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不明》半袖墨锦

12、第十二章

　　柳叶醒来的时候，看到苏南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撑着头打盹。她慢慢地坐起身来将枕头垫在背后，闭上眼，脑海里不停翻涌出之前的梦境。这一次，柳叶记得很清楚。她记得那个折钢琴的少年，记得那个活泼的女孩，记得那件明亮的教室。那一切都很清晰，就好像根本不是梦，而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柳叶睁开眼，扭头看着苏南的侧脸，她想在苏南脸上找到少年的印记。可是，就像是在梦中她无法看清少年的脸一样，此刻无论她怎样努力，都难以将两个人的轮廓合在一起。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苏南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眼帘缓缓打开。柳叶看着苏南，不自觉地笑了，她笑自己竟然傻到将孩子的轮廓去和成人做比较。
　　苏南慢慢站起身走到床边为柳叶倒了一杯水,柳叶接过水杯，什么话都没有问。这段时间的事情让她明白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太多。
　　“柳叶，你的情况基本稳定了，过几天可以出院了。”一个戴着厚重金丝框眼镜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了病房。
　　“恩，谢谢医生。”柳叶心说，什么叫作基本稳定了呢？从进医院以来，自己就一直过得混乱且心惊胆战。整夜整夜的梦，醒来以后的一身冷汗，白天莫名其妙的心悸，越来越容易疲乏。
　　苏南站在床边，看着柳叶脸上稍纵即逝的痛苦厌恶的表情，不自觉地轻轻摇了摇头，这个细节柳叶没有看到，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很多表情被苏南看到了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柳叶都呆在病房里，每天形式化的例行检查完成以后，柳叶就会靠在床头休息，她太累了，身心俱疲，以至于她甚至产生一种想永远过着这种乏味但平静的生活的想法。
　　出院前一天晚上，叶桑榆来了。
　　柳叶并不惊讶，或者说在叶桑榆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因为叶桑榆的高跟鞋跺出来的声音有种特别的节奏。
　　“柳叶。”叶桑榆从柳叶来医院的第一天就没有像称呼别的医生那样喊她柳医生，叶桑榆的解释是她们这个科室只有两个女的，直接叫名字显得更加亲切。但柳叶对这个解释不以为意。
　　“主任。”柳叶坐在窗边，回头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不屑装出一副惊喜的表情，事实上她很少隐藏自己的表情。叶桑榆把果篮放在桌上，缓慢而优雅地移步过来。
　　“很抱歉一直没有时间来看你，我最近一直很忙。”尽管叶桑榆笑得一脸真诚，她的手还是不自觉地碰了碰耳垂，聪敏如她，立刻纠正了自己的这个错误，“今晚我刚好有空，我想既然你明天就要出院，那估计不久就要回来上班。我来给你做一些简单的说明。”
　　“简单的说明？”柳叶微微皱眉。
　　“你住院的这段时间你之前的病人都被调配给了其他的医生。你知道的，我们要对病人负责，所以你再来上班时，我们会给你安排新的预约的，你要有所准备，调整好心态。”叶桑榆的语调很平静，语速却很快，正如她这个人一样，外表永远平静完美得毫无破绽，让人不禁认为她是个花瓶，但真正做起事来效率却极高，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好。”柳叶觉得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热衷于工作了，那样热情和冲动早已消失不见。
　　“你明天出院，苏医生怎么没有过来帮你整理东西？”叶桑榆突然移开了话题，让柳叶一时语塞。
　　叶桑榆没有再说话，目光在病房里游走了一遍。然后站起身，慢慢理了理衣服，说：“其实男人都一样，以自我为中心。他们最先想到的，永远只有自己。”
　　柳叶抬头看她，这个女人下巴高抬，周身永远散发一种独立的气场，她的目光冰冷，好似所有的男人对她而言不过如微尘一般。
　　“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叶桑榆留下一个标准的笑容，踩着独特的节奏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