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同人）只是朱颜改（修改版）》赤卯

31、迷途知返

　　小玉进来的时候愁眉不展，药盏放到桌上，心思却不知去了哪里。
　　“又和沉香吵架了？”文若今日穿得素净，坐在罗汉床上摆棋局。
　　小玉端了药给文若，“上午去了一趟大圣那，没说两句话就吵起来了。”
　　“何必较那个真儿呢，”文若手捏棋子，“圣佛也是，竟就是不肯放沉香出来。”
　　“圣佛那脾气哪能容得下沙子。”小玉说。
　　“改日还是让你舅舅接了沉香过来住吧。”
　　“不行！”小玉毫不犹豫的反对。
　　文若轻笑，“你也是的，怎么和他一样倔起来了，两个人里总要有一个和软些，这样才好说话，一并都要争个长短，可不是就吵起来了吗？”
　　“师父你是不知，以前沉香伤了你不说，此时若把他放出来，他先是去寻舅舅的不痛快，这是其一，回身肯定要去找娘，若是再找了解药，娘想起来，可不是要天下大乱。”
　　“你既嫁了他，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文若说，“这事还是由你舅舅做主较好。”

　　杨戬到水帘洞拜访倒不是常事，孙悟空看到也很是惊讶，“小圣，你今日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沉香。”
　　孙悟空猴模猴样的挠挠耳朵，“呵呵，俺老孙就知道你可不是来看俺的。”
　　“还劳烦圣佛带路。”

　　沉香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娘不记得他了，爹也死了，连小玉、连小玉每次见了他都没有好话，总为了杨戬和他吵架。
　　“沉香，你在干嘛？还不起来吗？”
　　他听到小玉喊他，沉香好笑的坐起身抹了抹眼睛。自己现在是在华山，和娘，和爹住在一起，而与小玉成亲也有一年了。
　　“沉香，早饭好了，快起吧。”小玉探进头来说。
　　“好，就来。”他说。
　　饭堂里，爹和娘都已经坐在那了，爹还是年轻时的样子，娘温柔的和爹爹说着话。
　　小玉端上一碗粥，“站那干吗？还不过来。”
　　沉香笑了，笑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想这么多没用的。爹当然年轻，爹有那么多年的功德，早就能长生不老了，他们一家人会永远像现在这样幸福的在一起。
　　“沉香，一会儿你去打点野味吧，给晚上加个菜。”小玉对他说。
　　“哦，好啊。”

　　这样正常的生活总让沉香觉得有点不对，拎着三只野兔回来的路上，好像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和他说话。他听不清那个声音说的是什么，甚至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声音。
　　这个想法太古怪了。沉香甩了甩头，让自己去想些高兴的事情。刚才打的这只野兔真不错，打猎就是一个享受的过程，打中那一刻特别开心，尤其是箭簇射进去见到血的时候，有一种由内而外的快感。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这句话突然浮现在沉香的脑海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袋里说话。
　　“是谁？是谁！”沉香在林间喊道。
　　好一阵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刚才那个声音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沉香“噗嗤”一声笑了，自己今天怎么这样神叨？

　　“小玉，我回来了！”沉香拎着野物嚷嚷。
　　“你回来了！”小玉从屋里跑出。
　　“嗯，你看！”沉香拎起手里的野兔，“今天晚上我们吃烤野兔怎么样？”
　　“当然好了！”小玉愉快的说。
　　“你知道我刚才打野兔的时候……”沉香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沉香？”小玉看着自己突然不说话的丈夫。
　　这到底是谁的声音？怎么一直在说？这声音好耳熟。这是……是他自己的声音！怎么是他自己的声音？！
　　“沉香？”小玉又叫了一声。
　　“没、没事。”沉香说，“我们进去吧。”

　　“茶凉了，去换一杯。”刘彦昌看着书，不知道在对谁说。
　　婢女上来换茶，刘彦昌问：“三圣母呢？”
　　“在前面的神殿里。”女婢乖巧的回答。
　　“叫她来。”刘彦昌说。
　　没一会儿，杨莲进来，“怎么了？我那还有祝祷没有批完。”
　　刘彦昌一摔书册，“啪”，“那是你该干的事吗？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伺候夫君，抛头露面，还知道廉耻嘛！”
　　“你怎么这样说？”杨莲很是惊讶。
　　“难道不是？”刘彦昌冷冷的问。
　　“你！”杨莲气不过。
　　“现在可没你那二哥帮你出头了。”刘彦昌挑起她的下巴。
　　沉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刘彦昌不屑的睨着娇妻，那眼神好像在说“不过是一个女人”。
　　“爹………”沉香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小玉拉走了。
　　“你做什么？”沉香挣扎着对小玉说。
　　小玉拽着他，“别去。”
　　“怎么了？你看爹对娘……”
　　沉香被小玉拉开。
　　“这是常事，我们不要管。”小玉说。
　　“常事？”
　　“沉香你怎么了？”小玉奇怪的看着丈夫，“这不是常有的吗？自从那个人死了，爹和娘一直都这样。”
　　“我怎么不知道……”沉香喃喃的说。
　　“沉香，你失忆了？”小玉说。
　　“才没有！”沉香说，又往屋里看去，“不能就这样放着他们不管。”说着挣脱小玉往屋里走。
　　“哎！沉香！”小玉在他身后喊。
　　沉香刚一回去就看到了他更不想看到的一幕，那么高贵美丽的娘跪在地上在收拾茶杯的碎片，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在旁边看书，不时抬起眼皮来不屑的瞥一眼地上的人。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那个声音又在他心底说。沉香顾不上什么声音，冲了进来。可是那个声音依旧在不依不饶的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爹！你怎么这样对娘！”沉香冲进来扶起杨莲。
　　刘彦昌悠悠放下书册抬起脸，那流里流气的脸在沉香面前扭曲。

　　沉香突然醒过来，他的人还在水帘洞里，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而那梦里的情景如此真实熟悉，正是他曾经看到的，年老的父亲对娘所做的。他曾以为只要爹爹青春再得，必然不会是那般性情。但，真的是这样吗？梦里的爹爹那么年轻。他忽而想起来，爹就算是长生不老也是凡人，按照天规神仙是不能对凡人下杀手的，所以不论爹怎样对娘，娘都只能忍着。
　　孙悟空看到沉香醒了，躺在那一动不动，“你傻了？”
　　沉香抹了把脸，“没事，师父，我有点事儿想问你。”
　　“什么事？”
　　“你能不能把当年劈山前后的事再和我说一遍。”

　　小玉再见到沉香时，沉香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
　　“娘……她过得好吗？”
　　小玉不知他为何这样问，还是回答他说：“娘很好，过得很开心，你还记得伏羲水镜里，娘和舅舅在灌江口那些日子吗？”
　　“记得。”
　　“娘现在便和那时一样，过得很好。”
　　沉香说：“娘虽不记得我，却过得比以前好。”
　　“沉香？”小玉不解。
　　“你以前问我，我之所愿为何。”
　　“是。”
　　“我想跟着师父在这儿好好修行。”
　　“好。”小玉不知道沉香今天是怎么了。
　　“你，能常来看我吗？”
　　“当然了！”
　　“小玉……以前，对不起，”沉香说，“是我错怪舅舅了，你回去替我跟舅舅道歉。”
　　小玉听了又惊又喜，“舅舅早不在意了，你若回去，舅舅一定高兴！”
　　“我不回去了，”沉香说，“过段日子，我想去莲台听佛祖讲经，等我静心了再回去见舅舅。”

　　“沉香在大圣那一切都好，前几日去听佛祖讲经，佛祖还夸他有慧根呢。”小玉兴致勃勃的说。
　　“这样就好了，”文若笑说，“逆天今天去除妖了，一会儿必定过来讨吃的，你先和我去厨房准备准备。”
　　小玉按下她，“可哪用师父呢，我自己去就是了，舅舅说了，师父碰不了那些荤腥的东西。”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吵嚷。
　　小玉奇怪出去看，却见逆天拉了杨戬就要走。
　　“这是怎么了？”小玉问。
　　逆天说：“通天那老头让我去历练，却给了我个难办的差事，实在是干不了了，杨戬你快和我走！”
　　通天教主让他擒的是一只豺狗修炼成的妖孽，那豺狗许是在有人家的地方呆久了，修炼成人之后，便在那湘潭县那里问卜算卦，有时还帮乡里除些冤魂小妖，被当地人奉为仙人。逆天要去除这样一个妖怪，自然不好动手。
　　杨戬说：“师叔祖这次倒是省了我的事，前几日当地地仙还来回报那豺狗在建教派，收家产，变着法儿取童子之血，你去了，也省得我再派别人。”
　　逆天说：“你可别在这儿说风凉话了，他要就是个妖怪，我还能怕他？就是他在当地多有信徒，我才不好动手，没等打杀了他，那些凡人就让我头疼不已。”
　　“把那些凡人定身在那不就得了？”小玉说。
　　逆天说：“说的简单，他那教众甚多，我若是一个定身法能定住几万里地还修行什么？”
　　“我若助你，哪里还算你的修行？”杨戬反问他。
　　逆天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那斗战胜佛一路西去，路上不还请了那么多神仙助他，不也都算了他的修行？”
　　除妖一事并不难办，去了不多时已收复妖孽回了通天教主的差事。却是在回来路上，正遇哪吒。
　　“杨戬大哥！遇上你太好了！我正要去伊耆山庄找你，瑶姬的魂魄自地府逃脱了！”
　　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见，地藏菩萨座下怎么可能逃出厉鬼？
　　逆天随杨戬到地府一看，那瑶姬在地狱之底，吸了众鬼魅的戾气，打伤地藏菩萨逃脱而去。
　　“大哥，就算是吸了戾气，她也一定冲不出地狱，肯定还在第五殿中！”哪吒说。
　　哪吒能想到的，十殿阎罗自然也能想到，早已封锁了地狱处处戒严。
　　杨戬沉思不语，却是想见元始天尊当日的话，伸手虚空一抓，一团黑雾便到了他掌中。杨戬却一甩手，散了黑雾。
　　“没抓住？”逆天问。
　　杨戬说：“她以此做了替身。”
　　却在此时连听数声叫喊，杨戬蹬地而起，追至忘川河边时只见黑影一掠而过。
　　杨戬命道：“逆天你与哪吒速去伊耆山庄，护文若、小玉回玉清宫！”言罢已掠身而去。

　　密林之间，一片黑雾阴沉。放眼望去既不见光影斑驳，也不见绿叶摇动，只听见禽兽鸣叫，闻得腐气森然。
　　杨戬手中折扇一摇化作银针刺入手指，血水像得了意识环绕林间飞舞。
　　只听一声轻啸，林间黑雾退去，一个硕大的黑色影团盘桓在密林中央。它几欲腾空逃去，却是动弹不得。
　　杨戬此次不敢再大意，法力威压之下，那团黑雾渐露人形，正是瑶姬模样。他双眉一横，正欲下杀手。
　　却是杨莲腾云而至，“二哥！手下留情！”
　　杨戬一滞之下，那魂魄直撞在杨戬胸口，逃离出去！
　　杨莲得到消息，一路赶来，她本是念在他日曾是自己生母，欲要救此鬼一命，却不想闯出祸来。立刻转了方向，去追那厉鬼。
　　杨戬也不迟疑，腾身而起，化作利箭，直追瑶姬而去！
　　眼见追上，杨戬扇化长戟，一时天地间电光雷闪，风沙骤起！
　　瑶姬魂魄被困于狂风之中动弹不得，叫声尖锐，声声凄厉！
　　“二哥！莫要取她性命！”
　　杨戬手下一迟，瑶姬瞅准空隙，奔着南台山抽身而去！
　　杨戬转身追上，却只见她没入当年女娲封印之中，再无声息。
　　杨莲此时方追上来，愧疚声道：“二哥，我不是故意的。”
　　杨戬道：“你且回华山，莫要妄动，今日之事，必成大祸，我这便往九十九重天一去！”

　　当年封印女娲之处不能破开，瑶姬逃到此处，谁拿她都没有办法。鸿钧老祖听过，也只是对杨戬说了“去吧”二字。
　　而当元始天尊知道这个消息时，也只是挥挥手，“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西方莲台如来座下释迦十圣奉了命在南台山守备，昆仑几位心里也十分清楚，瑶姬在了那里早晚要修成大祸，祸乱三界。
　　文若到底是没有依杨戬所言回到玉清宫，而是去了火云洞。杨戬忙得不得脱身，也就由她，横竖火云洞也是三界之中少有的安生之地。
　　南台山处除了近处有释迦十圣之外，远处还有天兵驻扎，只将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瑶姬逃逸南台山造成的另一件事，是杨戬负伤。
　　当日瑶姬出逃之时那一撞，便是伤了他心脉。杨戬后又急着去追，颇有些折损。小玉劝了几日，要他调养，杨戬只是嘴上答应，却在这特殊时刻忙得没有时间。
　　小玉再去火云洞看文若时，文若问起，小玉却不好说。
　　文若坐在竹影下，眼睛没有离开手中书册，平平淡淡的问道：“是瑶姬逃出地府时受了伤吧？”
　　“师父又知道了，我就知道我瞒不住，”小玉嘟囔着，“连舅舅都瞒不住您，我哪瞒得住，舅舅还说一定不让我告诉你。”
　　“把脉象说给我听。”
　　小玉说了，文若随手取来纸笔写了方子，又对小玉说道：“也不必单独熬了，他没那个时间吃，做成药粉丹丸之类的吧。”
　　小玉收了，“师父可回去吧，除了师父谁还能让舅舅听话。”
　　文若淡笑，“他自是有主意，可不听我的。你回去只注意着，原也不是重伤，不过是他心脉不好，上次愈了，这有损了，需多注意些就是了。那药他若吃也就罢了，若不吃……你只说，我可没元神再助他了。”
　　小玉莞尔，“师父说的是，我记下了。”

　　小玉走后，元始天尊派人来请，要文若去大罗天，竟是欲要收她为徒。
　　文若坐在元始面前，“天尊，我元神已损，仙法上不会再有进益，不知天尊所欲为何？”
　　“我不瞒你，半年之内，瑶姬若不死，你必死于她手。”元始天尊说，“而我可一试，让你避过此劫。”
　　文若却说：“劳天尊挂心，不过，瑶姬那是好事。”
　　元始笑了，“你竟如此说。”
　　文若道：“这样说来半年之内瑶姬必从南台山出来，释迦十圣与众多天兵也少费些事。”
　　“可你命数将尽。”
　　“那又如何呢？”
　　少年脸孔，神色笃然，“我不许你死。”
　　文若笑道：“天尊定是知道，天命不可违。”
　　元始天尊广袖挥过，“你从来都是豁达。”
　　“天尊谬赞了，”文若说，“他可知道？”
　　“知道。”
　　文若似有所悟，“那我懂了。”他整日那样忙，是有缘故的。
　　元始说道：“你可知当年炎皇所言？”
　　“不知天尊指的是哪句？”
　　“他说杨戬能驭万物却不能驭一心，能降六合却不能护一人。”
　　“是吗。”文若含笑，淡淡的说。
　　“你是个透彻的人，太透彻了，所以让人倾心，也不免让人担心。”
　　文若嫣然，“天尊向来是个懒散人，这费心管起闲事来，怕是要惊了三界呢。”
　　元始却道：“他虽不能护你，我未必不能护你。”
　　文若反问：“命定之事，难道管了，就能变吗？”
　　元始天尊一怔，而后了然一笑，“我多年修道倒是惘然，你自去做你想做之事吧。”
　　文若起身一拜，“多谢天尊告知，原先避讳之事，我终可再无避讳。”她抬起头，竟是全然的欣慰。
　　元始天尊凝神在她临别时的欣然笑容中，竟连人走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