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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霍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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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霍乱
“小姐……”堂子里的伙计虽是恭敬地弯着腰,神态里反带了几分犹豫,略大胆得睨了我一眼。
端起梨花木桌上的茶盏,雨前龙井的香气依稀萦绕在鼻间。了解到那伙计眼中的意思,我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待得堂中只剩我俩人,方才开口:“说吧,什么事。”
这伙计名叫“霍忠”,在我未出世前就已经跟着婆婆了,到如今大约已有五十多岁了。堂口里的人尊敬得便都叫声“忠伯”,也算得上是霍家资历深的一员了。人还算老实,就是年纪大了,办事不如从前那么利索,挨了几回骂,便免不了受人些白眼。
“小姐,底下的人来报,咱们去山西的人全折了。”
“全折了?怎么回事?”我吹开了浮在表面的茶叶,轻抿了一口,面上倒颇显得漫不经心。
山西这趟,去了霍家约莫一半的好手。虽说比不上道上那传言的“南瞎北哑”,倒也不会轻易让人占了便宜去。可现在,居然……
霍忠清了下嗓子,缓缓道:“本来都已经到手了,不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半路上给人‘黑吃黑’了。”
“可查清楚是哪里的人?”
弄堂里的人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是……是……”
听他那么不利落,我便也就那么等着,慢慢品口茶,似乎是在比耐心。
该说的,或者不该说的,他若不说,那我何必多言。
这世上,不说的多了便成了秘密,说的多了便成了谣言。
终究还是他藏不住话了。这些年下来,论经验这些“老人精”比我多得多,但论到手段,就……我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女子未必不如男子那般冷血与残酷。
心细如尘,方能洞察之间掌控万物。
忠伯吞吐着,最后哑着嗓子从喉咙里摩擦出声:“是解家的人马。”
“这话可胡说不得,忠伯,你有何证据?”
他哆哆嗦嗦,嘴唇上下开阖,几次都没发出声来:“下……下面的人……来报,那晚他们……”他细细的说着事情的经过。从找墓、下墓到出墓、被盗这整个过程,的确,就像忠伯说的,如此谋略得当、算无遗漏的完美计划也只有九门中以“布局”见长的解家人能够摆得出来,只是……我皱起了眉头,太过完美往往本身就是一种不完美。
完全对立的东西恰恰是最不和谐的存在。
见我没有声响,忠伯也没有直起身来。
“好了,忠伯你可以下去了。”
“那小姐,解家那边?”
我挥挥手:“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下去!”
在霍家,我仍旧坚持让伙计们叫我“小姐”,即便嫁入了解家,九门中事还是不想扯上干系。老九门中是非恩怨太多,祖祖辈辈一代一代传下来,勾心斗角早成习惯了。而且,我还想保留这最后一丝和霍家、或者说和婆婆的联系。
嫁给解雨臣的只是霍秀秀,无关金钱无关地位。
可惜,有些人却偏生要把这泾渭分明的水给搅成一团!刚送走了花爷,这帮老人精就按捺不住手脚了。我站在窗户前,窗外阳光正艳。
“老狐狸们,要知道,解家不是只有解九爷。”
“忠伯,你上次说,去山西的人是被解家给截了?”
忠伯佝偻着身子,毕恭毕敬:“是的,小姐。”
我皱了皱眉头:“口说无凭,我如何信你?”
忠伯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小姐,虽说您嫁了过去,但那帮狗崽子一直没安好心,暗地里可是给咱们使了不少绊子。上次和广东王老板的生意就是他们给搅黄的!啐,这群王八羔子……”说完,他还愤愤不平。
“哦,这事儿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诶!?”闻言,他一震:“这事儿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怎敢惊扰小姐您?”
“不是大事?哼,忠伯,那你倒告诉我,什么才是大事!等霍家要垮了才是大事吗?!”话语里充满了不怒自威的气势,惊得堂下那人浑身颤抖,赶忙跪下:“不,不!小姐……”
我心知和他多说也无益:“那好,过会你跟着我去解家,找九爷当、面、对、质。”
话音未落,忠伯蓦地脱口而出:“可九爷他,他不是……” 神态容色中难掩惊讶与焦急之态。
“不是什么?”我轻轻敲了敲手里的檀香描金扇,脸上笑意然然:“不是应该去杭州了吗,对吧,忠伯?”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与惶恐不安。
我好笑得看着他的脸上如同彩虹一般变换的色彩:“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忠伯,这局棋,你下得很好。可惜你忘了一点,就是——”
“我不是君子,而你、轻做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