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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个故事——半边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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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夏淅然坚称自己痊愈,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个搜刮掉自己最后一个铜板的黑心医馆。
而云景秋的随侍,并没有根据那匹还留在官道上的马来找到他,甚至连马都不见了。
她并不稀罕他所谓的重赏,看在当日他挡在她面前的情分上,带他一同来了钱塘。
这一路上,云景秋见到了真正的卖花婆婆,无论是辛苦讨生活还是闲情逸致只为送缕花香的,百孙鬼嬷都没学到一分她们眼里该有的东西,怪不得她一眼就能识破。
同时,他也见到了一些与夏淅然相识或是只听说过她名字的人,原来在江湖中,她的名字也算为人熟知,而且,总是与一个名字一起被念出来。
辛绍。
这个他听过一次,转瞬即忘的名字,原来是她的未婚夫。
“你知道吗?武林人最艳羡的一对江湖侠侣,非辛绍和夏淅然莫属。”
茶楼里,说书人都在讲他们的故事。
夏淅然在进钱塘的时候便不知从哪兑了银钱过来,悠悠哉哉地带着他在大堂里喝茶,听到自己的名字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辛绍是辛家的嫡长子,习武的天分极高,辛家十四剑代代相传,到他手里已是使得出神入化,即使是在能人辈出的新一代里也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不但剑使得好,他人也是长得非常的俊俏,偶尔骑着白马从街上走过,总有不少姑娘红着脸把彩绢子往他身上扔。
可惜绢子扔得再多,也改不了人家早有了未婚妻的事实。”
大堂顿时一片感慨,唏嘘声多为女子发出。
说书人摆摆手,继续笑眯眯地说道。
“辛绍的未婚妻是武夷双刺燕的单传弟子夏淅然,她的容貌与身手虽比不上师傅,倒也总算有个七八分的传承,所幸她师傅一身的凌厉气势是一分也没得,否则可有得辛绍受了。”
大堂里顿时一片笑声,云景秋的眉毛不经意地蹙了蹙。
“夏淅然虽然在一辈女英中算不得突出,但总算也不得什么错处,名声还是极好的。何况她师傅与辛绍的娘亲是手帕交,两家结亲,倒也算是佳偶天成。”
有人插话问道:“听说辛绍解决了漠北双杀归来,就要迎娶夏淅然进门了,可是真的?”
说书人端起茶抿了口:“恐怕不然,辛家十四剑传人,从未有在二十三之前娶亲的,辛绍今年,不过才二十整一而已。”
人们顿时了然,辛家是武林中的大家,辛家人无一不以安定江湖为己任,大家未定,何以成小家,二十三岁已经是早了。
云景秋听着周围的一片褒扬,余光掠过夏淅然,她还是一片波澜不惊,只是安静地喝着茶,似乎那只是别人家的事情,和她毫不相干。
夏至祭地,各方皆以乐舞,钱塘亦是格外的热闹。
夏淅然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祭神仪式上的人们奏乐起舞,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大家心无杂念欢欢喜喜地为了同一个希望聚在一起而庆祝 ,看着心情真好。
可惜她对舞蹈全然不通,不然铁定也去凑个热闹。
想起这个,她的笑意略浅了一些,自己这般喜欢热闹爱管闲事的性格,一直是不讨他喜欢的。
那与她性格截然相反,不喜喧嚣不苟言笑的所谓未婚夫。
不过念头只是一闪,她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有杀气。
眼前分明一派歌舞升平,倒不知那丝毫不掩饰的杀意从何而来。
她闭上眼,耳里的声音便逐渐明朗起来,一个,两个……六个。
想不到这小小方圆半里地,居然有这么多江湖人在走动,听吐纳和脚步,身手还都不差。
夏淅然叹了口气,她爱管闲事可不代表喜欢自找麻烦,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一转过身,人群中一个摆着扇子仪态翩翩的家伙,一眼便映入眼帘。
她初始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云景秋。
她将他送至钱塘已是仁至义尽,茶楼一别,倒没想过还有再见的机会。
果真是人靠衣装,换了身衣裳,连气度都不一样了。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没有再打招呼的必要,便扭过头,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
就那一瞬,杀气大盛。
她猛然回头,衣袖一摆,十几枚暗钉“叮叮”落地,身边的百姓全然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纷纷地小声议论着这姑娘的怪异举动。
未等夏淅然发话,她身后不远处一青衣人冷笑一声,跨步上前道:“背后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向来武艺只分高低,哪管手段。”发暗器的是个将近花甲的老者,他不以为然地扬扬手,身后便有两个人拢过来。
青衣人眉一挑,面上满是鄙夷:“还想以多欺少?尽管试试。”
说罢,一道白光,他的剑已从腰上的剑鞘拔出,直指老者。
这下围观者算是知道了不妙,立即四下散开,原本就拥挤的场面一下子无比混乱。
云景秋本在饶有兴趣地看表演,连方才夏淅然的举动都没注意,对这场骚乱的起因更是全无头绪,尚在莫名中,已有一人挡在了他面前。
“这老匹夫真是不要脸,居然还藏了个帮手在这边。”那人冷声道。
云景秋眉一皱,余光一瞥,发现一直跟随左右的几人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影。
“那我们也来过几招,如何?”那人亮出双刀,逼近一步对他说道。
“休得伤他!”老者大喝一声,飞身过来要护住云景秋,身后的二人也接踵而至。
云景秋抬眼便是四个人的兵器挥至自己身边,瞬间就了然了自己的处境。
也是那一刻,他又见到了夏淅然,一把拉过他躲闪着多人攻击的她表情无奈又凝重,却让他“嘭”的一下,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时隔半月,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初识的官道上。
当空的烈日依旧炎热,衣裳褴褛,靠着马落魄萧索的人却变成了两个。
夏淅然抚着腿上的剑伤,终于明白何谓扫把星一说。
遇见云景秋之前,她受伤的频率是万万没有这么高的。
那个丝毫没有自觉的家伙凑上前来:“伤口又疼了吗?”
她摇摇头,表示没事。
那晚那个青衣人她是认识的,青衣灶君,人如其名,灶君是吃人嘴软说好话,他是拿人手短消宿怨,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便可以帮你令世上某一个人消失。
他的剑术不是最好,伤人的手段也并不磊落,所以一开口那般正义凛然,她就觉得莫名地可笑。
结果,原来是几个人联合起来的一场戏,不过是要将云景秋的死,掩藏在一群江湖人的械斗误伤之中。
她插手的后果,便是伤了一起围攻云景秋的四人,然后被隐藏的另一人所伤,再被青衣灶君和另一伙身份不明的人追杀了六七日。
果然多管闲事还是不可取的,身上的五六道伤口全是血淋淋的教训。
看着她泛白的脸色,云景秋道:“你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救我?”
为什么呢?她想了又想,道:“你若死了,谁给我那笔重赏?”
云景秋一怔,随即莞尔:“你可是世上唯一一个让我背着跑了十几里路的人,这样的殊荣,天下哪一笔重赏可比?”
夏淅然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值得花费那么些财力心思来杀他,却连死因都不敢直截了当,云景秋的身份,一定当得起他的这份自傲。
只是他不说,她也不问。
所以即便被他颠得头晕眼花伤势还有加重的嫌疑,她仍是要存一份感动的。
不过这所谓的感动,很快就被某个骑着毛驴捋着小胡子在他们面前经过的人冲击得一干二净。
“就说还没完全好嘛,看这伤口不是又崩开了?啧啧,可还要跟我去医馆上些好药材?”
夏淅然无力地被云景秋拖着跟上,说什么惩奸除恶,第一个该除的,绝对就是那个坑人不眨眼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