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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不打不相识 ...

  •   白屹放下茶盏,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怕是讲不清,道不明,理还乱。人生在世少闻些纷扰好,也落得个清静。”舒毓有所悟地点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乱世俗尘中又有几人能跳得出呢?”白屹忡怔了片刻,回过神来,强扯起一丝笑意,“也罢,这也许就是命。”舒毓皱着眉,有些担心地望着白屹苍白的面容,“这般沮丧,不似三爷的性子。”

      一阵寂静。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白屹忽地立起身,猛然一甩衣袖,似要将那些多日来萦绕在心头上的是是非非都一并甩开去。正惊诧间,听见了白屹略带嘶哑的声音,“如此丧气的确非我作风。毓儿,你说的对,谁能跳出凡尘间的因果轮回?就算勉强挣脱了去,也终是兜兜转转,殊途同归而已。罢罢罢,要逝的总归留不住。”舒毓定定地从背后看着那副并不宽阔双肩,张了张口,却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

      当白屹转过身来面对舒毓的时候,面容已然增添了些暖色。“抱歉,让你担心了。”白屹自嘲道,“注定是不容我消沉片刻啊。毓儿,看来我是得在帐房搭铺了。”舒毓了然地笑笑,“三爷想通了便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屹几乎全是在帐房里渡过的。不是废寝忘食地查阅纠正下头上缴的帐簿,就是一个接一个地会见各地的会长、掌柜。偶有的几次外出,也是与其他商门望族洽谈合作,巩固关系。在白家人眼中,白屹承受着高负的辛劳和忙碌,可她自己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白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自己作为白家当家人,白家三少爷,以及,作为她的夫君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林家的目的、商场的漩涡、若泠的心思、兄长的归家以及父母的态度,太多的未知数使白屹看不清自己的将来。但她无从选择,肩上背负的责任令她必须隐忍地坚守在原地,哪怕用尽气力乃至最后一刻。现在,白屹只剩下一个信念:无论付何种代价,都必须护家人周全。摒弃原先烦乱的思绪,留下一个本位的缘由,白屹反倒是觉得头脑清朗了起来。于是,她夜以继日地扑在了生意上,时常只是和衣眯一会儿,便继续打起精神挑灯夜战,全然不觉疲惫。面对爹娘兄长对自己的关心和担忧,白屹一笑了之。此刻,她只希望尚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布完所有的棋。

      午夜时分,白家大宅里,另一个纤弱的身影也枯坐灯前,无法入睡。

      若泠木然地翻着书页,她头次发觉看书也是可以这样索然无味的。空洞的目光扫过字里行间,心中却留不下半点印象。自那次见面后,两人再无照面。若泠承认,那次她的确是耍了些小性子。虽然不相信府里的谣传,但是她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她果真也在意着那个人么。

      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她对自己的好,自己全都感受的到。她的体贴,她的笑容,她的孩子气,她的坚持,自己全都看进了眼里,刻在了心里。可是,那个人决不会是自己命定之人,这场颠鸾倒凤姻缘还能维系多久?

      闭上双眸,轻轻摩梭着手心里的那块玉牌,若泠烦躁的心渐渐冷静了下来。每每自己烦乱不安时,玉牌温润的触感总能及时抚平自己的心绪。手指缓缓滑过玉牌上雕刻着的白家家徽,忍不住想,这块与那个人天生一对的玉牌,将来又会被谁握在手中呢?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傻瓜愣头愣脑地闯进了自己的书房,当时那呆若木鸡的神情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若泠禁不住轻笑出声,平时精明能干、善于城府的白三少,其实也还是个傻乎乎的孩子啊。

      月落日起,东方既白,白屹望了望窗外的天色,遂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掷。长长地舒了口气,接下来的担务之急就是那件事了吧。白屹捏了捏酸痛的肩膀,打开了帐房的门。室外清晨清凉的气息扑面而至,白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既然时辰还早,换套衣裳再出门吧。

      缓缓地推开房门,见屋里没有动静,白屹这才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她轻手轻脚地拉开衣橱,取出一套袍子。刚转身欲走,白屹便眼尖地瞅见了桌上燃尽的蜡烛。无奈地摇了摇头,怕又是读了一宿的书吧。白屹犹豫片刻,还是走近了床边,探手撩起些床帘,就看到了若泠沉静熟睡的面容。白屹怔怔地端详了一阵子,低语道,“怎么又见瘦了。”突然,床上的人儿微微动了动,把白屹吓了正着,慌忙收回手,踮着脚迅速退出了屋子。靠在门外,白屹抚着怦怦狂跳的心脏,嘲讽地笑笑,“怎么跟作了贼似的。”

      打着哈欠的家丁为白屹打开了大门,望着主子骑着马,快速消失在视线里,不由念叨着,“三爷这大清早地干啥去呀。”搔了搔脑袋,家丁又打了哈欠,吱呀地关上了大门。

      一路快马加鞭后,白屹在古来客栈前呵住了马儿。如果未有记错,馨月他们就是住在这里了。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给了上前招呼的小二。快步迈入大堂,掌柜见状急忙相迎。“房小姐住哪家房?”掌柜点头哈腰,“回白三爷的话,房小姐住天字一号。小的给您领路。”白屹淡淡一笑,“不用了,我自己上去。”

      上了楼,白屹循着房牌,一路来到了走廊尽头。站在天字一号的房门前,白屹定定心神,敲响了房门。只闻屋里响起了好听的女声,不过声音夹杂了些不满和烦躁的情绪。“骆言,一大早的,你又有什么事来烦我啊?!”白屹好笑地想,这声音的主人如果一定要人联想到一名美女的话,也必是名凶巴巴的美女。

      房门倏地打开,只见馨月一只手插在腰里,怒目圆瞪。娇侨的脸庞此时由于主人的愤怒而冷冷地沉着。而馨月却没料想,站在门口的竟是白屹,忍不住大吃一惊,一双美眸立时睁得大大的。表情转换之快,实在令人忍俊不禁。白屹强压住笑意,道“房小姐,在下有要事与你详谈。”馨月挑挑眉,笑了,“小屹,我说过,私下我们不谈公事。”白屹叹了口气,“事关重大,关系你我。不然在下不会清晨孤身拜会。”馨月迟疑了一下,“好罢,你先进来。”

      刚踏进屋子,白屹便觉一股熟悉的酒香。明了一笑,“猩红酒虽口味甘甜,却易上脑。不是该姑娘家饮的。”馨月被戳穿了秘密,红了红脸,抿着薄唇,瞪了白屹一眼,故意怒嗔道,“白家三爷特地前来,莫不是为了教训小女子的?”白屹笑了,望向馨月的脸庞,“你明知我不是那意思。”躲避开了白屹温和的目光,按耐下一阵狂跳的心,馨月故作镇定道,“既是为正事,就请白三爷开门见山了吧。”白屹点点头,面色已然严肃,“此番前来,我是……”

      不知不觉,日挂正中。将近午时时分,白屹才从客房里出来。“白三爷,好好考虑一下我出的条件。”白屹回过身子,苦笑地点了点头,“给我些时间。”馨月粲然一笑,“我是无所谓,只怕白三爷等不起。”白屹一震,刚想说什么,却被人从旁边猛地揪住了衣领。

      “白屹!你这个混蛋!你对我们家小姐做什么了?!”白屹和馨月二人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喊道,“骆言?”听见这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叫自己的名字,骆言更是一股怒气从心底升起,咬牙骂道,“堂堂白家三爷原来也是个放荡无德的人!”馨月扯不开骆言抓住白屹衣领的手,只能在一旁气地跺脚,“你又发什么癫啊?!”白屹面色不善,强耐住心性,冷冷道,“阁下误会了。”

      原本,骆言看时候不早,就来到馨月门前,准备喊馨月用午膳。怎知竟看见白屹从小姐的屋里走了出来。情敌相见,本就分外眼红。更何况是这翻情景呢。自己早已是嫉妒地杀红了眼,而他却仍是一副置身事外、冷淡的模样。看不起自己么?我倒要领教领教你白三少的能耐!

      “误会?!你当我是瞎子吗?!”骆言大吼。“话我不说第三遍,你不信我的为人,也当信你家小姐的。”白屹皱眉看着自己被越攥越紧的衣领,衣领上绣的花纹也被扯得变了形。突然,白屹身子一颤。这花纹……

      说是迟那是快,白屹曲起膝盖撞向骆言的腹部。骆言没有准备,被顶了个踉跄,松了手。白屹急忙抚平皱褶的衣领,可惜,有些地方已经被扯坏了。白屹心疼极了。她什么时候缝完了这袍子?原来她没忘掉!

      当白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另一边的骆言已是怒火中烧,他被白屹保护衣服的动作彻底激怒了。“小心!”听见馨月的一声尖叫,白屹还没来得及抬头,脸上便着实地吃了骆言一拳。这拳力气之大,让白屹的身子狠狠撞在了走廊的护栏上。白屹禁不住闷哼一声。

      馨月慌忙挡在白屹身前,急得大喊,“骆言,你疯啦?快住手!”骆言紧握着拳头,恨恨道,“小姐!那混蛋那么对你,你还护着他?!我要替你教训教训他!”馨月正想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了没有温度的声音。“馨月你让开。”馨月一惊,忙回头看去。只见一张冰冷的脸,没有任何表情。馨月愣了愣,忽然回过神来,“小屹!你嘴角流血了!”白屹依旧毫无表情。馨月急了,“小屹,你打不过骆言的!他是……”白屹挥挥手,示意馨月退下。馨月顿觉得自己就快晕倒了,竟遇上这两个疯子!

      白屹斜靠在栏杆上,啐了一口血水,淡然道,“身手不错,可惜用错了地方。”骆言听罢一阵冷笑,“是吗?我看白三爷倒是张嘴厉害。”捏了捏拳头,接着厉声道,“我骆言今日定要你心服口服!”说着,便施展开身手,冲拳向白屹袭来。“哦……原来是骆家堡的人。”白屹轻声道。

      正当拳锋要击中面门时,白屹忽然移转身形,闪到骆言侧后,反手一劈。骆言一下吃不住力道,当下双膝一软,竟磕在了地上。一边的馨月则当下傻了眼。骆言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一个打挺跃起身来,“果然是真人不漏相!既然如此,白三爷看看我这招如何?”只见他运起一股真气,传至双臂游走,然后双掌向外一翻,浑厚有力的掌劲挟着一阵气浪,向白屹猛冲而去。含元掌!白屹眉毛一挑,正想侧身躲过,却见馨月向自己这里扑过来。这个傻瓜,不想活命了么!而骆言眼见着馨月朝白屹扑去,赶紧收力。但为时已晚,掌锋好似箭般得已射到了馨月跟前。来不及了!白屹身形一晃,压至馨月面前,将她护在了身后。紧接着就在掌锋欺至胸前的一刹那,白屹从腰间抽出一柄银色软剑,顺势一转,只见雪白的剑身沾练粘随,引进落空,仿佛一条莹白的雪带在空中飘舞,瞬间竟解了含元掌的真气。

      骆言见状,大吃一惊,“潮月剑法!”转眼又瞥见了软剑剑柄上镶嵌的紫红猫眼儿,忍不住叫道,“堆雪!”白屹转手将软剑送回腰封,“没想到你认得它。”骆言点了点头,正色道,“白三爷原是孟庄主的弟子。在下不知,多有得罪。”白屹淡淡道,“弟子还称不上。只是幼时机缘巧合,受过孟庄主的调教。”骆言抱抱拳,“白三爷过谦了。既是孟庄主门下,我信得过三爷的品行。方才的误会,请三爷勿要责怪才好。”白屹蹭去了嘴角的血丝,微微一笑,“骆家堡的男人各个都是汉子。骆兄,就当是不打不相识罢。”骆言闻罢,爽朗一笑,“好!我骆言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不打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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