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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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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章
天明一路心急如焚，整颗心在胸膛里急促地跳动着，恐惧和担忧纠成麻绳，这么一拉一扯地，拧着他的心，强装镇定的脸上无一分血色。
这样的神色让苏靖辞暗暗心惊。他还是很不服气，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天明痛苦，说到底他也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得不地道，瞧天明之前愤怒震惊的模样，是真的想动手砍了他的，只是强行忍住了。
天明现在是一句话也不与他多说，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车厢里沉闷压抑的气氛简直要让苏靖辞崩溃，他无处发泄，只得扭冲着车夫发火：“你他、妈给我快点！救不到人小爷宰了你！”
马车如疾风般飞奔。
天明掀起布帘，看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多么希望一晃眼就能瞥见那张微笑着的温柔的脸，想得心里又酸又痛，说不出的难受。
结果等他们赶回原地，哪还有少羽的身影，问了附近的村民，全部一头雾水，不知所以。
天明站在空旷的山地里，茫然四顾，手足无措。风呼呼直吹，带着春季的湿润冰凉，将他一颗呯呯直跳的心浇冷浇凉。
他是真的怕了，怕死这种心里最在乎的人下落不明，生死难测的情况。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眼底洇出血色，像是被谁狠戳了一刀，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去哪里，手脚都是软的。
苏靖辞见天明真是吓得面无血色了，也不敢含糊，火急火燎召集所有手下过来，全部打发去寻找少羽的下落。
桑海大大小小的商铺至少有一半是苏家的，这天，所有苏家商铺都关门不营业了，因为少爷着急麻慌的在找一个叫少羽的人，大家都扔了手下的活儿四处奔波寻找着。
一直到傍晚时刻才终于有了消息，说是昨晚有人看到一大帮不知是什么来头的人往桑海城西而去，神神秘秘的，也许就带着他们要找的人。
天明二话不说，立即加马加鞭的往回赶。他知道桑海来了很多武林人士，其中不乏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如果他们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恼羞成怒对少羽不利的话……他不敢往下想，他快急疯了。
等赶到城西，已是半夜三更。
天明在夜色下奔走，因为过度的紧张和体力透支，整个人憔悴不堪，濒临极限。
苏靖辞一脸诚惶诚恐的跟在他身边，左右两边是举着火把的手下。数十个人在胡同里，除了脚步声之外，竟是没有其他一点声音。
这里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家家户户的大门前挂着烛火点燃的灯笼。晚风清冷，寂静无声。
苏靖辞小声劝天明休息一下，他已经一整天没吃没喝，苏靖辞真的很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天明抬眸看他，线条柔和的脸庞半隐在黑暗中，琥珀般剔透的眼眸毫不掩饰对他的愤怒失望。他一半气自己大意，轻易相信别人，一半是苦寻无果的茫然无措，恨自己无能为力。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让他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个人说。
苏靖辞终于闭上嘴，露出后悔的表情，亦步亦趋，作小伏低的讨好。
这时，一丝异样的声音引起天明的注意。
天明停住脚步，仔细侧耳聆听，为了捕捉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连大气都不敢喘。
声音渐渐清晰，是很多人的脚步声，跑得又急又快，凌乱且嘈杂，往这边方向而来。
天明浑身一震，身体的血液仿佛全活了，那双原本黯然的眼睛仿佛被点燃的小火苗，一下子亮起来。
是少羽！他知道的，那人一定是少羽！没等他高兴的露出笑容，就听到一个声音凶神恶煞的骂道：“给老子弄死他！”
少羽这辈子都没有遇到比现在更糟心更憋屈的事。
他被人下药迷晕，等醒来时已落入一群猖獗的流寇手中。
这些人也不知发什么疯，硬要他交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仙丹，任凭他说什么就是一口咬定被他私藏了。
还将他手脚锁住，铁链钉在石牢里，拿鞭子往死里抽他。
少羽被折磨得险些丢掉半条命，最后才终于挣脱铁链逃出来。只是他逃得也不快，苏靖辞那混蛋给他下的药太重，到现在还头昏脑涨，手脚乏力着。
那群疯子在后面穷追不舍，少羽身体负伤跟他们打斗，匆忙中还被砍了一刀，就在背后。鲜血喷溅而出，少羽咬牙强撑，脸色发白。他已经快跑不动了，跑得踉踉跄跄。追杀他的人大吼着扑过来，刚才好不容易才拉开的距离又被缩短了。身上的血还在泊泊涌出，少羽甚至觉得不用他们动手，他可能就要血流而尽死掉了。
“妈的还敢跑！给老子弄死他！”一个丧心病狂的声音在黑夜里清清楚楚的响起来。
天明愕了一下，后背惊恐的冒出一层冷汗，身体骤然弹起来往声音的发源地疯狂跑过去。
长长的胡同仿佛没有尽头，他双腿灌注全身的力量，迎面刮来的风如刀割在脸上，呼啸着，呜咽着，喉咙火烧般的疼。
他就这样没命的跑，还未跑到岔口，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踉跄着从拐角扑来，摔倒在地上。随后，有人手持明晃晃的长刀兜头向他辟过来！
“少羽！！！”天明扯开喉咙大声嘶吼他的名字，眼睁睁着看着少羽勉强躲过敌人接下来足以将他毙命的几招，拖着受伤的身体向他跑来。
天明何时见过少羽这么狼狈凄惨的模样？这个人是他的!要打，要骂也是他，哪能轮到旁的人？！那一瞬间他就像一头完全丧失理智的小兽，咬着牙，目光霍霍，尽是疯狂燃烧的怒火，嘶吼着要拼上前与他们撕杀！
后面追上来欲砍杀少羽的众人只听得远处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突然眼前骤然一花，只觉得一劲风刮来，带着大气磅礴排山倒的煞气，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强大的内力震得摔飞出去，口吐鲜血，胸膛被剖开似的剧痛。
天明也是情急之下抽出随身携带的墨眉，灌入全部内力砍过去，这一招凶猛强劲，威力无穷，终于一气儿解决数人，暂时缓解了少羽的危机。
少羽目光一暖，沙哑的声线喃喃着：“天明。”他就知道天明一定会来。
天明朝他扑过来，眼底的光凌乱闪烁，双唇抿了抿，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将少羽往墙边逼退了几步，拿瘦削的身体挡在他前面。
少羽从后面看过来，就只能看到他夜幕下模糊的背影。天明左手持剑，右手张开，微微发着抖，挡着少羽不让他从身边溜出来。他毫无惧色，挺直胸膛面对步步朝他逼近的敌人。
那是一群真正的亡命之徒，足足有几十号人，除了先前中招的，剩下哪一个是善类？他们原本是想找出江湖上人人趋之若鹜的仙药发一笔横财，哪知碰上的是个死倔的小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仅敢逃跑，还敢找来帮凶杀他的人！
这口气能咽下他们今儿就不用在道上混了！一群人手持兵器嗷嗷叫着朝天明蜂涌而上！
天明之前那一招出的过猛过急，他是身体负伤的人，哪能这么折腾？他之所以将少羽挡在身后，就是暗知自己恐怕对付不了这么多人，想替他扛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到时苏靖辞就能带人来解围。
这一切的发生其实也不过弹指之间，双方人马拼杀一起，刀光剑影，火光四溅。
少羽早看出天明身体渐渐吃不消了， “傻瓜！给我闪一边去！”他一边骂着，一边闪身来到最前面，加入打斗中。
两个负伤的人，即使再剑法再强悍也敌挡不住数十人的围攻。少羽动作只是迟缓了一下，就被人揪中破绽，天明眼角余光一闪，眼看角落里猛然递来角度刁钻的一剑朝少羽砍去，他想也未想，抬手就挡。只听“嘶拉”一声，利器的尖端沿着天明右胳膊到手肘处狠狠划下去，顿时鲜血直流。
随后赶来的苏靖辞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只是反应慢了天明一步，就只是一小会儿而已，根本没想到眨眼就见他们陷入恶战中，情况凶险异常。
苏大少双眼发红，大叫着冲过去，也不管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送上来是不是自寻死路，一路挥舞着“山鬼”，毫无章法的乱砍乱辟！
连苏靖辞都出手了，其他做手下的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自然是全部围攻上来，打个痛快淋漓。
苏靖辞的加入确实帮了天明的大忙，两人总算可以暂时缓口气，天明咬牙再给一招狠的，一剑连挑数人，趁着混乱突出重围，和少羽他们一起撤退。
苏靖辞杀红了眼，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先走！快走！”
“要走一起走！”
“少他妈啰嗦！快点走！我随后就到！”他一分神，胸膛就被刺了一刀。底下那一群人一见大少爷受伤了，全发疯似的杀过来想要护住他，兵器交接之声不绝于耳。
领头的人见大势不妙，知道再僵持下去除了让更多人受伤之外根本捞不到任何好处，这次只能认栽！他狠瞪少羽一眼，最后无奈带着兄弟们撤退。
至此才终于告一段落。
敌人都跑光了，剩下的人个个带了不同程度的伤，甚至还有几人躺在地上，一动一动，已经咽气了。
天明失神地看着眼前的鲜血狼藉，捂着胸口沉重的喘息着，一呼一吸，尽是浓重的血腥味。
他又看了看少羽，少羽俊美的脸在月光下苍白如纸，他朝天明露出想令他放心的温笑，只是嘴角扯起的弧度有些勉强。
天明心里突然一软，龇牙咧嘴地勉强将他的胳膊架在肩膀上，然后摸摸他冒着冷汗冰凉的脸，道：“走吧，我们回去。”
“好，回去。”少羽目光温柔的看着他，认认真真道：“我们回去，好好过日子。”
路过苏靖辞身边时，那男人胸膛淌着血，被一帮人搀着扶着，眼巴巴地看着天明，想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好像还有点委屈。
天明不想搭理他，虽然这人在最后关头也出了力，还受了伤。就算是一个互不相识的人天明都无法视而不见，更何况这人心思全部都写在脸上，让他想当作不知道也不可以。但他无法原谅任何一个企图伤害少羽的人，只要想到他晚来一步少羽可能死在那些人手中，他就浑身发冷，止不住的后怕，又气又恨。
所以天明只是看他一眼，很快就移开了，冷漠的，没有一点温度。
苏靖辞嘶嘶的抽着气，在那个时候他终于知道有些东西真的留不住了。
当晚，桑海几家有名的医馆的门差点被人砸烂。苏家派人过来，将大夫从暖哄哄的被窝里挖出来，连拉带扯着拖到一伙人下塌的客栈。
大夫虽然心里有气，但毕竟也不敢得罪这尊活佛，只得忍耐着尽心尽力的给几个伤患看病。
苏靖辞伤在胸口，是比较危险的地方，好在刺得不深，不然真有可能一剑取了他小命。大夫给他止血上完药已是大汗淋漓，最后面色凝重的叮嘱他千万注意身体，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为保守起见，当晚他也没走，就在隔壁歇着。还安排别人给苏靖辞守夜，有个什么异常都要起来查探一遍。
少羽身上多处伤口，鲜血淋漓的，看起很吓人很恐怖，但都是皮外伤，让那些混球拿鞕子抽的。后背砍的那一刀也不是什么致命伤，只要对症下药等它慢慢恢复就好。只不过因为当时流了很多血，虚弱地趴在床上让大夫为他涂药止血。
天明捂着右胳膞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坚持要等确认少羽没有危险了才让人给他看伤。
三人当中，竟是天明伤得最重。
这当然不是指他的胳膊上被划的长长一道，外伤外治，最怕的是内伤。
早在之前，他在秦王宫以一敌众，使出惊天十八剑就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后来知晓当年家破人亡的事实，更是痛苦不堪，一个人默默承受。
大夫说是他近几个月来过思过忧，心气涣散，血行迟缓，本是气滞于脉道，这次更因强运功致心脉受损，好好的身体算是毁了。
如果他能好好再调养个几年十年的，说不定能慢慢恢复，可是这么接二连三的受伤，也实在让人无能为力了。
面对大夫痛心的眼神，天明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然后咧开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道：“下次我会好好注意的，不是什么大事。”大夫摇头叹气，给他开了药方就退下了。
天明坐在少羽身边，大夫说的话少羽也迷迷糊糊听到一些，虽然不是很清楚，心底却莫名的一阵阵揪痛着。
天明见他眉头紧锁，睡也睡得不安稳，不禁前往凑近了一点。想了想又把手探入被子底下，牵着他，良久突然道：“少羽，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