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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戏如人生 ...


  •   等废立太子的事刚平息下去没多久,十三又被囚了起来,胤禛这期间只远远的见过,他脸上没事人似的,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胤禩也是闭门不出,所有的皇子都是谨言慎行,龙威一怒,满城风雨,谁都只求自保。

      即刻便入了冬,皇上比以往更爱看戏,对“南府”的教习也是颇多关心。由于这些个都不是政事,故也时常让我帮着一起伺候。

      那日“南府”主事的来报,说是一位极有本事的教习叫朱四美的,时日不多了。皇上一听便急了,此人是明末的遗老,可是编得好曲,弹琴调教徒弟都是一流的。

      他老人家忙对来人吩咐:“快着太医去看看。”

      踱了两步又道:“再问问他,琵琶内共有几调,每调的名色原是怎么起的……叫个明白些的一一写来。他一个八十余岁的老人了,不要问紧了,细细多问他两日。倘若你们问不上来,叫四阿哥去问了写来。”

      我听了正自发楞,看来皇上因为举荐太子的事,还在生胤禩的气。又听皇上说:“新年即刻便到,让四阿哥去了也看看他们的戏备的如何,他的音律甚好,帮着排排戏也好。”

      这才猛的想起,胤禛吹得一手好箫,琴也弹得好,原就是个极通音律之人,竟不是皇上刻意不要胤禩办的。

      十一月,皇上又复了胤禩贝勒,气也大消了。宫里渐渐有了准备过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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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是冬至,前一日一宿没睡,四更天各宫娘娘和皇上就已穿戴整齐,坐上轿舆,往天坛而去。

      天刚蒙蒙亮,文武百官和宗室全员都已排满广场,黑压压的把汉白玉铺成的地面站的不留一丝缝。司礼太监也都一一站位妥当。妃嫔贵妇及宗室女等另列。所有宫女俱在外候旨,不得擅入。

      一时里面钟鼓沉鸣,百官齐跪。再一会儿韶乐响起,里头又是一阵热闹。至礼成,整个祭祀结束,已是午时三刻。

      皇上出来后,换了衣裳,脸上也轻松了许多。宫里的队伍又拖了一里街那么长,浩浩荡荡出了天坛。

      整整冻饿了一天,害我手脚冰凉,幸而每年不过这么一次,若再多一次,指不定能不能撑过去。

      过了冬至,便是春节。几出大戏也都排得差不多了,便让皇上挑了好演。

      除了几出热闹的武戏,西厢里的《红娘》是个喜剧,皇上也点了。其他又让准备《浣纱记》和《牡丹亭》全本,万岁还不忘对来人说了一句,“这两出真是极好的文戏。”

      等大过年里开演那日,皇上设宴,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也有百多号人,宫里平日自有常演的小戏阁,如今才让我见了那戏台横阔九筵、上下三层的壮观景象。

      一时《西游记》演到了“金猴降妖”之处,只见百来号人呼地往台上一涌,摆出万千姿态、所戴面具更是飞禽走兽,无一雷同。再伴着那锣鼓大作,喊声喧天,顿觉满眼的妖魅行来,娆服刺目。

      等到唐僧取经回唐一折,太宗出城相迎时,更有五百童子齐出场,立满上下三层,皆在莲花座上站定,同做万福祥瑞之势,闪得人眼前一片金光。

      什么是盛世王朝,大国气象?看了这台上台下,交错了时空,方才了悟。

      之后的《千金记》说的是楚汉相争,那演韩信的倒不见得印象深刻,却是那霸王演得极好,皇上让专门给打赏。一段唱完,我也禁不住叫了起来,万岁爷听了转头笑问道:“在家可看过这出没有?”

      “奴婢看的略有些不同。”我一高兴就说漏了嘴。

      皇上立即就问:“哦?怎么个不同法?”

      “奴婢曾看过的一出《霸王别姬》,那虞姬是有一段剑舞的,”好吧,也只能将错就错了,“这是个独创的绝活。可惜那伶人命薄,早去了。”

      皇上听了也是一阵叹,他是个爱戏的人,自然惋惜。

      天知道,那梅兰芳和杨小楼的《霸王别姬》可是三百年后才演的戏,皇上若不可惜,我上哪儿给他弄去?

      第二日又接着马不停蹄地演《浣纱记》。那吴王是一派昏君嘴脸,看得只教人痛恨;那越王勾践也不是什么善类;伍子胥更是个固执不通,令人一见就气的主儿;只有范蠡怀得一腔抱负来,经过了权势谋术、人心私欲,终才了悟兴亡之道,携西施同去。

      然而,两个都已是心碎之人——范蠡三年吴国为奴,西施遭昏君蹂躏三年,六年刻骨相思,不过换来越王天下!

      花已残,心难补。

      看不得戏终了,便借了个空退到花园。夜已深,本想静静心神,再进去。却听得里头一声:“呀——!看满目兴亡真惨凄,笑吴是何人越是谁?”
      那调子深远高亢,唱出千古伤切,不觉悲从中来,再忍不住,泪如雨下。

      惊觉有人,已来不及掩饰,绞帕上尚泪痕点点,自觉心思受了窥探,一时怒目相向,惊的那人竟是胤禛。

      他见我如此也是一呆。我慌忙一福,转身就逃。

      “月琦。”我只作没听见。他再叫,又闻得脚步追了上来,却不得不停。

      低着头转身,也不敢看他。

      “总以为你心平气和,明白的很。竟原来也是个性情中人。”

      无奈回他:“月琦看得入了神,请四爷别见怪。”

      “是出好戏。锦绣山河从来白骨换,只是听懂了,未免觉得悲切。”他一顿,似是自问又似问我:“越王为何要放了那范蠡、西施呢?”说完也不言语。

      “啊?”我先时一楞,转而一想——勾践这样聪明的人,若他不放,范蠡如何携西施而去?原来越王,也并不全是那薄情寡性之人……

      正自思量,胤禛冷不定又来一句:“你说,”他背着月色而立,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比起范蠡、吴王,那西施对勾践又有几分呢?”

      ……

      还不等我回话,胤禛便淡淡道:“去吧,再不见,皇阿玛过会儿该问了。”

      我只得点了点头,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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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第三日侍侯完了《牡丹亭》,直把人累得腰也直不起来。不过那《游园》、《惊梦》着实唱得好。

      席间,皇上有一叠水晶银菊糕吃得满口好,李德全忙回说,这是苏州来的师傅特做的,算是地方上的孝敬。康熙点了点头,让给各位阿哥送一点也尝尝。

      李德全和我便左右走开,沿着回廊给各位阿哥传糕。

      到了胤禵那儿,他一瞧皇上正专心看戏,便悄悄地问我:“你可喜欢这《游园》?”

      我想了想道:“这一出是极好的戏文,调子也好。唱的嘛,着实比奴婢听过的要好。”

      他却摇了摇头,又凑过来朝胤禩那儿努努嘴,“改明儿,我请你去八哥家看戏,可比这个强。”

      胤禩见他朝自个儿努嘴,等我过去的时候便问:“怎么了?”

      我悄悄笑道:“十四爷说八爷家的戏班可比这个唱得还好。”

      他听得自然一乐,“这小子,喝酒唱曲的事才最是上心。”

      周围乐声缈绕,彼此不露痕迹,我送完了糕,自去侍侯皇上,一宿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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