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销魂》俗不可耐

57、第五十七章

　　眼见进入了六月，天气开始变得闷热，而南方几省又报来了汛情，文熙与户部忙着商量运粮和安抚灾民的事情，焦头烂额。这日文璟先去翰林院商议了殿试的安排，然后匆匆地赶到文华殿，李公公在门口看见他，马上说道：“王爷，您可算来了，今天皇上脾气不大好，刚刚还发了脾气……”
　　文璟好奇地问道：“和谁发了脾气？”文熙一向喜怒不行于色，对人也很少发火。
　　“是户部的张大人，皇上问为何年年派人修堤还总出问题，张大人敷衍了几句，皇上就生气了。”
　　“司空大人和陈将军来了没有？”
　　“来了，已经进去了。要不是司空大人求情，皇上差点给张大人降职。”
　　文璟一听有些想笑，不知他五哥今天是哪里来的火气，随手摸出块碎银子扔给李公公，然后走进了殿内。
　　文熙坐在书案前显得有些疲惫，司空凌、陈子瑞和张广顺都一旁站着，司空凌正在奏对，似乎是在劝文熙在南方当地招募治水人才，文熙听了之后，只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阴沉，半响才对张广顺说：“你可听见刚才司空大人的意思了？叫南方的官员也都留心，你先下去，想出个对策来，给朕上奏章。“
　　“是，是，臣……臣遵旨。“张广顺在那里不停地点头，生怕文熙再一生气把他撤了职。听见文熙叫他”下去“如释重负，赶紧行了礼退下。
　　文熙这时才对迟来的文璟说：“老七，殿试的事情怎么样了？“
　　文璟大概地说了七月初一殿试的安排，这时陈子瑞在一旁说道：“何不在应试中加一道关于治水的策论，朝廷也可以集思广益。“
　　文熙听着嘴角微微上扬，陈子瑞的主意非常好，他朝文璟点了下头，示意他照此办理。
　　司空凌这时说：“皇上，西北边境最近颇不平静，越国不断滋扰生事，边境城镇里的商人都不敢去做生意，是不是朝廷要有所警告？”
　　文熙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朕已经听说了，边关的魏将军呈了几次奏章来，朕本来以为只是暂时骚乱，但现在看来恐怕是要用些手段，你去传旨给魏将军，让他在边关增加兵力，并且在两国集市上派兵守卫。陈将军，你觉得这样如何？“
　　陈子瑞见文熙看着他，忙答道：“臣觉得很好。增兵以示警戒，越国应知道就此收手。“
　　文熙情绪似乎好了些，又问道：“今天还有什么奏章递了上来？”
　　司空凌答道：“没有什么太要紧的了。臣等会儿写个条目来给您。”
　　“嗯……”文熙一招手，李公公走了过来，“传午膳吧，今天几位大臣和朕一起用膳。”
　　三个人都有些吃惊，从来没见文熙和哪位臣子走得太近，他不爱热闹，继位以来，宫中连宴会都未办过，百官知道他这秉性，所以也不敢来刻意巴结，谁想到今日文熙竟主动让人来陪着他用膳，文璟暗道今日他这五哥确实有些不对劲。
　　午膳一道道地传了上来，皇上的御膳本来是三十六道热菜和二十四道冷菜，文熙一住进宫中，便下令午膳削减一半，晚膳只要八道菜，等御膳房的太监试了菜之后，文熙拿起筷子，笑了笑说：“朕继位以来，国事繁忙，尤其最近，南边已发洪水，事情更愈发多了起来，你们也甚为辛苦。朕一向喜净，所以有时未免显得冷落了你们，还望你们不要介怀。”说完文熙夹了口菜，示意其它三个人动筷。
　　司空凌说道：“皇上多虑了，皇上勤政乃是万民之福，我等做臣子的自然理应宵衣旰食，为国尽忠。”
　　文璟也说：“皇上勤政，而且节俭朴素，臣弟都是看在眼里，有时也想劝皇上爱惜身体。龙体安康，也是我大杰之福。”
　　文熙道：“朕正值盛年，正是应该多做些事的时候，不会那么娇气……你们多吃些菜，反正朕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么多。”
　　几个人连忙夹菜，陈子瑞本来也想说几句客套话，一抬头，就见文熙看着自己，他觉得文熙今天有点奇怪，总是看着自己……他心里有几分紧张，却忍不住地说道：“皇上，尤其午膳要多吃一点，龙体要紧，切莫凑合。”
　　文熙有些惊讶地说：“也是……”
　　一旁的文璟却纳闷一向不爱多言的陈子瑞为何说出这般关心的话来，要知道自从文熙继位，陈子瑞比喜帝那时沉默寡言了很多。人们私下里议论都说毕竟陈子瑞之前保的是四皇子文舜，而且当时住在五皇子府上也与文熙不睦，所以他才会变得小心，怕被皇上抓到把柄，文璟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谁知他今天又突然这么体贴，好像也不是在拍马屁，而且文熙还乖乖地多吃了几口，文璟心想，他五哥最近一定是觉得太孤单了。
　　不一会儿用膳完，李公公又带着宫女给文熙等人漱口，上茶，文熙见三个人都是低着头，恭顺地坐在那里，等着他说“退下“，不禁又觉得没意思起来，他今天心绪确实很不好，这些天在宫中，看着每个人对自己都是低眉顺眼，不敢靠近自己，文璟也只能坐一会儿便要出宫，太后那里就是劝自己立后纳妃。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找个酒楼，和文璟聊天，抑或坐在自己府中，清净地散步吟诗，现在他只能议政，看奏章，总有处理不完的政务，然后晚上一个人，睡在诺大寝宫中。
　　更让他揪心的是，他愈发地思念起那个人，那个一直在心里他念念不忘的人。他想起那时两人一起赏古筝，一起对付萧立本，更忘不了那个人对自己温柔说话的样子，他甚至怀念那一晚那个人狂吻着自己的样子。文熙感觉自己怕是要疯了，或者要活活闷死在这皇宫之中。
　　“皇上……“司空凌见文熙愣神，轻轻地提醒了一声。
　　“哦……“文熙回过神来，忙说道：”你们下去忙吧……“

　　几个人行了礼退下，文璟想了想又折回来，进了文华殿，见文熙呆呆地发愣，他担心地问：“皇上，臣觉得您今天有些……不对，莫非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朕没什么……“文熙表情憔悴，看了眼文璟，”朕觉得很闷……很没意思，父皇他老人家，为什么要把这副担子给我呢？“
　　原来是一个人闷了，文璟劝道：“我明白，五哥，但做皇帝就是如此，你要想开些，父皇把这江山给你，肯定是因为你比我们其它兄弟都适合。五哥你若太闷，臣弟便多进宫陪着……“
　　文熙欣慰地笑了笑：“我给了你那么多事情做，已经很辛苦了，哪能还总来陪着我，何况你是不是快当爹了？“
　　“嗯……太医说就是这几天，希望是个男孩……“
　　“多陪陪王妃，太后也惦记着说要喝满月酒呢。“
　　文璟见谈到了自己身上，说道：“这事臣一定记得。不过五哥，你若闷了，何不听听戏，或看些歌舞，也别太苦了自己，你毕竟是皇上。“
　　“我不喜欢那些，你也知道，上次陪太后看戏，看得头都有些晕……“文熙苦笑着说。
　　“那找几个妃子，这样有人陪着说说话……“文璟小心翼翼地旧事重提。
　　文熙有些激动地说：“你又来劝我，找几个女人来，就一定是能说话的人？无非是些皮肤滥淫之事，还能有什么？“
　　文璟鼓起勇气：“五哥，你若真的………有什么得不到的人，臣弟会想尽办法，会排除万难也给你找来。你心里是否……真有那么个人？“
　　文熙看着他，迟疑地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文璟是第一次看见文熙对自己有所戒备的表情，他忙说：“臣弟只是乱猜的，五哥你这样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人？“
　　“老七……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得到一个人不难，但若他仍是不钟意于你，甚至厌恶你，又有什么意思？而且本来就是不该想的人……“文熙的语气极为惆怅。
　　文璟有些同情地看着文熙，最终摇了摇头，无声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