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阿常

2、第 2 章

　　没等到周一，周日一大早，卫东就被叫去开会了，反正是新来的，刚好是新剧，从头参与。他跟的这剧的导演是话剧圈里的三大导演之一，虞伯安。

　　张哥昨天就说过了，跟着虞导，就得打起十二万精神，凡事按要求去做，往细里去做，尽善尽美。

　　还好卫东原本就是细致周到的人，只是新环境，还有些打不开手，他在老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制作，现在打回从统筹做起，他也不怨，事情本来就得是这样，能进来这里就该偷着乐了。

　　剧话有三个导演，两男一女，其中两个男有点打擂台的意思：虞伯安，龙文藻。

　　两人风格路子完全不同，按理来说应该轧不到对方，可不知道为什么原因，两个人事事叫板，明里暗里都在拼，拼演员，拼台词，拼剧本，拼工作人员，连道具都拼。按理说两个人都是同间学校毕业的，多少有点同窗情谊才是，但事与愿违。虞伯安毕业后去国外游学，回国后着重于传统题材世界名著与现代社会话题的融合，而龙文藻则从低做起，慢慢自成一派，搞起了实验剧，有很多独创的新剧目。他的话剧很多年轻人追捧，又热闹又新鲜。这事卫东不知道，他才新来，对三大导演的戏只有喜欢的份。

　　团队做事讲究配合与默契，所以导演也有导演用惯的班子跟工作人员，有时用得顺手，你抢我夺也不是没有的事，一个工作人员同时接了几部戏也是常有的事，卫东一开始还没遇到，后来就知道头疼了。还好他在老家时做这行的人不多，遇到戏剧节什么的他一人接了所有的戏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会议的氛围还算不错，没有卫东想像的剑拔弩张，反而挺轻松的，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最后交给虞伯安拍板。

　　“虞导，这次制作费不是听说缩了，怎么还多出钱来？”

　　趁着休息空隙上趟厕所，都能让卫东听回墙根，说话的声音他认得，是虞导的助手，张锐，一个帅小伙子，下巴留着稀拉的胡子，穿着贴身的皮衣，精神气十足。

　　“你觉得我的戏不好？”

　　“您开玩笑！”声音都急了，拉高了音调。

　　“那又好又赚钱的戏上面能缩，缩多少？那是给别人听的，也就你信。”虞导说话时跟在开会时的腔调不一样，具体哪不一样，卫东说不上来，有总更轻松的感觉。

　　“我这不是急嘛，上回跟道具的吵得我火都上来了，这会再吵，那肯定得干一架才能了事。”

　　“干一架？就你这样的？”

　　“我这样怎么了？！虞导，不是我吹，我一个摞三个那没问题。”

　　“行，有机会让你表现表现。”

　　“新来的统筹年纪也太大了些，这年纪的都能当独立制作人了。”突然话题扯到了卫东，害他原想活动下腿脚只得继续保持着不动。张锐的话让卫东听了只有苦笑的份，他其实刚过三十大关，但长得是太急了点，加上他为人性子稳重，外表看上去实际上要大个五岁不止。

　　“你也工作不老少年了，什么时候改改以貌取人的毛病。”虞伯安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语气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张锐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

　　“娃儿脾气。”虞伯安说完这话就示意该走了，烟也抽完了，是该走了。其实他晓得张锐虽然跟了他这么多年，接触的人也不算少，但还是容易把心事露出来，他哪是觉得卫东年纪大，他不过是看不惯张总把人塞给他们这事。

　　虞伯安也不喜欢，不过这几年他红了，有名气了，这事就见得更多，只要能做事不添乱就行，至于什么来头的真没什么好计较的。再说了，能办实事的也是有的，虞伯安想起当初那个硬塞进来的新演员，乐了下。张锐跟在后头玩着手机，只有这会他才褪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其实原本他也不大，入这行时间却长，处的职位见到他的人也得叫声张总才合适，但他面嫩，而且也不喜欢官官腔腔的，可又担心自己被人小瞧了去，故意留着小胡子显自己成熟。

　　等两人走了出去，卫东腿都麻了。在公司蹲厕所果然是大忌。卫东想来想去没什么好怪的，要怪只能怪早上那碗豆腐脑是咸的了。

　　初次会议定了下来，也没什么事，都是些大模块，演员上张锐提了几个名字，虞导自己也圈了几个，剧本只打印了几份，没落到卫东手上，他就大概知道个名字和梗概，看他一脸想看的样子，张锐笑说虞导说还要改点，等剧出来会出书，不急。

　　卫东也被自己的样乐了，周三开始定演员排戏，他要真有兴趣，倒时就能看到。

　　戏做多了，就不如观众热忱，毕竟先是份工作，再然后才是兴趣爱好。这两者对卫东来说是永恒的相悖命题，刚毕业的时候是满腔热火，后面因为工作的摩擦消耗了这热情，现在兴许是换了新环境，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刚工作时的那团火又开始烧了起来。

　　散会的时候，张锐跟在虞导后面追，说是想起海报的事，虞导说还有快两个月时间急啥。边这么说两人还是一块边走边研究起来。

　　卫东收拾了手头上的事，跟着一同事去自己办公地点转转。办公室不大，很明显干净整洁的那块是他自己的，其它的全都乱七八糟堆着纸头文件。卫东开了电脑，是新的，这让他感觉大好，同事拍拍他的肩说明天人事上班了你再去报到，今天没事就先回吧，我先走了啊。

　　卫东笑着说好，自己也该去买点杯子之类的东西，刚关电脑，手机就响了。

　　“喂，你怎么不见了啊？”来电的是袁来。

　　“单位临时开会。”

　　“够勤快的啊，不周一才上班嘛。”电话里还夹杂着电动牙刷的声音。

　　“都这样，你刚醒吧，中午我请你吃饭？”

　　“这哪成啊，等你拿到工资才说请客的事吧，中午别外面捣腾了，刚有人送了羊肉过来，你回来咱们涮火锅吃。”

　　“那我去买点菜，你想吃什么？”

　　“还买什么菜啊，阳台里有啥吃啥呗。”

　　卫东可记得袁来那阳台屯东西只剩大白菜跟冻柿子了。“我还得点上班用的东西，顺便。”

　　“那行，你买点蘑菇吧，还有粉丝……”袁来说是不用麻烦，嘴里还是报了一遛的菜名，卫东听了一会儿，认命的掏出纸笔来记下。

　　送羊肉来的人正是袁来跟卫东共同的那个姓高的铁哥们，人叫高峰，跟踢足球的同名。袁来说你要叫高小贝就算了，叫高峰干嘛呀，想踢球啊还是想娶歌后啊？

　　高峰为人特铁血柔情，自从有了女儿后更是如此。

　　“婆婆妈妈，娘娘腔腔。”袁来捞起片羊肉边塞嘴里边说到。

　　他指的是高峰怕他跟卫东相处得不融洽特意跑来搅和搅和这事。高峰手里正拿着条黄瓜生啃，听他这么一说，舞着黄瓜就朝袁来的脑袋敲去。半道上让卫东给截了，见两人都瞪着他，卫东忙说一斤好几块，别浪费。

　　袁来在屋子正中间摆了块小方桌，电火锅是他翻了半天才翻出来的，差点找不着让卫东买一个新的。卫东提着菜进屋的时候，放了火锅料水也已经烧开，整个屋子都是香味，高峰正在磨刀子，袁来哇啦哇啦聒噪的倒像他是被片成片的一样。卫东突然有了家的感觉，在这个才住了两天的地方。

　　高峰带来的羊肉是朋友大老远从新疆捎回来的，他自己操了一手好刀，片得又薄又透，烫一下蘸点调料就直接塞嘴里，又嫩又鲜，袁来直呼好吃，说要不你介绍你朋友给我认识吧。

　　高峰说德性，早晚有天为了吃的把自已个给卖了。

　　袁来说那不能够，我怎么也得为我老婆守身如玉。

　　卫东正在捞粉丝，听袁来这么一说，粉丝从筷子里跑得一根不剩。

　　“你有老婆了？！”

　　高峰见卫东这样哈哈大笑，袁来见高峰和卫东那样也乐，拍着卫东的肩膀说我老婆在房间里，我让她出来跟你见见。

　　卫东半张了嘴看着袁来啪嗒啪嗒的跑回房间，又啪嗒啪嗒的跑回来。

　　“我老婆，漂亮吧，大气吧，沉稳吧，美丽动人吧！”袁来显摆着手上的东西。

　　“单反？”卫东有点傻不愣当的问到。

　　“俗气，我都叫她小伍。”袁来手里的是他买了好几年的佳能单50D，中间换过镜头换过零配件，主机是一直没动过的，“她有灵魂！”袁来骄傲的说到，边说还边按快门给抢了一张照片出来。

　　卫东不喜欢拍照，猝不及防，让袁来得逞了去。他说要看看，袁来也不让，说小伍要休息了睡美容觉，说完就把相机送回房里。

　　摄影才是袁来的最爱，但做图才能让他有饭吃，他把这两事分得清清楚楚，爱好是爱好，工作是工作。

　　“但是保不齐有天，我就能靠着这爱好吃上饭了。”袁来举着杯白酒，说为永不磨灭的理想而干杯。

　　卫东说好！把杯子举起来，一口气喝干了。

　　高峰头疼的看着两人大白天的就发酒疯，他现在最大的理想是他的宝贝女儿快高长大，健健康康，漂漂亮亮。至于理想，高峰想起模糊的青春年代，那会他的理想好像是做个像海子那样的诗人，背着把吉它，浪迹天涯。

　　这样就没我的宝贝小疙瘩了。高峰心想，及时制止住了两人又一次干杯的动作。

　　“明天是星期一，你们俩还上不上班了！”

　　周一是永恒的魔咒。袁来说一语惊醒醉中人，太可怕了，我不要，明天为什么是周一，呜呜呜，我要去睡觉，明天头疼就惨了，剩下的高峰你收拾下吧。说着就拍拍屁股进了房间，让高峰连骂人的机会都没有。这边卫东见袁来进了屋也趴在桌上了。

　　得，就当是义工了。高峰自我安慰了几句，把吃剩的东西收拾进厨房，出来一看，原本还趴在桌上装死的卫东也已经进了房间呼呼大睡。

　　“现在才下午，你们俩闹哪样！”

　　袁来和卫东都听到了怒吼，各自在床上打了个滚，继续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