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女摸夫》乐鸿

2、第2章

　　华美的衣裳果然是治疗女人郁闷的良药，便兴冲冲的问起李裁缝现下都时兴哪些样式，谁知李裁缝并不答言，只顾怔愣愣盯着我猛瞧，任是我落落大方的现代女性，亦被瞅得不好意思，捌开眼，天音连连唤了好几声方才拉回他的神，李裁缝自觉失态无理，冲撞于我，先是无比恭敬的长揖赔罪，继而再喃喃问道：“辨姑娘面容，怕不是咱们桑邑人？”

　　我知晓他缘何有这一问，单羽的面容与天音她们稍有不同，通身的肤色白晳润嫩异常，据天音说，儿时她们偷偷溜出府去采桑梓，炎炎夏日，她们皆被晒得红通通的，天音随后变得黑乎乎，养了大半年才恢复，而单羽还是白白净净，两人被夫人好一顿训责，禁足了半年门，非但如此，若细细打量，单羽眼窝略深，瞳孔相较常人略淡，呈琥珀色，十五岁的她，个头也比同龄的姑娘高挑，尤其是两条修长的玉腿，笔笔直，每次沐浴，都忍不住抚上几把，想来她有异族的血统，并非纯粹的中原人士。

　　“如何能不是，也只有咱们桑邑的好水土，方能养出如此标致水灵的姑娘。”姑奶奶端着药，笑语吟吟跨进门槛，接过正要开腔答话的天音，天音闻言连连点头，附声道：“羽姐姐可是咱们家长得最好看的姑娘。”

　　我忙道：“一般，一般，比起小姐还差得远呢。 ”

　　见到她老人家，舌头立即涌起了苦味，怎么又到了吃药的时间，哎，命苦，因为我身子孱弱，所以要日日服食汤药保命，我的汤药一直由她亲手煎熬、端送。

　　“她是我远房胞姐的侄孙女，单家村人，父母兄弟姐妹在十四年前那场瘟疫全去了，独她命大，侥幸逃过此劫难，好容易活了下来，可惜终落下病根，模样大变，病就一直没好利索，身子骨虚，用汤药天天养着呢。”说罢，李妈妈拿手摸摸单羽的脸蛋瓜子，满脸的疼惜，把碗递给我，“好孩子，趁热把补药喝了。”

　　看着眼前比我矮半头，慈眉善目的姑奶奶，满眼皆是关切之色，脑中忽然不期然浮现妈妈的眼睛，心头暖暖一动，尽管万分不情愿，还是乖乖接过白瓷碗，把那黑漆漆、有些腥臭的药汁咽入腹中，只是苦涩味却没有因为她的关切而减少一分一毫，还是苦得我皱紧了眉毛，姑奶奶随及把一颗蜜汁李干塞进我的嘴里，我赶紧用力吮了吮，把苦味压下去。

　　就这短短下咽的工夫，我心里已然转了好几百转，如果能回去，待时机到了，自然便能回去，说不准明日清晨睁开眼皮，就看到亲爱的老爹老娘老哥，喝上妈妈磨的豆浆和油条，不然还能怎样，倘若她注定一辈子困死在此，人生还是要好好经营的只是这个单羽到底得了何种病症，竟然连五官、肤色都会起变化，真是古怪稀奇。

　　“我的父母兄弟也是那时没得，足足死了肆万多口。”李裁缝听闻姑奶奶道出的因由，不禁唏嘘伤感起来，眼眶隐有泪光闪闪，揪起袖襟抹了抹眼，对我道：“原来姑娘的身世也同我一般，可怜啦，只是姑娘不必太过感伤，自古有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姑娘的病必会早日痊愈的，日后必然是福泽不断。”

　　“那可就承您吉言。”姑奶奶朝李裁缝诚挚道谢，长叹一声：“可怜我的老鬼死得早，膝下无儿无女，便把她接过来养着，我们娘俩做个伴，相互依靠，盼着日后老来时床头有端茶递水的人。”

　　忽然感觉手心一紧，天音抓起我的手，用力握了握，安慰我，然后冲姑奶奶笑了笑，“单家阿婆不必忧虑，还有我和哥哥呢，我们会照顾你和羽姐姐的。”

　　姑奶奶朝我深深一望，笑道：“小姐先慢慢挑着，我下去忙活了。”利索收了碗，便退出门。

　　至此，李裁缝更加热忱的问我们喜何种绣样、花色，爱何种款式，是广袖拽地的褶裙，还是窄袖束腰对开的罗襟，一一详尽问询，我把想法告诉于他，还添加了自己的创新，他都细细记于纸上，直到天音心满意足，足足花了近两个时辰，方才离开张府，告知一月后把衣裳送上门来。

　　晚间，正在屋子美滋滋的吃饭，今晚做得是我最爱的黑鱼豆腐煲，肉嫩汤浓，胃口大好。若说在古代哪桩事最合心意，那便是张府的美食，且不论其它精致的水果、糕点、零嘴，先是一日三餐菜色、汤汤水水，皆是荤素搭配，不但卖相好，气味诱人，口味更佳，养身又滋补，我被养得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润，润里透着亮，像颗水嫩嫩的蜜桃，一把掐得出水。

　　说真格的，我实在瞧不出单羽的身子有何虚弱之症，吃得香，睡得沉，头不晕，精神足，跳绳一口气能跳近两百个，还能翻高难度的花样，全家的丫鬟没一个能胜得过我，想来这体虚的病症已被我吃好，改日寻个机会与姑奶奶商量商量，把汤药断了，改食补，常言道，药补不如食补，是药三分毒，常喝说是伤身，还是食补调养最好，外加勤活动筋骨，想来是可行的法子，想着能断了那苦汤药，不再荼毒我的味蕾，遂又多添了半碗米饭。

　　正嚼着有滋有味时，张家少爷天佑的小丫鬟宝儿又提来食笼，打开竹笼盖，香气四溢，直扑面鼻，一碗是首乌鲤鱼炖汤，冒着腾腾的热气，另两盘是宫爆鸡丁和水晶肘子，看着那久违的火红红的辣椒，嘴里的口水立时狂涌，不由对天佑的好感又添了两分。

　　桑邑的饮食讲究清淡、原汁原味，张家做菜极少用辣椒，对于尤爱吃辣喝麻的我委实忧愁，前些日子便在天佑跟前略说了一嘴子，婉转曲折的表达想吃辣的意愿，希望偶尔能尝上一尝蜀地的异域风味，只是不能伸张，免得叫别人以为我端架子，天佑是通透人，向来对我有求必应，便爽快应承于我，隔三差五便差可靠的厨子架私灶，按我的说法炒上一两样给我解解馋，虽说麻辣的味道比起正宗的还差了一截，但是我已然知足了。

　　作为张家唯一的子孙，天佑并不能时常处在家里，要么跟着老爷在药堂打理生意，要么就是出远门收购药材，要么就到分铺查帐、收帐，夫人则成日介呆在佛堂颂经理佛，三餐茹素，如果他们爷俩不在家，便在后院的佛堂吃，而天音就会与我同道用膳，若是天佑归家早，夫人便让厨房多备了几道他们爱吃的菜品，一家人围桌吃膳，话家常，天佑顺便差宝儿给我送些过来。

　　宝儿把菜肴依次端到桌面，笑道：“少爷听说羽姐姐近来清减了，便让厨子加了两道羽姐姐平日里喜欢的菜送过来，但是辣椒性臊生虚火，所以在首乌汤加了两味祛火的药材，嘱咐羽姐姐不要嫌味道不好，千万把汤喝了。”又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似羡似叹补了一句，“少爷对羽姐姐可真是贴心啊。”

　　来了这些时日，每每听到张家的家丁丫鬟们提起我与天佑，总如宝儿这般暧昧的神情，貌视我俩之间有儿女情愫，但是仔细琢磨与天佑的相处，好像又不全然是那么回事，其它尚且无太大的感觉，天佑倒是时常送来吃食，想来他比较好吃，有好吃的东西顺手也给我留一份，又许是古人谈情说爱讲究的是含蓄、朦胧，我暂且体会不到也未可知，不过男女之事最讲越描越黑，于是，我只干干笑了两句，拉过她的手，“这么多菜我吃不完，你还没用饭吧，来，来，一块吃。”

　　“我可不敢，这是少爷专门替姐姐备的。”宝儿嘻嘻笑，“姐姐慢用，我回屋伺候少爷去了。”说毕，提着食盒退出门。

　　宝儿前脚刚走，住在隔屋的春柳后脚闻着味寻过来了，她不好意思，还拽六儿同道来，她瞅瞅案几的五菜两汤，嘴角歪了歪，眼睛在笑，口气却是压不住的酸，“人和人就是不能比，姐姐就是好福气。”

　　我向她们招手笑道：“来得正好，正要去叫你们过来同用，都不许走，要不我可要生气的。”

　　这些菜肯定是吃不完，倒了也是可惜，不如做顺手人情，遂，我加了两副碗筷，取出桂花醇，扬笑诚意相邀，想着有可能永远呆在这里，还是要好好为今后做谋划。

　　首先，上上下下的关系需要好好打理，主子的关系不用说，融洽和乐的很，下面的亦不能大意，尤其是这些个婆子丫鬟，即便不能与她们相交为友，亦不能生嫌隙，与人为善，脚底的路便越宽，孔夫子留有良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我极少独自用膳，就趁此机会献献殷勤，表表温情。

　　她们只是讪讪望向我，站定不动，我热情拉过她们入了位，就在我盛饭的当口，贪嘴的春柳已等不急我落座，夹了一筷鸡丁肉，辣得她一口吐在地上，猛咳不停，呛得眼泪鼻涕直淌，我急忙给倒了茶水给她，“快漱漱嘴，怨我没交待，这盘辣，你们吃不惯。”

　　春柳连灌了三大杯，稍稍好些，用帕子擦拭鼻头，呜咽着嗓音，皱眉问我：“颜色看着甚是打眼，只当是没吃过的好菜，谁知竟这般辛辣，却如何能下咽，少爷就给羽姐姐吃这个？”

　　我嘿嘿笑了笑，信口胡诌道：“前次陪小姐上街市采买胭脂，见人吃得喷喷香，香得我嘴里口水直淌，就想尝尝。”把肘子等盘菜移到她们面前，“吃这些，这些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