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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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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竹林走了会儿,就来到一条清澈小溪旁边。
溪水淙淙,澄澈见底,清晰可见几尾鱼正在溪里畅游,摇摆的尾巴似乎在庆祝阳光终於突破阴云密雨。
放下鱼篓,延陵蔽月脱下草鞋,摺起裤脚至膝盖位置,露出两截雪白的小腿,然後就走到小溪中央,弯身抓鱼。
宫惜攸也蹲在小溪旁边,且看延陵蔽月如何徒手抓鱼。
过了半晌,延陵蔽月已经抓了好几尾鱼,而且体形也不小,没想到她不但精於爬树,连捕鱼之道也难不到她。
阳光下只见延陵蔽月正在弯身捕鱼,溅起的水花亮丽如同初雪,点点落在延陵蔽月身上,有些则落在宫惜攸的秀发发端。
每次当延陵蔽月捕到鱼儿,她就会拿着鱼尾欢快地在小溪里欢快地跳起来,但见这少女的欢欣跳动竟然如同仙女舞姿般浑然天成,不染半点杂质。
阳光挥洒在延陵蔽月身上,使她整个人如同会闪闪发光一样,彷佛是森林的精灵在暴雨过後出来跳舞庆祝阳光的重临。
宫惜攸不禁看得怔然出神,这等天真无邪的精灵,理应永远活在无忧无虑的仙境之中,不应染上滚滚红尘的俗气,幸好老天爷怜见,让她生在这人烟渺少的雾常山中,总算少了红尘洗礼
,让她能保持天生的动人色彩。
「宫小姐。」延陵蔽月的一声轻唤把宫惜攸从冥想中拉回来,她一回神却见延陵蔽月不知何时已经弯身站在自己面前,头上草帽早已摘下,那张未经雕琢的美丽脸庞跟自己只有半吋距离
,自己刚才回神後微微转头,双唇几乎碰上延陵蔽月的脸颊。
水珠沿着延陵蔽月的发丝滴下,落在宫惜攸的手背上,水珠冰冷沁透人心,宫惜攸本能地往後退了几步,问道:「什麽事?」
「妳又在作梦了。」延陵蔽月坐在宫惜攸身边,随意拨乱自己湿透的发丝。
「抱歉。」只怪自己天生爱思考。
「没所谓啦。」延陵蔽月捧起鱼篓,眨着眼睛道:「你说这些鱼儿够不够?」
鱼儿虽然不多,不过让两名年轻少女吃倒是绰绰有馀。
宫惜攸颔首,延陵蔽月就马上把早就准备好的乾柴拿出来,手势熟练地点起火来。
「宫小姐,妳可有试过这般新鲜吃鱼?」延陵蔽月回过头问道,火光薰得她的眼眶里含着泪水。
「未曾。」
火烧得刚刚好,延陵蔽月从附近捡了两根约有她手臂长度的树枝,塞了一根到宫惜攸手里。
延陵蔽月向宫惜攸招招手,示意要她看看自己是如何使用树枝的。
只见延陵蔽月动作熟悉地把其中一尾鱼小心翼翼地插到树枝的顶端,然後放在火堆里烤着,烤了一会儿,那尾鱼也熟透了,延陵蔽月则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把瓶里的调味料
洒了点在那尾鱼上,递给宫惜攸道:「试一下。」
宫惜攸接过树枝,双唇轻碰鱼身,还有点烫,她吹了吹那尾鱼,然後就启唇咬了一口鱼。
新鲜的鱼果然就是不同,鱼肉吃起来格外鲜美,延陵蔽月手持的调味料也不知道是什麽造成,使那尾鱼嗅起来香味扑鼻,吃起来味道浓郁,微脆的鱼皮加上里嫩白鲜美的鱼肉,竟然是一
顿在济南也尝不到的佳肴。
「味道如何?」延陵蔽月其实有点紧张,感觉上宫惜攸跟自己的出身很不一样,说不定她会不喜欢这样的食物。
「不错。」宫惜攸微笑点头,嘴角还沾有一点碎肉。
延陵蔽月这才安心下来,她为自己烤了一尾鱼,吃起来倒没有宫惜攸这般斯文,她直接把烤鱼从树枝上拿出来,双手执着鱼头和鱼尾,就这样爽快地吃起来,不消一会儿那尾鱼就只剩下
鱼骨,此时先吃的宫惜攸手里还有半尾鱼没有吃。
「想不想多吃一尾?反正天气热,这些鱼儿也保持不了多久,也许晒乾了可以当作咸鱼……妳怎麽看?」延陵蔽月一边把另一尾穿进树枝里,一边向宫惜攸询问意见。
「延陵姑娘建议甚佳。」宫惜攸噗哧一笑,这小姑娘的主意真多。
这下午过得逍遥自在,快活不知时日过,二人直至黄昏时方才愿意归去。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从指缝里溜走,不久之後雾常山人和笙语就回来了。
其实之前延陵蔽月也有跟宫惜攸解释迟迟不展开医治的原因,这是因为宫惜攸需要浸泡药汤,而里面的几味药材正是要雾常山人下去购买。
这天大清早,延陵蔽月拿了一张小木椅放在走廊里,然後踏在上面悬挂她自制的风铃,一阵风吹过,风铃相响发出清脆声音。
与此同时,一阵开门的声音从大厅里响起来,延陵蔽月想起今天是师父回来的日子,连忙从木椅上跳下来,向大厅里冲过去。
果然,大厅里正站着雾常山人和笙语,虽然二人皆是风尘仆仆,但神色却是健康愉快的。
「师父!」延陵蔽月几乎是跳过去的,雾常山人首先就给了她额头一个爆栗,问道:「有没有给我好好看家?可有待薄宫小姐?」
「当然有看家!没有待薄宫小姐!」至少延陵蔽月觉得自己没有待薄宫惜攸。
笙语连招呼也没有跟延陵蔽月说,就急步向後院西厢走去,明显是去找她的小姐。
「如果让我知道宫家小姐对妳有什麽不满,妳就准备吃斋一个月吧!」雾常山人不忘给延陵蔽月一个威胁,延陵蔽月连忙道:「宫小姐才不会不满!」
望见雾常山人背着大大的包袱,又看见笙语刚才放下来的包袱,延陵蔽月终於想起正经事,她问道:「宫小姐要用的药材,找齐了没有?」
「大部份也找齐了,就是欠一样……妳应该知道是哪一样吧,不过我倒是打听到从哪儿可以得到那种药材。」雾常山人皱着白眉道,但那地方常人可是去不了的……
「至少药汤的材料找齐了,也可以马上展开医治。」延陵蔽月急不及待展现她的身手。
说罢,延陵蔽月就打开包袱翻找药材,而雾常山人则站在原地,静静地沉思着。
另一边厢,笙语已经冲到西厢的厢房,却见宫惜攸正坐在窗边,若有所思。
努力抚平自己兴奋的情绪,笙语敲了敲门,宫惜攸应声後她就进去了。
「小姐!」笙语的泪珠在眼眶打转着,这是自绑架後她跟小姐分别得最长的一次,一路上她都寝食不安,担心那延陵蔽月会有什麽怠慢小姐的地方,小姐身娇肉贵,哪能受得起一点点的
折磨?眼见小姐仪态万千地坐在窗边,脸容是一如既往的清雅秀丽,毫无改变,笙语不禁为之落泪。
「笙语,妳可好吗?」宫惜攸脸上也泛起了微笑。
「笙语很好!小姐呢?」笙语跪在宫惜攸脸上,一手握着宫惜攸的玉腕,彷佛要看看小姐有没有消瘦。
「我很好。」宫惜攸看着笙语伏在自己大腿上细细啜泣,她唯有轻抚笙语头顶发丝以作安慰。
哭了一会儿,笙语方才抬起泪眼道:「对了,雾婆婆已经找齐了所需药材,可以开始展开治疗了。」
宫惜攸想起当日延陵蔽月的欲言又止,柳眉不禁一颦,罢了,且看事情如何发展吧。
她拍了拍身边位置,道:「笙语妳坐在这里。」
笙语伸袖抹乾泪水,乖乖地坐在宫惜攸身边。
「延陵蔽月可有待薄小姐?如果她稍有不是,小婢保证会替小姐好好教训她!」笙语突地想起那个傻姑娘。
「延陵姑娘心地善良,天真无邪,笙语妳不妨放下成见,好好了解她。」宫惜攸淡淡地道。
笙语见宫惜攸为延陵蔽月说话,当下也不敢多话,她横目四周,却看见木桌上新添的映碧,不禁问道:「小姐,那部古琴从哪儿来?」
「那是雾婆婆的收藏,延陵姑娘见我闲着无聊,所以特地借来供我抚琴解闷。」想起这映碧,宫惜攸的眼底也浮现了如风温柔。
两主仆聊了一会儿,却看见雾常山人师徒在窗外经过,停在门口敲门。
「进来。」宫惜攸扬声道。
两师徒走进厢房,雾常山人第一眼就注意到桌上映碧,笑道:「宫小姐可喜欢这映碧古琴?」
「外形出众,琴声清越,为惜攸生平所见古琴中的一绝。」宫惜攸语气淡然。
「很好很好,这宝物放在我那里也没用,因为我平日不弹琴的,千里马都需要伯乐才能展现风姿,这映碧就交给宫小姐妳这惜琴之人,让它能在世间发光吧。」雾常山人毫不犹豫地道,
语气似乎是不容拒绝,宫惜攸略一启唇,最终还是不说话,反正说来也是没用。
笙语问道:「雾婆婆丶延陵姑娘,妳们来临是为了治疗一事吗?」
雾常山人笑容可掬地道:「也是来看看我家笨徒弟可有待薄宫小姐。」
「延陵姑娘很好。」宫惜攸微笑向延陵蔽月点点头。
「那就好了。」雾常山人一边大力地揉着延陵蔽月的发丝,一边道:「宫小姐丶笙语姑娘,这笨蛋要是有什麽怠慢之处不用客气,尽管说出来好了,我会替妳们修理她的。」
延陵蔽月再度在佳人面前丢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宫惜攸转开话题道:「我听笙语说,雾婆婆已经找齐所需药材。」
「对,明天就可以展开治疗。」雾常山人用手肘撞了撞依然想寻找地洞的延陵蔽月,示意要她说下去。
「啥?」延陵蔽月一脸惘然,明显什麽也没有听进去。
「跟宫小姐和笙语姑娘说一下会如何治疗。」
「今天我会调制药材,明天宫小姐就可以浸泡药汤,把大半毒素逼出来,剩下的也是吃药保养而已,不过这浸泡药汤可能会令妳感到有点痛楚,毕竟那些毒景已经在妳的身体里生了根,
要连根拔起自然是不容易的。」延陵蔽月很诚实地道。
笙语马上担心起来,宫惜攸按了按她的手示意要她冷静,然後点点头道:「我明白,一切有劳延陵姑娘和雾婆婆了。」
延陵蔽月望了雾常山人一眼,道:「我去准备一下。」
难得延陵蔽月没有宫惜攸纠缠,看来这药汤的确要准备很久的。
雾常山人没有离开,只是向宫惜攸道:「月丫头没有说错,据闻有人熬不过这药汤而咬舌自尽,宫小姐妳最好先作心理准备。」
笙语几乎吓得跳起来,宫惜攸垂目道:「良药苦口,这道理惜攸也是明白的。」
雾常山人倒是有点担心宫惜攸,身子看起来这般瘦弱,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得过明天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