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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宁子你打算过冬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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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了那女人的福气,我人生第一次进了医院这个地方,足足躺了有一个星期之久,老施叔常会带着施纪年来看我,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补品,而我妈也总是不敢收,我一开始还不懂老施叔为什么那么殷勤,后来我妈才告诉我,原来那个女人是老施叔的婆娘。
听到之后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老施叔和施纪年真是可怜,每天每晚都要面对这么一个恶婆娘,但是想想又觉得,这是每个人的宿命,就像我没有父亲,我的母亲没有丈夫一样,人生本来就面临着无数抉择和机遇,一旦成为定局,就无法再去抱怨老天的不公。
这次的事情也是因为老施叔常帮助我们家而引起了他婆娘的不满,但是我想,她也没认为会闹得那么大吧。
七天之后也就是我生日那天,我的头被包成未入土的木乃伊一样,也照样晃悠着去了学校。
其实我感到很丢脸,莫名的羞耻感萦绕在心头,但又不想说出来,所以我偷偷将母亲唯一一顶墨绿色的帽子套在了头上,大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边脸。
那天我去的很早,生怕在路上遇见同学或者熟人,她们一定会捂着嘴笑我,但是又不敢太如何出声,谁都知道,我和城西小霸王是友好关系。
我趴在桌上,眼睛眯开一条小缝,看着陆陆续续进来越来越多的人,渐渐紧张起来。我不敢抬头,也没敢出声,破旧的小木桌被我抖得嘎吱嘎吱响,我看着桌上用小刀刻着的小人,有些出神。
那是它不知道上几任主人留下的,是两个小人,一个画了裙子,能分辨出来是个女孩,她的头上还特别画了一个三根尖端的皇冠,像个公主。宁外一个像是王子,骑着大马。
每一个女孩总会遇到自己的王子然后变成公主吧?国王也会出现,将她的手交付到他的手心,祝他们幸福。那我的父亲是不是也会出现?祝我幸福?
小人突然被阴影所笼罩,我回过神,抬眼看着那个遮住光的人,是小红帽。
她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笑嘻嘻的说,小宁子你打算过冬吗?
六月的光透过窗户上混着五颜六色染料的玻璃,直直的打在她的脸上,白皙的脸渡上红的蓝的光彩。
我不说话,低下头,摆弄着手中还剩半截的铅笔,不由得感到难过。
在我看来,第一次进医院是一件很大的事情,而在这七天里,小红帽竟然没有来看过我一次,尽管我不希望我妈看到她。并且现在她不但没有安慰我还来嘲笑我,这让我有些失望,我认为的朋友不应该是这样的。
随后又传来了一声,哎哟,这不是宁朦吗,怎么这样了端午节不是过完了吗?怎么还流行着白米加粽叶的造型啊。
不用看我也知道这是皮蛋,他的声音有种说不出来的尖锐,像手指甲抓在黑板上的声音,让人起鸡皮疙瘩。皮蛋是小红帽的忠实小跟班,在我还没有到来之前,一直都是他帮小红帽做的作业,也算尽忠尽责,只是为人太爱贫嘴,我不是怎么喜欢同他打交道。
我不答,抿了抿嘴,趴在桌上继续摆弄着。
可能是小红帽瞪了他一眼,之后便没了声音,我能听到她把书包甩在桌上,桌子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响声,然后她坐下,半晌,她用一只手圈过我,也趴在桌上,附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哎?不是哭了吧?
不是哭了吧?
这句话像小雨滴落在我的心头,浇灌着我的难过,原本小小的种子发芽变得高大,尽然有丝丝水雾迎上眼眸,有些莫名其妙。
我推开她,吸了吸鼻子,假装很冷的样子说,没事,就是有些感冒。但是暖暖的光照在我的身上,我甚至能感觉到热。就是这样,我为了不被她们看作是爱哭鬼而撒了谎。
小红帽看着我,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光,眼里有些不解,她眯着眸子,说,果然我看重的人就是不一般,六月天能感冒,还得缠纱带。
她的语气无比严肃,就像在说,你筋骨奇特,七窍全开,只需打通任督二脉,必将前途无量。
我看着她肃穆的表情,不禁扑哧一声就笑了,然而却忘记了头上的伤,嘶的倒吸一口气,手不自觉的就抓上了小红帽细小的胳膊。
她咬着牙,眉头皱的紧紧的,直叫唤,哎哎!我的小姑奶奶!轻点啊!断了断了!真受不了你...
我总是拿她没有办法,她也总能三言两语让我破涕为笑,也许我喜欢的正是她这一点,让我全然感受不到窘迫生活带来的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