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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亦难相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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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报了你的恩,这玉为何不还?”
他声声质问,一步一步将她逼向池边,
他最爱的初云啊,计谋早在初遇那刻就已经设定好,她本就为着他手中的玉璃而来,只为那可迅速提升功力的玉璃而来——是为了她的洛云昭而来!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蠢物,被人戏弄于股掌间还不自知,傻傻地倾付一切。
宇珩飞眼中燃烧的怒火肆意窜动,仿佛下一刻便会将初云烧成灰烬。但初云永远都不会懂,在将她烧毁燃尽之前,他早已经死了,被她的谎言杀死,被自己的不甘和嫉妒烧死。
他清楚地知道她的聪慧,她大可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只要她说,他便会信、会原谅、会不计前嫌。但她宁可保持沉默,也不愿多说一句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如瀑黑发遮住她半张面容,她的楚楚可怜表露无遗,仿佛全世界的悲伤都只由她一人承担。
遭受背叛的难道不是他吗?为何她的神情表现得如同是天下人负了她一样?凭什么在谎言被揭穿之后,她还能这般从容淡然?并且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透露出她对另一个男人的坚守与忠贞。
他不禁握紧了拳头,被她紧攥在手的玉佩仿佛就是他被俘去的扭曲疼痛的心。
那是他的心,宇珩飞的心!他要把他的心夺回来!
拔出长剑,他便向初云刺去……
梦又一次醒了,头沉得厉害,梦境中氤氲的血气触动神经,不由叫他心口一阵绞痛,猛烈地喘息了几口气,历经良久他才平息下来。
扯开衣襟,银针穿胸而过,所受的伤已化作胸口鲜红的朱砂痣,时刻提醒着过去的一点一滴。
这次梦境清晰无比,最终结局更是历历在目。叫他不用再多费思量。
初云最后只说了一句话:“终究是我欠了你。”
想到这里,宇珩飞不禁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自嘲似地看着这殷红的朱砂旧伤,眼神迷离:初云,你所亏欠的宇珩飞早已死在你的谎言里,如今的我不复当初,所以你所欠的不是我,也不再欠我。
他拿起架上玄色长衣穿在身上,覆盖住那点朱红。伤已不痛,伤口再红,终究敌不过他一身肃杀。
坤潼上下悉知师门之下多了一位美丽可人的小师妹,初见之时,其清新超凡的容貌便揽获了不少人的心。坤潼创派以来,只有过一名女弟子,并且在多年之前不知所踪。其后数年,未招女子一人。此次突然生出的师妹,自然得到了众人的关注。
“好好的师妹,怎么今日却遮起脸来?”
“好生奇怪,让我们多瞧几眼,会少了谁的肉么?”
“嘘,轻点儿。据说是宇珩……是大师兄下的命令。”
“他不是不问琐事么?怎倒顾起这点小事来?”
“他的性情向来古怪,说不准是他看上咱师妹啦!”
“防止你对师妹动歪脑筋才是真的……你敢说你对这师妹没坏心眼儿?”
“去,我……”
“师兄,你们在聊什么?”菡心见众人在一旁窃窃私语,便放下手中的晨经起身走近。
“没,没什么。”闲谈的人皆讪讪地笑道,距离近了,反倒不敢正眼看她。只有二师兄殷叡稍显大方些,将一经卷递与她,假称是在研习着卷上的大道。
“又是经书,好生无趣。”菡心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气息将脸上的轻纱吹动,摩挲着脸部的轮廓,叫她不由想到宇珩飞。没想到自己真会屈从宇珩飞的命令,那晚之后就一直蒙着面纱,轻纱虽薄,对那寒冷之人的困惑却与日俱增。
“大师兄不用做早课吗?”她问道。
提到宇珩飞,殷叡也不禁撇撇嘴,言语之中显出几分鄙薄:“坤潼之内,除师傅之外,恐怕只有他最会享受特权。莫说早课,每次习武练功,哪次见他到过?”
“不上早课?那他也不吃早饭么?”
殷叡一愣,一时没听明白她的意思,答得便有几分呆傻:“他自有他的乐处,总不会亏了自己。”
“哦。”
“对了,师妹,还没问你,你这面纱是他让你……哎,师妹!”殷叡的话还未说完,菡心就已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口中似有念叨,也不知想着什么。
几日后清晨,宇珩飞推开房门,却见菡心已等在门外,手中正端着一碗清亮香甜的糯米小粥。她的脸上虽蒙着面纱,但仍能感受到她眼中那灿烂的笑意。
今日的她身着粉装,蒙面白纱之下精致的轮廓及弧度隐隐可见,露出的肌肤在粉色衬托下更显得红润柔嫩。几分灵动,几分清丽,都融汇在那双笑意盈盈的眼里。每丝每分都证明她是活生生的存在,此时从她身上已很难觅见初云的影子。
似有春日清泉流过,宇珩飞沉寂的心竟感到几分动容。但随即他便黑下脸来,冷声质问道:“你来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我的住处。”
他的冷淡反应已在意料之中,菡心微微蹙眉,极力地微笑遮掩心中不快。她笑得十分动情,碧波般的眼眸显得尤为深邃,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巧的扇子似地交叠在一起。“给师兄你送早饭呀。这粥虽然清淡了些,但……”
“你难道没听清楚吗?你再纠缠,便以门规论处。”显而易见的逐客令,她的好意,宇珩飞并不领情。
“师兄,这可是我的一片好意。熬粥的水是深林里最甘冽的泉,这粥里的材料更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
“你想离开坤潼吗?我不会拦你。”他冷言威胁。
“你!我以为……”这下她也恼了,便顾不得许多,直言不讳地就说道:“是了,是了,怪不得坤潼上下对你怨声载道,怪不得你只能可怜巴巴地在夜里唉声叹气,叫着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的名字!”她大胆地用戏谑的语调嘲讽着他的可悲,并毫无惧色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她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他会暴跳如雷,甚至动手掐住她的脖子,但他没有。在他漆黑的眼底,她只看到一片居高临下的漠然,让她措手不及。
菡心不甘地抿嘴,将头撇至一边嚅嗫道:“我以为我说了那些话之后,你会杀了我。”
“这么快就露出你的本性了么?你不必殷勤相待,也不用恶言相向。只要你另有所图,我一定会杀了你。”长久沉默之后,宇珩飞冷冷抛下这一句,便退到房中,关上了房门。
“图谋?”菡心觉得好笑,继而又觉得可笑的人反而是自己。像宇珩飞这样的人,莫说是来历不明的她,即便是坤潼上下,谁能、谁曾得到过他的信任?她微微扬起僵冷的嘴角,默默道:“本性么?我还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我的本性呢!”遂轻轻一扯,拉下了遮容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