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不明》半袖墨锦

11、第十一章

　　柳叶坐在出租车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她只是去那个营业厅缴纳话费。但事实上，人都是这样，越紧张越慌张就越要强迫自己表现得冷静淡然。
　　“小姐，后面那辆车你认得吗？”司机在红灯时突然回头问柳叶。
　　“什么？”柳叶看着司机，音调不自觉地提高。司机这个突然的问题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后面那辆银灰色的车跟了我们有一段路了。”司机漫不经心地说着，绿灯亮了以后继续发动车子。
　　柳叶猛地回头，目光正对那辆银灰色轿车的车主。那个人戴着鸭舌帽和墨镜，虽然柳叶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她可以感受得到那双眼睛里传来的阴冷的寒光。柳叶打了个激灵，全身血液上涌，手脚迅速变得冰冷。
　　“司机，麻烦去xx医院。”柳叶知道，这次她是不能去营业厅了，自己连那个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她在明对方在暗。那个人跟踪自己的意图绝对不简单，否则也不会打扮成这副摸样。
　　“这里不能调头，只能到前面那个路口调头啊。”
　　“快一点吧。”血液上涌到耳根，她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不会害怕除秦洛以外的人了，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让自己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司机大概是感觉到了柳叶的惊慌，调头以后车速快了许多。那辆银灰色的车起初还跟在后面，但没过多久便消失不见。
　　柳叶从车上下来，再一次感到无助，孤立无援。原来的很多事情，她以为不去想不去碰触，那就会永永远远地被封印起来，然而命运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捉弄她，那些过去的种种正在迅速向她袭来，甚至变本加厉。她觉得整个局面已经失控，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所谓的游戏就会结束，然后一个带有死亡气息的结局便要摆在她面前。她只想忘掉从前过着平平静静的生活，然而事与愿违，那些她努力建立的有规律的生活已经开始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苏南坐在办公桌前，护士拿着一分检验报告走进了办公室。
　　“苏医生，检验报告出来了。”护士将报告轻轻放在桌上。
　　苏南拿起检验报告，微微颔首，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很仔细地翻阅这份检验报告。护士离开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你真关心病人。”陆谦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办公桌前，说话间已经把手中的袋子放在了桌上。“给我看看，说不定我也看得懂。”说着伸手去抽那份报告。
　　“不要闹。”苏南仍然埋头在办公桌上，一边看着报告一边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好，我不闹。但是你好歹抬头看我一眼啊。”陆谦重重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苏南应声抬头，看了陆谦一眼，也看到了桌上的袋子。
　　“不用感谢我，我吃剩下的给你打包过来了。我估摸着这个点你还没有吃东西，赏你了。”陆谦陷在沙发里翘起二郎腿，一脸得意。
　　“原来你吃剩下的等于没有吃过啊。”苏南拿出饭盒，看了一眼，挑眉笑道。
　　“有的吃就吃，哪那么多废话？”陆谦白了苏南一眼。
　　苏南看着他笑而不语，优雅地吃了起来。
　　桌上的电话响起，苏南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然后才接通电话。
　　“嗯，好。我知道了。”苏南皱着眉听完对方的话，挂断电话，转过头对陆谦说，“我们出去走走。”
　　陆谦看着苏南，没有说话，心里却是一紧。

　　柳叶失神地在医院里走着，她不想回病房。虽然经过她一番试探，发现苏南和那些短信毫无关系，但只要一想到他用冰冷的声音说出“我要把她留在医院里”这句话，柳叶便从心底生出一股悲凉的寒意。
　　“柳医生，我终于找到你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柳叶耳中。
　　柳叶转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站在树下，整个人被阴影笼罩着，穿着一件烟灰色外套，宽大松垮的牛仔裤。陈悦琦！柳叶心里一惊。怎么可能？那段视频里明明没有这个人的，难道视频真的作假了？秦洛刚才从头到尾没有提过视频的事情，难道他知道，却故意不说？
　　柳叶想着，陈悦琦已经走上前来了。“柳医生，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可是你一直都不在，他们说你请了病假，怎么样？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既然你碰到我了，不如去我办公室里谈谈吧。”柳叶将脸上的疑惑收进心底，礼貌地笑了笑。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也可以。”陈悦琦边摇头边又向前走了一步。“柳医生，我杀人了。”说这句话时，陈悦琦的脸色突然变了，眼里带着狰狞的笑意，她的眼睛通红像是要溢出血来。
　　柳叶听到自己脑袋里“嗡”的一声鸣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僵在原地，阳光照在她脸上，更显她的苍白。
　　“你也杀过人，不是吗？”陈悦琦握住她的右手，嘴角上扬，“用这只手。”
　　柳叶迅速抽出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她看着陈悦琦，她已经不再是上次那个腼腆自责的人了，她变了，完完全全地变了。柳叶很想大声尖叫，但嗓子眼似乎被堵上了，什么也喊不出来。
　　“叶儿。”苏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没有看到柳叶身边的那个存在。
　　柳叶僵硬地扭身，看着苏南和陆谦站在一起。陆谦看着她，表情古怪，而苏南，一如既往，一脸平静。他们这样看着她，却看不到她身后那团巨大的黑色阴影，柳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越陷越深。
　　苏南朝柳叶走去，尽管别人看不出来，但是苏南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在距柳叶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正好站在阳光和树阴的交界处。
　　柳叶看着他，因为逆光，所以看不清他的脸。但她可以隐约感觉到他的嘴角是上扬的，他看她的目光里溢满了温柔。阳光在苏南的身上形成了一圈光晕。这样的他，应该是让人想直接扑进他的怀里的，可是柳叶看着他，突然猛地推开他，跑开了。
　　柳叶闭着眼在医院里跑着，医院里的人看着这样子疯狂的人都迅速避开，脸上还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
　　迎面吹来的风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划过她的脸，刺穿她的心脏。但她停不下来，她觉得身后有一双如枯树藤般对她张牙舞爪的手，那双手想要抓住她，扼住她的脖子。
　　“啊。”两声尖叫同时喊出，柳叶跌坐在地上。她睁开眼，看到一双精致的宝蓝色高跟鞋。鞋的主人向后退了一步，缓缓蹲下身子，一只嫩白光滑的手伸到她面前。“柳叶，怎么了？”
　　柳叶伸出自己的手，手的主人一使力，柳叶便被拉了起来，目光对上了手的主人，这是柳叶科室的主任，叶桑榆。这个女人柳叶已经见过太多次了，但是每一次看到她还是会有被惊艳到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来自于外貌，而是气场。
　　“主任，不好意思。我。。。。。。”柳叶尴尬得不知所措。
　　“没事，你最近好点没有？”说话人仪容端庄典雅，笑容甚是好看，但眼神却是淡淡的。“看你慌慌张张的样子，怕是摔疼了吧？到我办公室坐会儿？”
　　“嗯，好。”
　　这个办公室比起柳叶的那个要大得多，柳叶坐在诊疗椅上，有种自己是来接受治疗的错觉。
　　“最近觉得怎么样？”叶桑榆一边问道一边递了一杯水给柳叶。
　　“还行，就是很容易累。我以为作为心理医生自己的心理素质已经挺不错了，没想到居然这么脆弱。”柳叶无奈地笑了，说完低着头看着地毯。
　　“每个人都有心理问题的。就算你是心理医生，也不代表你没有心理疾病。”叶桑榆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柳叶，好像这句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一样。
　　办公室里突然没有了说话声，变得异常安静。柳叶躺着诊疗椅上，叶桑榆看着她，脑海里出现了躺在水晶棺材里的白雪公主的影像。
　　“你不应该这么做。”苏南推开门，脸色凝重。
　　“苏医生，这是我的办公室，你没有资格在我的办公室里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叶桑榆并没有转过头去看他，只是将目光移到了门口，“我不是你，没办法像你那样乐在其中。”
　　苏南没有说话，径直走向柳叶，轻轻地将她抱起，离开了叶桑榆的办公室。叶桑榆坐在办公室里，好像他们从来没有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