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昙语

3、泪湿罗巾梦不成

　　不一阵玉老夫人便笑道，“这些茶粗的很，怕是入不了赵国夫人的眼。”玉老夫人看着安侯夫人有些眼红。昔日的手帕交如今是一品诰命，比自己整整高出了一品。而自己的品阶还是晚年里靠了自己争气的孙子。
　　“哪里，这茶不浓不淡，很不俗。”赵国夫人抿唇道，脸上尽是优雅和善的笑容。
　　玉老夫人扬声道，“懿姐儿你将你那银雪松针茶奉上来给赵国夫人尝尝。”
　　在座众人皆愣了一阵，笙懿怔怔的盯着自己的祖母。
　　如此明显。
　　饶是笙懿泼辣，也不免慌张。只是面上一点不漏。除了有心人能看到她耳根的红晕。
　　她应了一声，往外间冲了茶水，袅娜的往赵国夫人所在的上座去。
　　方才谈笑风声的屋子静的容不下一点喘气声，只余下笙懿脚踝上的细碎铃铛细微的声响。那铃声像是勾魂摄魄的曲调，渐渐的吸走了屋里男子的心神。
　　安定侯家人都自江南而来，虽身边莺莺燕燕皆是娇柔女子，却不曾见过笙懿这样秀致到了极致眉宇间又带了些利落潇洒的女子。
　　几位公子有些坐不住，纷纷开始计算。除却已经嫁给安定侯府里大老爷的玉颖，玉府里的姑娘们最为尊贵的就属玉笙懿了。玉笙懿的父亲是玉府里玉老夫人嫡亲的儿子，玉颖的亲哥哥。当年玉府不像现在这样显赫，所以玉颖只嫁给了庶出的大老爷。而今可是今非昔比了。虽然也听说玉笙懿有个嫡亲的妹妹，但是总是长姐为大。
　　直到笙懿手中的紫砂壶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响起，众人才恢复了神色。赵国夫人捧着茶盏饶有兴致的看着茶盏里飘着形似松针的茶叶，那茶叶不是应有的墨绿色，反泛着霜冻的白色，很是新奇。她将笙懿招至身边问道，“这茶看着实在新鲜，闻着也沁人心脾。是什么来历”
　　笙懿看了一眼赵国夫人，觉得她看起来富贵秀雅，很是可亲。但是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那几分亲切又被压下去。她淡然道“回赵国夫人，笙懿不知。只是听坊间皆道此茶能清心去燥，便带了来让祖母试试。”
　　没有溢美之词，却不能说不恭敬。笙懿的话带着有些清冷的语调打到了众人心上，如一场绵绵春雨，平白流淌出一份清新。
　　赵国夫人抚掌笑道，“果然直爽。”又像玉老夫人意味深长的叹气道，“你命好啊，育得如此相貌又如此性子的孙女。”
　　老侯爷闻言也多看了几眼玉笙懿，知道能得自己夫人赞赏的人实在不多。这一看也觉这玉小姐没有丝毫扭捏谄媚，心上喜欢了几分。
　　玉老夫人知道赵国夫人这样年纪时也是这种清爽直率的性子，心道这懿姐儿是得了赵国夫人的眼了。原本打算的事又有了几分把握。她探身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拉住赵国夫人的手道，“我们俩谁命好还不一定。世子只往那里一站，连我这老太婆也不由多看两眼。”
　　赵国夫人只笑着，也不谦虚，眼睛只盯住笙懿看。
　　笙懿听得老夫人的话，只觉得阵阵耳鸣。祖母这是要为她定终身了。可是，可是，她才与那心中之人相处了几日，那么短，短到她还不知道那人全名。她还说好要带他去吃城北的包子，她还未让他知道她是女儿身，她还未告诉他自己的闺名，那么短，那么长的几日，她还在其中沉溺，却已被毫不留情的，抽离出来。她心里很不甘，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指。
　　怕是今生难见了。
　　“老夫人谬赞了。”世子不温不火的起身作揖。
　　笙懿猛的回头，是他。
　　他温柔的双眼仿佛是在呢喃的叫，玉儿，玉儿。
　　他叫她玉儿。不是文人虚伪干瘪的愚兄贤弟，不是生疏的直呼名字，而是只有他才特有的称呼，玉儿。
　　只因为她说，她叫王玉。他便信了。
　　她紧紧的盯着他，那双深情的眼让她沉沦。她将心放在云端，一遍遍的沉浮。
　　到了嘴边的诘问被世俗生生挡住，只留下一句叹息般的愉悦——
　　是你。
　　轻的，只有自己听的到。
　　如此想来，可不是他。他叫何东升，那么‘在下字旭日’的说法当然合理。旭日东升，旭日东升。笙懿被这大起大落唬的笑出来。
　　玉老夫人最先走去拉住二人的胳膊左右的看，赵国夫人见二人情态也不由跟去淡笑着看着他们。连老侯爷也爽朗的笑起来。
　　下座的小辈们自然不敢说什么礼法，也附和的笑起来。只是这笑怎么听都有几分可惜。
　　果然最好的人物都轮不到自己。最好的姻缘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笙懿头上别着的，娇滴滴的芙蓉花直刺向众人的心口。艳羡者愤之，恋慕者惜之。
　　两家聊到用了晚膳才散去。院子里冷清的只有笙歌一人。
　　点翠阁里。
　　玉芙将事情细细给笙歌说了一回，笙歌思索片刻，忽然愉悦一笑道，“二姐姐是个有造化的。”便不再多言。
　　玉芙见问不出，便揭过不提。闲闲坐了半日一阵子，便去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