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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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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寻思着,闻听院外传来笑声,天音回来了,还有天佑,我收好刀,麻手利脚的取下铜壶泡茶,这是烟儿份内的差事,我却时不时搭手帮忙,尤其是天佑处家时,不是好心为她分担,为的是在天音、天佑面前表现表面我的勤快、讨乖,常听说打动人心的往往是不经意的小事,遂,常常抢着做些不累的小事小情。
摆好茶盘,一面优雅的用茶勺取出茶叶、烫茶杯,一面对天佑巧巧盈笑,“少爷,这趟辛苦了,快坐下,我给你泡杯茶解解乏。”
他在我对面坐下,接过茶盏,果不其然,开口问的照例是那四句话,“我不在家的这些时日,可有吃好?可有睡好?汤药可有按时服用,可有缺什么物件?”
我温柔一笑,道:“谢少爷挂心,单羽一切安好,暂且不缺任何物件,若有需要,一定告诉您。”
“瞧着是瘦了,下巴尖了些。”天佑继而细细打量我一番,温润道,“听烟儿说,你近来好像揣着心事,只管说出来,不要压着,能办得一定替你办,不能办的,我亦想法子帮你办妥。”
如此体贴的关切听进耳朵鼎鼎受用,不辜负我看好他,把他列为第一位,遂先沏了杯茶递与他,趁他接茶的工夫,努力在他的眼睛里找寻暧昧情愫,暂无发现,看我的眼神如同看天音一般,有些许失望,收回眼,沏了另一杯递给天音,这位小姑奶奶双手支着下巴,贼兮兮盯着我笑,赶忙开口先赌她嘴,“少爷,你还不知道吧,小姐要去封主家赏看击鞠,好大的面子呢,连带着我也沾光。”
“桑府?怎么和他们梦攀上关系了?”天佑蹙了蹙眉,递到了嘴边的茶盏搁了下来,随及脱口而出, “还是不去为好?”声音有些急促,眸底闪过一丝担忧,虽然一闪而逝,还是被我明亮的大眼睛捕捉到了,嘿嘿,着急了吧,铁定是怕我喜欢上别的男子,有戏,有门。
“为什么不去,我就要羽姐姐陪我去,偏要去。”还不等我开口,天音便气呼呼站起来。
天佑又恢复那清明温润态,劝道:“那样的人家,必然以权贵压人,咱们小门小户人家,不懂他们的规矩作派,万一说错话招人嗤笑,何苦受那份闲气,哥领你们去游船,听小曲、看堂会,如何?”
“不,六爷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天音把那日的情形转述一遍于天佑,比起讲给我的版本又升了一级,“……他最后还亲自扶我上了车,再三相邀,我答应人家了,不论你说什么,反正我是去定了,非去不可。”咬牙切齿,眼红脖子粗,好像谁要不让她去,便要拿刀拼命的模样。
天佑沉默的聆听完,深遂的目光望向我,“阿羽,你想去吗?”
我去不去才是关键,为难啊!说去肯定是得罪了天佑,说不去得罪天音,左右不是,稍稍思忖后,我略微低下头,满目为难的先瞅瞅天音,转而朝着天佑,小声嗫喏答道:“单羽听凭少爷小姐的吩咐,少爷小姐叫我去我就去,不叫我去我就不去。”
天音拔高嗓门扬声道:“羽姐姐是我的伴读,自然是听我的吩咐,去。”
天佑待要开口,他贴身的小厮水生和烟儿有说有笑,拎着大大小小的纸包进屋来,他脸色忽的一转,和风旭日笑道:“这事以后再说,还有些日子呢,先来瞧瞧我给你们带的香糕酥脆,翠玉斋的,有芝麻、桂花、芙蓉、花生、杏花、红枣等三十六种口味,我给你们各带了整套。”一边说,一边打开其中一包写有木栗的油纸包,“先尝尝它,做得很是精细,准保你们喜欢。”
天音气鼓鼓着嘴,两眼圆瞪天佑,不被所动,我连忙拣起一块品了品,栗子的味道很浓郁,他买的东西向来不差,拽拽天音的袖摆,“小姐,真的很好吃。”又对天佑笑了笑,给他重新换了杯热茶,笑道:“少爷先喝茶,润润嗓子。”
“好。”他看着我,笑了笑,趁着他低头喝茶的当口,我迅速对天音眨了眨眼皮,吐了一句无声的唇语,“偷去。”
天音听懂了,遂暖回脸子,不情不愿的拿起一块嚼了起来,天佑捏捏她的鼻尖,宠溺道:“都是大姑娘了,过两年就要说亲事嫁人了,还爱撒娇使小性子。”
“羽姐姐说能使性子的姑娘才是幸福的女子,不论我多大,永远是爹娘的女儿,哥的妹妹,你们就得宠我一辈子。”天音下巴抬得老高,答得流利且理所当然。
显然天佑没料到天音会这么说,怔愣了一下,转睛望着我,我心虚地缩缩肩,无辜的回望他,喃喃道:“不对吗?”
他用食指挠了挠额角,状似无奈的摇摇头,不置可否。
笠日,饱饱吃了一顿,再睡了一个美美的午觉,待我从暖和和的被窝里爬起来,神清气爽,立马揽镜照了照,甚是满意看到镜中的自己面片红润,有两团深深的红晕,像猴子屁股,要得就是这效果,立即更衣,拎上两包天佑送我的香糕去找姑奶奶,求她给我断了那苦汤药,去她了屋子扑了空,一问,她去了夫人的屋子,又不停脚的赶了过去。
原来她在晒佛经,前阵子连日阴雨,想是经书受潮起了霉,趁着下午放晴好生晒晒。夫人是修佛之人,张家在二十年前遇了场灾,听说是生死的大劫难,虽有惊无险的躲过了,想来还是被吓得不轻,要不夫人放着好日子不享受,在院里修了佛堂,日夜颂经,三餐如素。
我热络的靠上前,故意把脑袋凑近她眼前,左右脸在她面前悠悠晃了两下,笑微微道:“姑奶奶,我帮你。”
果不然,她被我水当当的红润吸引过目光,满意的摸了摸我的脸,“不用,玩去吧,夫人可宝贝这些经书了,只放心让我来。”
“这是翠玉斋的酥饼,孝敬您老。”晃晃手中的纸包,乖巧道:“羽儿让姑奶奶费心了,将来会好好孝顺你,给你养老送终。”
姑奶奶收下我的礼物,搁在一旁,欣慰道:“我知你孝顺,姑奶奶不求别的,只盼你能平平安安,快活逍遥过一生,让你爹娘九泉下瞑目。”
“可我眼下就不快活。”我皱起眉,愁苦叹道。
她停下了手中的活,望着我,关切道:“怎么了?遇上不顺心的事?还是受闲气了?”
“没,没,不是别的事,就是那药委实让我心烦,心烦的很,如今我的身子好痊了,就不用喝那药了,是药三分毒,久喝下去,只怕这病治好了,那病也喝出来了,从明起,就不劳您辛苦熬了。”
“不成!断然不成!”姑奶奶倏的变了颜色,肃目沉声的规劝:“补药不能断,你这病不比别的,马虎不得,全靠这碗汤药养着,就是亏了它,你才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你瞧瞧我,哪里像是有病的人,家里有哪位姑娘的气血好过我,要不你找个大夫给我诊诊脉,再决定不迟,如何?”
她点着我的额头数落道:“你送我东西我就知道准没好事。忘记那次,嫌苦,瞒着我偷偷把药倒了,不过断了两日,就躺了半旬下不来地,没两三年的事就忘记了,只长个子不长记性。”
真是手下不留情,抚着吃痛的额头,嘟嘴喃喃道:“我长了脑子,我不能当一辈子药罐。”忽的,眼角瞅见一抹素白,原来是夫人立在房门,冲我慈祥一笑,招手道:“来。”
我忙提脚跑过去,乖乖巧巧欠身请安,夫人清瘦,一袭月白对襟开的罗裙,身上有股子淡淡的兰花幽香,让我生出下刻便会生天而去的错觉,她爱怜的拉起我的手,端祥着我,曼声斯语缓缓道:“什么药罐子,只是病根没利索罢了。你是姑奶奶一手带大的,她拿你当亲生闺女待,一汤一勺把你拉扯大,其中辛苦旁人不知,我是最清楚的,百善孝为先,为人子女者,要多多为长辈考虑;再说,哪需要别的大夫,你忘记咱们家就是行医的,这汤药是由天佑亲手调配的,红参、鹿茸、山地等等珍贵的药材,滋血养气,对你只有益处,没有害处,就当为让她宽心,她就只余你这么一个亲人,还是有春秋的人了,可受不起你有任何闪失,后半辈子就全指望你了,别让她再多操心。”抬手拾掇我耳侧的碎发,柔声问:“可好?”
永远不要与你的主子辨言,即便你是对的,聪明的人深谙此道,我是聪明人,自然亦是通晓无误,恭敬的垂下头,“夫人说的是,单羽记下了。”
“还是夫人会说道。”姑奶奶附声道,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紧盯我,“别光应得好听,可要听进心里去,别想耍小心眼,我会好好看着你,不许你拿自己的身子骨任性。”
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明道不行就来暗的,“不会,我会听话,乖乖喝药,长命百岁,没病没灾,不会再让姑奶奶担心,我会好孝顺姑奶奶,报答夫人收留之恩。”我一眨不眨睁着圆溜大眼,信誓旦旦许诺,纵然我的眸光澄澈如清泉,姑奶奶甚是怀疑我的诚意,眼底满是疑窦,半晌不开口,只这么直直的望向我,好窘,留不是,去不是,说话不是,不说更不是,好在夫人开口替我解了围,“你来了一会儿,早些回去,省得音儿又瞎闹腾。”
心底长吁一口气,到底佛经没有白读,夫人真是慈悲心肠,我温顺应了声是,便速速退出去。
虽然碰了软钉子,可我向来是打定主意不回头,只是稍改策略,一连半月,当着姑奶奶的面,我大口大口把药灌下肚,吞咽的动作干脆利索,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她们的话也提醒了我,断药之前还是找大夫诊诊脉为妥,诊断诊断是否真有虚弱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