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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贺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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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堡的大少爷,温唐羽此时已飞马出了城。
被堡主扔在地上的那张寿帖,现在已经被他放在了怀里。
代替温归棠去向南武林盟主杜剑冷祝寿这件事,他觉得没有任何难处。温家堡虽然与杜剑冷素无往来,就他所知也没有什么罅隙,也许盟主想乘着七十大寿,让沉寂许久的武林再度热闹热闹呢?虽然父亲交代他的时候脸色如此慎重,再三叮嘱他要万分小心。父亲似乎心神不属,在正堂里转了好几圈,一伸手还拍断了一张花梨木椅子的扶手。
他总觉得父亲有什么话想要告诉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口。
但是他并不担心。他已经不是几年前初出茅庐的时候了。“温唐羽”也不再是这浩荡江湖中籍籍无名的一个小卒了。走到如今成为武林中人人赞一声的“温少侠”,他并未藉助父亲的名头,温家堡的势力,换作任何人都会觉得骄傲的。
更何况他还有“断影”。他伸手拍了拍腰畔的刀鞘,微笑了起来。
“断影”是他的刀。这柄刀并非名师所铸,它也许比兵器铺里三两银子一把的单刀要好上那么一点点,但是它和温家大弟子温飞舟的刀,和温家所有弟子的刀是一样的。
如果有不同的话,那就是这柄刀交战过更多的敌人,品尝过更多的鲜血,也帮助过更多在黑暗里挣扎的人们。
武林中最神秘的组织——郁离楼以搜集江湖秘闻,出卖消息情报著称,号称武林事无不知,江湖宝无不晓。你能够在任何一个城镇找到郁离楼的标记,向他们收买消息。据说,郁离楼那从未露面的主人曾经品鉴天下武器,在“刀录”之中,排行第五的刀正是“断影”。
无论是不是真的,温唐羽都很满意。他认为一把刀是否锋利,关键是要看握刀的人,看他的手,看他的心。
他觉得此去蜀中,无非就是把贺礼送上,再吃一顿筵席而已。这会有什么需要格外小心的呢?而且对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见到杜剑冷也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四十年前,西昆仑沧溟教大举入侵中原,杜剑冷临危站出,率领武林正道群雄击退了沧溟教,折损了沧溟教百余高手,终于迫使这些魔头退回了昆仑山。虽然此一役后江湖分崩离析,分为南北武林,但是杜剑冷依旧风光无比,成了人人景仰的南武林盟主。如今杜剑冷虽到了古稀之年,依然执掌南武林之牛耳,不由得不让温唐羽这样的后辈生出好奇之心。
他这样想着,双腿用力夹了一下马腹。身下的良驹嘶鸣了一声,流星一般地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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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眉从墙头落了下来。她喘息未定,一提气向西厢房奔了去。迎面一个影子一晃,将她拦了下来。
“女孩子家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爹爹你……怎的来了?”
温眉偷眼看到父亲脸上沉沉的面色,心知不好,开始搜肠刮肚地找一个理由出来:“我看园子里的花儿开得好,进来看花而已……爹爹,你喜欢的海棠花都开了。”
温归棠哼了一声:“那怎么不走大门,偏要学那鸡鸣狗盗之辈跳围墙?若是让别人知道我的女儿在家都是跳墙的,爹爹的面子往哪里搁?”
他看看温眉,这个女儿也长大了,许多事情,也不会再像小时候一般,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他心中怅然,低低地叹了口气。
“眉儿,你猜到我在这门上涂了追踪用的心影磷,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在假山洞里也涂了呢?”
温眉愕然抬头。她在父亲威严的脸上没看到震怒,却有一丝藏不住的得意。就像小时候跟父亲玩捉迷藏,无论自己藏得多隐蔽,父亲总是能轻易找到,然后从花丛里把自己拎出来的神情一样。
她心中一暖,走上去环住了父亲的手臂,两人慢慢朝内堂走去。
“爹爹,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去那里的啊?”
“你那时候才十二岁罢?三天两头的就连影子都不见了,爹爹能不担心么?有一次看到你跟羽儿比刀——”
“啊,又是哥哥告我的状。他可是第一次便发现了,偏他鼻子灵,说我身上的花香跟家里的不一样。”
“不让你习武,原是想女儿家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岂不是好?也不必牵扯到这江湖里的恩恩怨怨,强如你爹爹这般……”
温眉打断他,甜甜笑道:“如爹爹这般英雄豪杰,不是更好!”
温归棠苦笑了一下:“你性子喜动不喜静,喜欢舞刀弄枪的,我也不拦着你。只是江湖险恶,不是武艺强了便可以任性胡来的。恃强凌弱的事万不可做,也不可强自帮人出头。这两年你偷偷跑出去——”
温眉吐一吐舌头,做个鬼脸道:“爹爹你好生厉害,我偷偷跑出去的事情你也知道。”
温归棠瞪了她一眼:“哪次我不派人悄悄跟着?你问问度云琰儿两个,两年来吃了多少苦头?大小姐要行侠仗义,不能抢了风采;大小姐闯了祸,要出来收拾残局,还不能被发现了,以免拂了大小姐兴致。若不是这两年你做了不少侠义之事,爹爹早让他俩把你扭回来关着了。”
温眉笑道:“三师兄四师兄的轻功练得越发好了,女儿还真没发现。”
温归棠点头叹道:“你为善而不留名,原是侠义辈所为。不过如今这世道……眉儿,以后记着千万不可锋芒太露,遭人嫉恨。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便如那人一身技艺,仍是落得如此下场。你师父……你师父这等英雄人物,却也不免郁郁终老……”
温眉心内暗笑,自己行走江湖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过是怕让父亲知道罢了。忽然听到提及师父,惊诧道:“爹爹你怎的认识我师父?”
“你师父……我年幼之时便认得他了。那日我悄悄跟着你去了谷中,唉,他老了许多了……若非如此,我的女儿,怎能随随便便就跟什么人学武?”
他走到那株海棠花下,停住了脚:“眉儿,见到你师父,邀他来家中坐坐罢。”
“师父他……三年没来了。”
温归棠神色不变,淡淡道:“是么?”白色的海棠花瓣落在他的头上,温眉看去,觉得父亲的白发更多了,不由一阵心酸。半响听得父亲问:“谷里的那株海棠可是开了?”
她“嗯”了一声,心下歉然,柔声道:“爹爹,我以后都乖乖的,陪你去看海棠花儿。”
温归棠微笑着转过头来,拍了拍她的手:“开饭了,跟爹爹吃饭去罢。今天吴妈做了你爱吃的藤萝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