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昙语

2、泪湿罗巾梦不成

　　此时将军府的四小姐那里却是平静的很。派出去打探的丫鬟回了一句老夫人那边无事，她便又静静的绣她的花去了。
　　下月就是她的及笄礼了。思及此，她的脸上显出一片绯红。旁的事，她是真的不想多加理会了。
　　大丫鬟玉芙在一旁陪着，只觉得日子也忒长了些。小姐这幅微雨图，却是绣了大半了。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微雨燕双飞。
　　玉芙默然，小姐的前途，自己的前途，怕是在下个月，就要见个分晓了。
　　突然窗子外面挂着的鹦鹉就叫开了，笨拙的学舌着“四妹妹，四妹妹。”笙歌抿嘴笑道，“这鹦哥儿是在通传了。”
　　果然一会儿就见二小姐玉笙懿阔步进来，头上只像书生般插了个白玉镂花簪子，身上却规规矩矩的着了小姐们家常的白色暗纹齐胸短襦群，很是逗趣。
　　“二姐姐今天又是唱什么戏？”笙歌笑着问，白净秀致脸上显出两个梨涡，平添了几分美丽。
　　笙懿看着妹妹有些可惜。只是甜美的相貌就罢了，偏偏生了那样一对勾魂摄魄的桃花眼。让人见之难忘。如此的妹妹，真是小门小户可以容的下的吗？
　　但也只是一念，各人有各人的福气罢了。她畅快道，“今日里结识了几个兄弟，这不是还未及换衣裳就赶来说与妹妹听吗？”
　　笙歌蹙眉问“什么样的兄弟？”口上关心，心中却是无奈。自家的二姐混迹市井多年，眼看着就十七了也没人敢上门求娶。偏生爹娘去的早，二房三房的叔伯们只恨没有笑话看，哥哥又拿她无奈。老祖宗那边只是叹气，也没个办法。
　　“可不是普通的公子哥，那气度，那相貌，那谈吐，怎么也该是如哥哥般的人物。”笙懿陶醉，浮现出一抹小女儿情态来。
　　笙歌愣在当场，随即回悟过来，狭长娇媚的双眼里透出一缕得逞的笑意。“二姐姐？”她试探道，“二姐姐莫不是？”
　　“是。”笙懿没有扭捏，直接认下了。只是脸上越来越深的晕染出朱砂色来。
　　笙歌像是不认得般看着自己的二姐，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笙懿娇美动人的脸庞头一次染上了未出阁女儿的娇羞。
　　“真是奇了！”笙歌向身边的玉芙道，“这公子是什么福气，竟被我二姐姐看上了。”
　　玉芙打量二小姐，若是只这样看，那公子还真是福气——玉府里的小姐们大都生的美丽。这二小姐在其中又能算个好的。杏眼樱唇，面若桃李。任哪家公子见了都不能不赞叹两句。只是配上这泼辣的性子，就难说祸福了。她看着笙歌微笑道，“只盼这福气的公子赶紧将二小姐娶回家去了。”
　　众人皆笑。二小姐难得的羞涩起来。捂着脸道，“这点翠阁我是再也不能来了，主仆同气欺负我！走了走了！”
　　玉芙忙指着一旁笑作一团的小丫鬟道，“惠儿看二小姐走也不送送，该打！”
　　笙懿当即加快步子跑出去，半路又携了身边大丫鬟玉莲弯回来将玉莲往笙歌身上一推道，“这丫头我也要不得了，竟和你们同气取笑我。”
　　笙歌搂过玉莲道，“玉芙前日里还说想念家里的姊妹呢，这倒送来个现成的，可便宜了我们点翠阁了。”说着还一边啧啧赞叹道，“这相貌，这性子，真是看着喜欢。”
　　正此时二小姐院子里的罗妈妈紧步进来向两位小姐略略请安，忙道，“小姐您可让人好找，老夫人身边儿的玉颜姑娘来请您过去。”
　　笙歌心里一惊，方才身边人回她道老夫人此时刚平息了怒火，怎的倒想起二姐姐了？面上却不显露，只催促笙懿道，“那姐姐可得快些，怕老夫人等急了。”
　　笙懿心里也有些打鼓。莫不是老夫人知道自己今日不在府中呆着，还出去见了外男？那事情可大了。当下便就近进了点翠阁的净房，吩咐玉莲给自己拆头，借用了笙歌的银簪，将那娇滴滴的芙蓉花别在头上，对镜照了又照才放心出门。
　　笙歌的点翠阁与老夫人慈安院隔了些距离。比几房哥儿姐儿都远些。笙懿一路穿过二房，佛堂，也索性不顾忌，全抄了小路。
　　到时才发现自己多虑了。老夫人不光唤了她一人，几房的嫡系少爷小姐都端坐在那，怕是来了什么外人。
　　这些时候笙歌是从来不露面的。所有人都不知为何。连大将军玉林也只知笙歌不是自己亲妹妹而已。至于为何不是，从何而来，只有老夫人清楚。当然玉林的父母也清楚，不过他们已经过世了。
　　而其他见过笙歌本尊的人只暗自猜测怕是这位姐儿长相妖异，不适宜与外人见面。
　　众人坐在会客室里静候老夫人。半晌才听着老夫人由玉将军亲自服侍着踏在回廊的木质台阶上，众人的眼神都似有似无的胶着在通往里屋的碎花小帘上。
　　不一会小帘被玉容轻轻撩起，众人引颈看着，还来不及赞叹这容姑娘纤长的，比小姐们还娇嫩的玉手，老夫人和玉将军就到眼前了。
　　玉府里不少少爷的眼睛还在玉容身上粘着。用余光偷偷享受着她走路时窈窕的风情，有些微卷的未全部绾起的长发。小姐们则暗自揣度今日来的是哪个，又因何而来。
　　老夫人仍然是那副观世音的脸面，仿佛刚刚没有任何不虞。玉林也只是在下首孙字辈上坐下，这让二房和三房的老爷都有些坐不住。
　　辈分是一回事，官职又是一回事。玉林现在暂领上京城以及周边几省的总统领一职，比他们都高些不说，还有不少在御前走动的差事。且以他昔日的军功，在大蒙就算封侯也只是时日问题。
　　老夫人和气的看了眼子子孙孙，便叫玉容去请客人。来的是玉家的姻亲江南安侯一家子。
　　老夫人忙在上首加了两把椅子给安侯和其夫人，又让晚辈们一一见面落座。只是家里女儿和外男不便见面，座位相隔甚远。
　　安侯一家因为是世代富庶，骨子里难免骄矜。到如今的安侯已经是第五代的世袭侯爷。阖家一入门就引了玉家子弟纷纷暗叹。
　　果然是大蒙国顶富贵的人家，男女皆如仙子一般富丽，整个大堂怕是再涂层金银也撑不起这气势。众人开始寻思今日两句会面的因由。
　　明白的自然知道是为寻姻缘来的。男丁们更是清楚如今朝堂之上派系分流实在诡异，各大世家纷纷联手，不惜亲上加亲来实现其稳固的政治关系。自然，如今的玉大将军炙手可热，玉家便成了各府拉拢靠近的新秀。
　　鉴于此，安侯家世子何东升便成了玉家女眷目光的活靶子。且大蒙民风较为开放，谈婚论嫁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所以小辈们的眼风便活跃起来。
　　而这世子爷，长的也确实招人。满月般的俊秀，谪仙般的风流，往那里站着微微露了个淡笑，便让不少玉家女眷倾慕不已。
　　两府相互寒暄，安定侯朗声道，“今日叨扰大将军府，也没用先说一声，是我们的不对了。还往见谅了。”
　　玉老夫人连忙叠声道，“哪里哪里。”然后开始审视老侯爷。他们一家世代住在江南，如今才得了皇帝赐府邸迁往上京，她自然未见过。只见老侯爷笑容满面的看着她，气度非凡，又带了富贵场中人的优雅。看着还不足知天命的年龄。
　　侯爷夫人成氏忙拉住玉家老夫人李氏的手，亲昵的叙昔日闺中情谊。只是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那情谊经过了多少年的岁月风霜和利益洗礼，早已干枯浅薄。
　　老侯爷及其子嗣与二房三房的老爷并玉林一同攀谈。玉林虽近前来，却一直卑躬以显小辈之态。让老侯爷越看越觉得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