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请求 ...
-
莫孤酌回到客栈时已是深夜，疲倦地打开房门，便看见宛颜以肘撑头地趴在桌子上，手边还放着一个食盒。看那模样似乎是给自己准备了东西吃，但却因为太疲困而先睡去了。
莫孤酌不禁有些心疼和无奈，动作轻柔地将其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便吹了蜡烛另寻了一间房间歇息。
这一觉却是睡得极不安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旧地重游的缘故，他总是梦到了一些过往的事，就仿佛密不透风的网一般，将他的思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时之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三月薄春，燕字回时。那年长安城的初春来得特别的早，不过二三月之际，杨柳便已探了枝头清点水面。涟漪莹莹，倒也引得许多燕子在湖边徘徊筑巢。
那一年正值新皇与皇后的第一个皇子的诞辰，据说皇子诞生之际，天边彩霞竟隐约呈现真龙天子之模样，宫中喜鹊一时间竟多得随处可见。众人皆说这是祥瑞之兆，皇帝大喜，赦令天下。
百姓们因得那年的免征收税务而高兴，朝中百官更因一年的利禄之多而欣然不已。自然，这些事情都是百姓们所能享受的，有的人只能蹲在墙角边裹着一件单薄的夏衣瑟瑟发抖。
一处大户人家的府邸前，几个乞儿扎成堆地堵在门口连声乞讨。看门人凶神恶煞地拿着棍子作势驱赶，却也不敢真正的打在他们身上，只怕招惹来更多的麻烦。
“这位爷，您就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吧。我们可是三天没吃饱过了！”一个乞儿抱着看门人的腿苦苦哀求，童稚的脸上脏兮兮的刻满了伤痕。
“我呸！你们饿死了也不关我的事。”看门人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液，手执木棍狠狠道：“今日老爷有贵客驾临，你们识相点就快些滚远，否则小心爷打死你们！”
那个方才抱着其大腿的乞儿听此一言，便侧着头往后给伙伴们施了个眼神。
其他乞儿瞬间会意，一个个更是放肆地爬上府门的阶梯，硬是将看门人逼退了好几步，一个个将头磕得碰碰响：“爷！您就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吧！”
眼看着软的不行偏要来硬的，看门人立马怒火直烧，一棍子正举过头顶还未落下，带头的乞儿眼珠子一转，其身后的乞儿便突然将一个瘦小的乞儿推了出来。
那个乞儿似乎手脚不便，被人一推便倒在了地上。带头的乞儿见此便声情并茂地演起以往上演无数次的戏码：“爷！您不愿施舍些便算了！为何还要如此伤害我的兄弟？”
“就是啊！莫七，莫七你怎么了！？”
倒地的乞儿一动也不动，只是死闭着眼。
看门人一下子愣了，知道这乞儿并非自己所伤。只是这些乞儿们看样子是有备而来的，若是自己不施舍着些，只怕这方圆五里的乞丐都会聚拢过来。与其到时被人多欺负，还不如现在花几个铜板搞定事情。
厌恶地掏出几个铜板砸在那个倒地的乞儿的身上，看门人道：“走吧走吧！今天真是晦气！”
带头的乞儿数了数铜板，一脸悲痛道：“爷您打伤了我的兄弟，竟只给了这么几个铜板，真真是气愤！大家过来看啊！无缘无故打了人还不赔偿的!”
眼看着路边乞丐已有过来围观之势，看门人连忙又掏出几个铜板甩在地上，然后闪身进入府里，快快地合上了府门。
带头的乞儿如获珍宝地捡起那几个铜板，再板着脸依依不舍地将其每人两个地分下去。最后喜滋滋地揣起那剩余的四个铜板就转身要走，一只小手却突然拽住了他的腿。
带头的乞儿回头一看，原来便是那个摔倒在地的乞儿莫七。莫七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道：“钱。”
陈大作为领头的，自然是想多独吞些，对这个身有残疾的乞儿便没有好气：“钱什么钱啊！你做什么了？又没有被打着，还想要钱！”
说着又是转身要走，却不料莫七虽是人小力气却大：“那铜板，我也有一份。”
“算了算了！”厌烦地摆摆手，陈大咬着牙剔了一个铜板出来，“就这一个。”
铜板顺着石阶骨碌骨碌地滚在莫七的身前，莫七看也没看，只是目光冷冷：“说好每人两个的。”
陈大本不想理他，可是莫七的目光凛冽，竟是有几分慑人的煞气。他不禁有些心虚，低声咒骂了一句，又不情不愿地将一个铜板抛下，转身跑往前边路边上的赌场去了。
莫七伸长手将那小铜板拾起，放在了较为保险的衣兜中，这才以手撑着身子勉强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远处。
一觉醒来，已是将近午时。莫孤酌收拾妥当之后，便回到了自己房中。
宛颜这个时辰已经去给义枫院众人送药了。房中冷冷清清的，莫孤酌自己泡了壶茶独饮，室中弥漫着一股茶香沁然，衬得这室中之景物恍若仙境一般。
不过片刻，门上便传来一阵敲门声：“客官，客官！”
他从轮椅上起身去打开了门：“何事？”
“哎哟客官您可算是起来了！楼下有一姑娘等了您好些时辰了。”
莫孤酌顺着小二的手指方向一望，便见楼下喧嚣吵闹的人群中，一个鹅黄色身影的女子独占了一张桌子。
莫孤酌有些无言，是顾老口中的傅丫头。
自己那日也不过是客套，不料那丫头竟还真是认真的了。罢了，既然已经来了，自己也就下去会会她吧。
结缘看着楼梯上那个徐徐走下来的白衣男子，心中的疑惑愈来愈重：他不是得依靠着轮椅吗，怎的那日不用，今日也不用了？
莫孤酌走到她面前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顾老口中那温柔贤惠懂事的小姑娘正满面疑惑地呆愣在座位上，而她的怀中竟抱着一团白球，瑟瑟地抖着身子挣脱来挣脱去的。
见过遛狗遛猫遛马的，却唯独没见过遛兔子的。莫孤酌不经意地轻勾了下嘴角。
往往百姓们遛狗遛猫遛马的，都喜欢在其脖颈上系着根绳子防止其挣脱开来，而再不就是抱着它不分心罢了。只是时时刻刻不分心是不可能的，就像现在，结缘一个恍惚之间便被怀中的雪团挣了去，一下子落在了桌子上，小雪团继而敏捷地后腿一蹬，便扑向了前面那人。
莫孤酌接住那准确无误地向自己扑来的小毛团，心中颇有几分哭笑不得，面上却仍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姑娘有何事？”
出乎意料的，小雪团在他的怀中倒是极为安分，乖乖地缩成一团。
结缘不再去理会那团“重色轻主”的毛球，视线看向他：“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向公子请教。”
“请教谈不上，有事你就说罢。”莫孤酌在其对面坐下，语言冷清。修长且指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兔儿的毛，兔儿似乎极为舒服，原本根根竖立的白毛一下子顺垂了下来。
结缘再度瞥了一眼那团毛球，毛球似乎不知所谓，一人一兔大眼瞪小眼。看见莫孤酌略微眯起了眼，结缘连忙调回目光：“事情尚且不急，倒是不必现在讨论。”
莫孤酌点了点头，只是目光专注地抚摸毛球。
结缘见他平日里眉眼间的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再看看那舒服得只差打个呵欠的毛球，颇有些好奇：“公子很喜欢兔子？”
“嗯。”小时候家中虽穷，娘亲却一直养着窝兔子在墙角边，虽说最后那窝兔子的命运好不到哪里去，但终究自己还是极爱逗它们玩的。
“唔，那公子可喜欢猫？”
“嗯。”
“我听闻苗疆那边有一种猫，左眼和右眼的眼珠颜色是不一样的，尾巴还是极短的。不知公子可曾见过？”
“不曾，我不方便外出，只是听闻过罢了。”
结缘立马噤声，自己这是戳到了别人的痛处，真是言多必失。
两人无言，气氛顿时有些僵硬。
客栈厅堂来往客人极多，人流涌动，整个厅堂上方皆是喧闹的声音。
一边的小二远远地喊了句：“那边的两位客官，若是不吃饭不喝茶，还请让个位给其他人！”
“姑娘究竟是有何事？我想，这满堂客人怕是等不及这个位置了。”语言不急不缓，没有丝毫的不耐之意。
“是这样的，”结缘斟酌着开口，“顾老说公子医术超群，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答应。公子放心，绝不是拜师之事。”
“杀人放火之事，我可不干。”
结缘愣了愣，他自然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请他去干这些事的，再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之前的那种抵触感似乎消失了许多，心下顿时有几分欣喜。
“公子放心，自然不会让公子去做这些事的。”看到了希望，语气也不由得有几分雀跃。
莫孤酌看着眼前不由得露出笑意的人，微微点了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请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