寒冷的国度，其实人人都是热心肠？”留下这两句说不上善语的话后，佐助这次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完全不顾后面两人的反应。

　　两女人留在原地，嘀嘀咕咕了一阵。

　　“真可怕，他居然有一只义眼!被他瞥过来的时候我吓坏了我还从没看到过义眼呢!”矮个子女人拍着胸脯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高个儿女人摇摇头，“我只是不明白，如果他是中国人的话，我们不是联盟友好者吗？真是太奇怪了。”两人这样拉扯着又说了一小会儿，最后高个子女儿建议再去收容所看一下。于是两个人掉头朝着那个地方走去。然而到达之后，负责人告诉她们那个金发男孩儿已经被佐科林斯基少校带走了。她们彼此疑惑，少校不认识，更不知道那名男孩儿为何会被少校带走。只是这一切正如那个黑发男人所说的，与她们无关了。

　　鸣人醒了，但是他没睁开眼，他懒得也不想睁开。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地狱就是即将要去地狱的路上，无论哪一种他都觉得厌烦。这样的情况自从他19岁开始上战场之后就常有发生，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是全部都用在了这些地方，他常落在盟军手中，但是他又经常能逃出来或者是偶尔被误认为中国人然后扔出来，尽管过程比较坎坷。

　　现在他比较确定的是，他如今是在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社会主义国度内。

　　有人拍了拍他的脸，不是他想象中的粗暴，他想着，社会主义国家对待俘虏是这样人道的么？说不定看到自己没醒的下一步就是直接结果了吧，大概。鸣人在立刻否定了之前的想法后又生出了这样的念头，他觉得这是对自己的嘲弄。

　　“起来吃东西。”

　　“!”鸣人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假寐的眼睛，因为他居然听到了日文!

　　他立刻坐了起来，竟然没顾得上观察自己身处何地。他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狐狸蹲坐在树干下一般。湛蓝的眼眸里似乎装有泪水，他看着自己眼前的人，黑发黑眸，也许有180公分，穿着苏军军装，但是很随意。

　　鸣人突然觉得自己想哭，他感受到了自己眼中的泪水，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佐助扔了片面包给床上的人，鸣人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到地上。他恶狠狠地冲着佐助说了声叛徒，带着哭腔。

　　佐助看都没看他一眼，自己默默吃着晚饭。

　　战争已经进入到了第三个年头，鸣人踏上战场也已经有了三个年头。他这次被埃尔文扔到了中欧这边。本来呢，他是要去华沙的，结果他刚到乌克兰还没踏进波兰境内就被苏联红军给逮住了。鸣人会说一些中文，所以他认为逃脱的几率还是很大的。然而好死不死那支军队中有个中国翻译，瞬间指出了他是日本人的事实。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啊，然后是到了这里。

　　鸣人看着坐在椅子上吃东西的人，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自己很饿，如果给他面包的人是位可爱又温柔的苏联小姐就好了，他一定会立刻就吃光——前提是那位姑娘别吃完就把他送到军队去。

　　佐助余光瞥到了床上的人的窘境，他拿起自己的杯子，朝鸣人走了过去。

　　鸣人警觉地盯着杯子里的牛奶。在佐助即将走到他面前时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真的比我高啊!但是看起来体格差不多，硬要干一架自己把握也不小——虽然没吃什么东西。两人相持了一会儿，鸣人首先开口：“看在你我同根生的份儿上…”

　　佐助盯着那双如大空一般的蓝眼，等待着鸣人未说完的话，顺便好好打量了这个人的相貌：比自己略矮，自己只要稍微弯一下眼俩人的视线就能持平。在收容所的时候，隐约看到他脸颊边上有痕迹，洗干净后发现那是天生长出来的六道类似狐狸须的东西。出于好奇，他还捏了捏那里的肉。一头金发就如向日葵般耀眼且温暖。佐助检查过这人的身体，与普通的战争难民无误，只是让人不太明白，日本人怎么会流落到苏联境内的收容所，更奇特的是，居然没有被就地解决了，甚至还有好心市民来向自己寻求帮助去救救他。

　　鸣人把视线从坐著眼睛上移开，被那人盯着，一种凛冽的压迫感让他有些气短——他记起了埃尔文的眼神，两者的视线会带给他相同的感受——啊，虽然他已经有两年多没见到他了。

　　“看在我们是同根生的份儿上…”佐助听到低下视线的人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他一直看着那头金发，窗外偶尔有风进入，那屹立的发尾便会随风摇曳。佐助伸出了右手，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左手的牛奶杯被人夺了过去。让缩回了右手，看着拿到了杯子坐在床头一边喝着牛奶的人。

　　鸣人一口气喝完了牛奶，抹了下嘴，随即把杯子扔回给了佐助，“看在是同胞的份儿上，这杯牛奶就给我喝了吧！呐！谢了啊！”

　　稳妥接过空杯的佐助看着坐在自己床上的人以及他脸上绽开的笑容，那份从心底深处发生的微笑。佐助觉得自己的右眼也快要坏掉了。

　　“呐！我叫漩涡鸣人，刚才喝你的牛奶可是我自己抢过来的，所以你我还是对立的。不过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们可以一起回国。在这里日本人不会有好下场的，我想你应该知道无论你做了多大贡献但他们还是会排挤你。跟我回去吧，怎么样？”鸣人如是说道，他甚至以为自己对面男人是和自己一样的特殊身份。

　　佐助一字不漏的听完了，“一起回国”，日本？“漩涡鸣人”，这个人的名字，佐助想着自己没有听错，是这个名字。

　　他的左眼——那里暗访着一只偏灰色系的义眼——突然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他捂住了自己的左眼，疼痛让他的脸色变得惨白。鸣人也注意到了佐助的一场，几乎是瞬间他来到了佐助的身边，双手不知所措的挥着，“你没事儿吧？眼睛怎么了？很疼？有药吗？在哪儿？我去拿？”鸣人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想问的话，然后转头就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边找还边念念有词诸如要在哪儿在哪儿，快出来快出来..云云。

　　佐助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于是他转身离开了屋子。独眼没有瞥到那个忙碌的身影。

　　鸣人好不容易在一个小柜子里发现了落满灰尘的十字架箱，他把它爆出来，扑扑上面的灰，脸面上也顺带沾染了有些灰尘，又有些红晕。他起身的时候带着喜悦的表情，“呐！我…”他瞬间顿住了，盯着前方，说完了剩下的话，“找到药箱了。”

　　回答他的只有敞开的们和不时落入屋内的风声。

　　佐助去了军营住所，哪里有一间属于他的小房间。他在开门的时候吵醒了当时正在睡觉的隔壁的人，因为这门已经很久没被开过了，老化严重而且噪声很大。

　　他迅速收拾了一下床，就把自己扔了进去。等他慢慢平静下来之后，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出现了鸣人的笑脸。

　　他又捂住了左眼，没有疼痛，人却不经意的笑了。他觉得把那份笑容比作他人生中出现的第一缕阳光应该不太过分，虽然有些矫情和文艺。

　　可是他的人生陷入黑暗，却也是这份光明带来的，不过就在一天前，他却救了这个毁了自己家园，多去自己光明的人。

　　佐助不知道这算什么，他也对自己没有在认出那人的瞬间就结束他的生命这样的举动而有些不明白。明明应该这样做的不是吗？

　　佐助发现自己哭了，偷眼垂落的泪水滴入进了他的耳蜗。转而他又开始笑，弧度越来越大。

　　最终他放声大笑，隔壁的抗议在听到一声猛烈地撞击后戛然而止。佐助控制不住的拾起了屋内的一把椅子扔向旧烂的房门，两者算是玉石俱焚了。

　　他坐在床边，安静的样子看不出丝毫之前狂躁的模样。他瞥到了柜子上还有一包烟，伸手拿过来，什么都没管，然后在抽屉里翻到了一包火柴，有些潮，烟也是。但他还是成功点燃了一根，他毫无抽烟的欲望，却仍旧点燃了它。屋内有些昏暗，他没有开灯——或者屋内本就没有。窗外的光线也照不怎么进来，从嘴里吐出的烟雾长久的停在佐助面前，他在其中又看到了鸣人的身影：

　　穿着纳粹军装的漩涡鸣人，躺在收容所脏兮兮的漩涡鸣人，英挺坚毅的漩涡鸣人，手持枪炮的漩涡鸣人…

　　五年前的九月一日，德军闪击波兰的那天，宇智波佐助在凌晨四点半醒了，他隐约感受到了不安，有些东西在靠近，他传好了衣服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家里静悄悄的，他想着家人都睡了，这个家里毫无生气。他轻轻走出了大门，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转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就在他回家的途中，从空中传来的轰隆声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他知道战争来了！他没命的向家里跑去，没命的跑。不多时，宁静的华沙开始了抽泣与痛哭。落在周围的炮弹让他心惊胆颤，每一幢房子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呼救就丧失在了轰炸中。在还离家不到五百米处，他被流弹集中了左眼，巨大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瞬间他就跪在了地上，止不住的鲜血从捂住眼睛的指缝间流出，他拖着痛苦尽量在隐蔽中前进。

　　在离家已经很近的一片足有一米高的林丛里看到了那个金发蓝眸的亚洲人，那个人拿着一把冲锋枪，在不停的四处张望，后面一辆驶来的车在对着他咆哮。佐助听到了那个人车上的人喊出的名字，留着血泪的眼睛却看不清亚洲人的模样。

　　那个人只是被击中了左眼！

　　这句话让佐助饮恨，待车载走了那名年轻的军人，他忍着失去左眼的剧痛冲向家里，他不能让家人担心。

　　昔日豪华的住所在轰炸中已经变成断壁残垣，但他还是找到入口——虽然哪里都是入口了——进到了里面。房内还有些完整的摆设，他不停地呼喊着父母亲还有哥哥的名字，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想着他们应该是看到自己没在屋里就先走了。那么应该会有一些提醒行踪的东西在自己的屋子里。

　　这样想着他在废墟中找到自己的房间，在一片凌乱中他极力寻找着一些蛛丝马迹——没有。他跑了出去，到了其他房间，也同样什么都没有——即使有找到的机会似乎也已经被摧毁了。

　　就在他充满了失意地准备离开时，他看到了哥哥房间的床上那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沾染了无数的灰尘和杂物，但是样式并没有错乱、在那瞬间，佐助觉得自己感到了冰天雪地绝望。

　　精神上的打击远远超越了□□，他木然地走出了这片废墟，看着黑夜中来来往往的敌机，还有不知何时已经攻入市中心的坦克与战车，哭天抢地与炸弹爆炸的声音弥漫在他的四周。

　　他却发现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也听不见。

　　左眼的痛楚让他闭上了双眼，他的世界已经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