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三】阳谋高手 ...

  •   自被宇珩飞冷拒好意之后,在宇珩飞面前,菡心依旧遵着他的命令蒙着脸,即使与他相遇,也只是恭敬地行同门之礼,礼貌而疏远。然而在其他同门面前,她早已将面纱取下,与众师兄习武练功、讲经论事,融洽万分。
      这些小事,宇珩飞自然不知。
      与此同时,每逢三月初春,宇珩飞都会到深林中闭关练武,自他离开师门这日起,菡心对待师门众人更是殷切,不时亲自下厨,做各色美食。
      一日,宇珩飞忽然收到坤潼掌门的飞鸽传书召他回师门商议要事。次日清晨,宇珩飞便回到了坤潼,让他未料到的是,在经过大殿时,本该做着早课的众人竟然将经卷闲置一旁,围成一圈,欢声笑语,不知在高谈阔论什么趣事。
      宇珩飞大感意外,自是怒不可遏,当他走近这群浑然不觉的人时,才发现被围坐其中的人正是菡心。衣着素雅鲜丽的她,在均着褐色长袍的弟子中显得格外显眼。
      菡心双颊处染着一片绯红,食指轻轻弯折,抵着下唇灿烂地笑着。她的四周还放着一些未动过的糕点,一只提篮放在一侧。
      只看了一眼,宇珩飞就全都明白了。
      觉察到四周气氛的异常,菡心一抬眼便注意到了宇珩飞,她轻咳几声,其余人等才发现宇珩飞正站在身后,不由大惊失色,纷纷低下头去,诚惶诚恐等待着宇珩飞的处置。
      菡心倒显得镇定自若,她收起笑脸,从袖间抽出一条锦帕将脸蒙上,之后才起身行礼道:“大师兄,你回来了啊。”
      “我说过,要留在坤潼,你只能蒙面示人。”宇珩飞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责备菡心未遵守他的命令,着实让众人讶异。
      菡心微微一笑道:“你下令时,只有你我二人。我只知道,在你面前,我必须戴着面纱,但是如果没有你在……”
      “好。”闻言,宇珩飞冷笑一声,目光从菡心身上转移到整个大殿,以居高临下的气势冷眼看着早已噤声的众人,低声喝道:“若我不回,你们准备闹到何时?”
      无论何时回来,你总能看到这般闹法。菡心在心里默默想到,嘴上却说:“师兄误会了,师妹见师兄们练功辛苦,这才做了糕点。大家一时高兴,忘了规矩,还请大师兄恕罪。若要以门规论处,罚我一人就可,莫怪他人。”她说得辞真意切,不少低头认错的人都抬起脸来,露出讶异愧疚的神色。
      宇珩飞看着她的眼睛,却发现那双眼睛里只有显而易见的挑衅意味——她竟也会逢场作戏的戏码。“你愿意受罚?”
      “是,罪有应得,心甘情愿!”她眼底有笑意,着实刺眼。
      “好。”他面无表情,转过身去。
      菡心正欲起身跟随,不料殷叡却突然拦在二人中间。“大师兄,你不能处罚师妹,这不公平!”
      “哦?如何不公?”宇珩飞似乎也没想到平日庸碌自大而又胆小怕事的殷叡会挺身而出。
      “规矩是我们坏的,要罚……就……”
      “就怎样?”
      “要罚就一起罚!我……我们,甘愿受罚!”紧闭着眼,殷叡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却不敢多看宇珩飞一眼,胸口因不安的情绪剧烈起伏。
      “对,要罚就一起罚!”在殷叡的带动下,其余弟子,不管是自愿还是被逼无奈,都异口同声地说道。
      见此场面,菡心不由嘴角上扬,心中想着:这几日的殷勤相待果然不是白费的。
      宇珩飞眯起狭长的眼睛,四目相对,焦灼的空气里流淌着只有双方知晓的对白。他再次看了一眼菡心终于甩袍而去。
      “这……这……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他怎么走了?不是还要……”
      “难道你真希望受罚吗?他走了不是更好。”
      “那,那以后还会不会……”
      众人窃窃私语,惊魂甫定。菡心遂转过身去,大声宣布道:“众师兄放心,大师兄走了就不会再罚我们了。”
      “小师妹,你确定?”五师兄问道。
      “嗯。”她的神情异常自信——毕竟她从不干没有把握的事。

      宇珩飞来到坤潼堂时,坤潼掌门胥贾人恭候已久。他走上前,正欲行礼,胥贾人已先开口:“迟了多时,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我……”
      “也罢,我有要事相商。”胥贾人挥手制止,神色亦变得严肃起来,“修罗又在蠢蠢欲动。你比我更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宇珩飞闻言,不动声色的脸上划过一道愤恨,随即应道:“是。”
      胥贾人继续说道:“各道妖魔受其影响纷纷出来兴风作浪,为师应各派要求,今晚将下山与众派商量对策。一去或是几月,或是几年,甚至遥遥无期。坤潼……就交给你了。”他看向宇珩飞的目光异常柔和,饱含着信任与期许,宇珩飞自然知道,他正准备“退位让贤”。
      “我不接受。”宇珩飞冷冷拒绝,“让我带着一帮蠢货过一辈子吗?你应该清楚,坤潼留不住我。”
      “如此时期,你还要故意摆出一副臭脸,招人厌吗?”说的虽是指责的话,但胥贾人的声音慈爱而平缓,像是在对一个倔强的孩子说着玩笑。
      “我等你回来。我还有问题要你回答。”宇珩飞不想继续纠缠,索性转身踏出门槛,在即将离去时转过头郑重地强调道:“有些事情,你还欠个解释。”
      看着宇珩飞离去,胥贾人抚着胡须“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不就是你不得不留在坤潼的原因么?”

      翌日,宇珩飞竟破天荒地参加了坤潼弟子每日必行的晨颂仪式,他的出现,令心有余悸的众人惊恐万分。一个时辰的晨颂在心惊肉跳中显得格外漫长,每个人都如坐针毡,生怕宇珩飞反悔,将逃不掉一番严惩。
      当晨颂结束,宇珩飞徐徐睁开狭长的双目,将所有人都留下时,众弟子都表现出一副大难临头的衰颓模样,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还是破灭了。焦虑地等待着重罚的他们,早已做好了接受现实的精神准备。然而宇珩飞却是这样说道:
      “奉师命,明日,我要下山。”
      听到这句话,众人心中反而生出几分落差感,在恍然明白不是为了惩罚他们而将他们留下时,不禁松了一口气,身心不由舒坦起来。但随之又纷纷议论——宇珩飞可已有五年未离过坤潼,此番忽然说要下山,难不成将发生什么大事。
      宇珩飞看着众人的反应,不屑地冷哼一声,众人又吓得噤声不语。
      “此行凶险,我要带一人前行。你们,谁愿意?”
      简短的一句话,又让众人刚刚放下的心饱受折磨。连宇珩飞都觉凶险的事,说不定一去便会丢了性命。加之宇珩飞行事向来阴晴不定,此行目的不明,恐怕吉凶难料。
      “大师兄,不知此次下山,所谓何事?”殷叡不由低声询问道。
      “凶险之事!”宇珩飞剑眉一挑,玩味而有冰冷的神情缓缓着扫视惊惧不安的众人,“怎么,都没这个胆子?”
      “大师兄,若要去也得说明是什么任务,不明就里前去怕是……”殷叡大惊失色急忙解释道。
      “怕?”言语中的戏谑之意更甚,“惧怕何物?坤潼清净之所住惯了,是怕妖,怕怪,还是怕死?”长袖一挥,他眼底的深沉让人不禁觉得可怖,“若无人同去,那我便先和你们算算昨日亵渎大殿之罪!”
      失而复得的侥幸又一次被宇珩飞的三言两语击得粉碎,但还是无人应答,一次重罚与不可预知的危险相比,孰轻孰重,自然能分得清楚。
      像局外人般观赏着众人窘态的菡心终于按捺不住,高声道:“大师兄,我去。”虽蒙着脸,但一块薄纱怎挡得住她清亮的嗓音,她更是站起身来,只为第一时间攫住宇珩飞的目光。
      “菡心,休得无礼。你入门尚浅,哪里轮得到你去?还不退下。”众弟子暗暗向菡心使着眼色,虽亵渎大殿一事是因菡心而起,但他们也见不得这么一个乖巧可人的师妹白白送了性命。
      宇珩飞不带声色的脸显得平静异常,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愿意?”
      “是。”这正是她长久盼望的。
      “师兄,万万不可,菡心……”众人还想阻止,岂料菡心已经抢先说道:“谢师兄们关心。菡心和你们不同,生来就喜欢闯荡。不要胆子的事不做,要胆子又要本事的,本门之内,也只能由我陪大师兄去做!”
      一番好意,却换来菡心一阵抢白,众人还以为是听错了她言语中的讥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素日善解人意,乖巧体贴的小师妹,怎会说出这样狂妄自大的话语,并处处向着宇珩飞?
      “菡心,你胡说什么,我们可是为你好。”仍是劝阻,但语气之中明显多了分隐忍的情绪。
      菡心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雪白晶莹的贝齿,纤纤玉手随意抚弄着漆黑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师兄,是我为你们好。菡心辈分低微,岂可与地位尊贵的师兄们相比,师兄们若有个好歹,丢了性命……”
      “菡心,你……”她这几句分明是嘲笑,众人忍受不住,但因宇珩飞在也不好翻脸,只得怒目相视。
      “师兄息怒,菡心并不是说你们功力不济,只是一群养尊处优、贪生怕死之辈……我确实是为师兄们着想,劳神费力的事情交给师妹就可。若菡心哪句话恼了师兄,待我回来,一定做天下美食向师兄们谢罪。”她皱着秀眉,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眉目间的笑意却显而易见,满意地欣赏着众人欲说还休的尴尬神情。
      经此变故,众人无言以对,自惊讶到愤恨,对菡心的恼怒比对宇珩飞的不满更甚。既是她执意要去,便不再阻拦,更有甚者只盼她一去不回了才好。
      如此,便再无异议,宇珩飞抬眼看了一眼菡心,遂起身不急不缓地说道:“既是她自愿去的,那便遂了她的意。收拾收拾,明早便出发。”
      “好。”能与宇珩飞单独相处,对她而言正是时机,如何不值得欣喜?她疾步跟着宇珩飞离去,宇珩飞却已将她甩在身后。
      “怎样?我是不是料事如神,知道你今日会来大殿,特意将桌子擦净,连那旧坐垫,我也换上了新的。喂!你听到没有?!”
      听着菡心在身后的叫嚣,宇珩飞心思流转,忽然觉得菡心已逐渐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让他捉摸不透。她可以像冷静的阳谋高手,让众人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为她留在坤潼的保证,又在他们没有利用价值时,毫不留情将他们踢开;也可以是任性的孩童,会恐惧、会生气,更会直白地表示自己的爱憎——干净利落地丢弃,或是心甘情愿地靠近。
      干净的大殿、新的坐垫吗?耳畔回想着她的叫喊,他的眼底闪过一道他也不知的动容——也只有她有这个胆子去碰他的东西,若说料事如神,想必是天天擦净了桌子,整理好经书,等着他的到来吧。
      这,也是她的计谋之一么?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