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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五十一(上) ...

  •   五十一

      不过宫惜攸实在很难想像延陵蔽月会嫁给别人,当这女孩身穿凤冠霞帔时会是怎样的一副画面?
      那一天会来临吗?
      也许是因为延陵蔽月一直黏在自己身边的缘故,宫惜攸很难描绘出延陵蔽月的未来丈夫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其实宫惜攸倒不是进来看延陵蔽月,只是她有点渴,想要喝杯冷茶,不过她记得茶壶和茶杯都放了在书桌上,所以过来去拿,怎知却看见这般奇景。
      茶壶和茶杯就在延陵蔽月的手边,宫惜攸却没有急着去拿,毕竟她平日专心工作时也不喜欢旁人打扰,推己及人,她自然也不想在别人工作时作出任何打扰。
      於是,宫惜攸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书桌对边靠窗的木椅上,静静地在等候延陵蔽月完成画作,她对延陵蔽月所画的倒是没什麽好奇心,而且觉得自己要尊重延陵蔽月的私隐,毕竟她未必想让自己看到的,所以也没有主动上前去看。
      如果宫惜攸愿意上前去看,只是看一眼也罢,她就会明白了很多事情,也能免去日後二人之间的无尽纠缠。
      终於,画作好了。
      延陵蔽月笑了,她拿着手中的画作仔细观赏,似乎十分满意,却从薄薄的画纸中看见一道黑影正在对面,她连忙放下画作,只见宫惜攸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对面,手托香腮,明眸轻闭,睡着的她少了平日的清幽淡漠,反而多了一份女性独有的娇柔妩媚。
      原来在等待延陵蔽月的过程中,宫惜攸早已经敌不过倦意意沉沉睡去。
      延陵蔽月一怔,她想不懂为何宫惜攸会突然过来,也想不懂为何自己竟然连宫惜攸这般大的一个人也没有发现。
      看着宫惜攸的睡态,延陵蔽月本来因为专心工作而认真起来的脸孔渐渐柔和下来,唇边甚至泛起一丝笑意,每次看着她的时候,总是有一种甜甜的感觉,彷佛宫惜攸的一颦一笑就能主导自己一切的情绪。
      她大约是想要自己快点画好睡觉吧,毕竟她被竹帘後透出的烛光眩着也不好睡觉。
      知道宫惜攸极为浅眠,所以延陵蔽月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惊动她,只是轻轻吹灭了烛台,然後带着自己的画作走出房间。

      在月光下独自欣赏自己的精心杰作,实在是人生一大赏心乐事。
      延陵蔽月坐在刚才宫惜攸坐着的位置上,身边彷佛还萦绕着专属於她的淡淡药香,如同她的为人一样清雅淡然,却偏偏缠在自己的心头中挥之不去。
      手中的画作,把当天在山洞前的锺离泠歌勾划出来,大雨滂沱,一手撑伞,佳人白裙翻飞胜雪,黑发倾泻而下,彷佛把白裙染上如墨浓黑,明眸皓齿,腰若束素,端的是一副绝色倾城的清丽,眉目如画,雨水和污泥都沾不着这朵在雨中盛放的纯白莲花,美得令人不敢亵渎。
      轻轻地抚摸着画作左下角的诗句,字迹娟秀有致,清清楚楚地写着洛神赋的数句:「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美如洛水之神,令才华卓绝的曹植朝思暮想,但二人隔着叔嫂的距离,始终未能共偕连理。
      昨夜那个突如其来的冲动後,延陵蔽月已经明白到自己对宫惜攸的感情,就像曹桓对甄妃一样--
      她细细想来,自己下山後遇见过无数人,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女孩不能跟女孩结为夫妻,可是世间夫妻皆是男女成一双,女孩跟女孩成一双……有可能吗?
      这时候的延陵蔽月还没有醒觉,这份真情注定是禁忌而为世不容,注定是痴恋而没有结果。
      不由自主回首望着房间,二人的距离不过是一层薄薄的木壁,但延陵蔽月总是觉得她离宫惜攸好远好远,远得就像曹植跟甄妃一样--明明近在咫尺,却注定不能相恋。
      延陵蔽月对宫惜攸的事总是格外上心,所以她也渐渐发现自己不过是在一厢情愿,宫惜攸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应对。
      因此只能把这份爱意深藏心底,用最厚重的箱子来锁上这份爱意,把它扔入心海的最深处。
      可是她心中舍不得亲手毁掉这份得意之作,当下唯有把画作用画轴卷起,绑了一根白色的丝带在画轴上,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里,把画作放在衣柜的最底层的地方。

      这些日子以来,宫惜攸发现延陵蔽月有点不妥,但要她解释有什麽不妥,她却觉得这些所谓的「不妥」都不值一提。
      例如说,延陵蔽月没有以前这般频繁地缠着她,以前宫惜攸去东她就会跟着去东面,宫惜攸去西她就会跟着去西面,可是现在除了在回春堂看诊外,延陵蔽月总是不在家里。
      想起这事情的时候,宫惜攸正坐在桃花树下看书,片片桃花飘落在打开的书页里,纤纤素指无意识地执起一片桃花花瓣,脑里却想起那人桃花似的笑脸。
      多久没有试过这麽安静地看书呢?好像自从延陵蔽月闯进自己的生命里,自己就很少得到宁静,空闲的时间都被那人填满了。
      从什麽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那人总是在自己身边盘旋,就像蜜蜂围着花蜜呢?
      轻轻摇头,女孩子总要长大的,小时候总是喜欢黏着年长的姐姐,长大後也有自己的世界,不会再留恋於自己了。
      毕竟相对了三年,难道延陵蔽月还不会厌倦吗?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地传来,宫惜攸抬眸,刚好看见从转角处过来的延陵蔽月,只见她提起裙摆一直往前飞奔,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做,居然连这麽大一个人坐在树下也无视了。
      换着是以前,就算宫惜攸身处居十丈之外,延陵蔽月也会像小狗般敏感地嗅到专属於她的气息,然後火速奔到她面前。
      现在……似乎有点不同了。
      宫惜攸暗暗取笑自己未免太心胸狭隘,难道就只许延陵蔽月永远对着自己撒娇,不让她探索外面的世界吗?
      可是心中怎地总是有点失落呢?
      大约是不习惯吧,那麽多年习惯了笙语和延陵蔽月在身边,一时之间接连失去二人,心里未免有点空荡荡的。
      话虽如此,但宫惜攸仍然不自觉去看延陵蔽月,且看看她忙着去做什麽。
      却见延陵蔽月先飞奔至房间里,出来却手执几个盆子,里面却空无一物。
      宫惜攸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着书页,里面的内容却已无心再细读了。
      她发现自己的好奇心竟然被延陵蔽月的小动作悄悄引起了。
      以前的宫惜攸是不会好奇的,因为她对於世间万事皆是这般淡漠,没有事情能够引起她的好奇心,甚至连以前罹患绝症时,她对於自己的性命也是漠不关心。
      可是现在她却竟然会对於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这般留意,甚至产生好奇心,宫惜攸觉得自己改变了,要不然就是自己当真是闲极无聊,连这些小事也放在心上。
      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宫惜攸见延陵蔽月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於是很聪明地绕到门口处等候她,因为宫惜攸知道延陵蔽月是一定会出後门的,所以自己倒不如以逸代劳,在门口开始跟踪她,且看她有什麽把戏。
      隐身在回春堂旁边的小巷里,宫惜攸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这些鬼鬼祟祟的事情,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自己开始把延陵蔽月当作像笙语般的朋友,这大约不是坏事吧。
      宫惜攸没有时候再作细想,因为延陵蔽月已经走了出来,只见她手中提了一个蓝色包袱,正在四处张望,似乎生怕有熟人会看见她。
      确定四周没有熟人後,延陵蔽月就放心地踏出後门,然後往左边的小街走去。
      宫惜攸秀眉一颦--奇怪,这小街明明是通往腾山的,为何延陵蔽月要偷偷带着一个大包袱去腾山呢?
      她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宫惜攸跟了出去,不知道是她天生跟踪技巧高超还是延陵蔽月过於粗心大意,她竟然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她。
      沿路走出南边城门,四周都是灌木树丛,这本是最适合藏身之处,无奈宫惜攸一身浅粉红色百摺长裙,根本不方便让她躲藏,假若她躲到树丛里,恐怕那声息马上就会让延陵蔽月惊觉。
      偏生这大路上却没有其他可供遮蔽之处,宫惜攸咬了咬唇,她素来就下了决心就会去做的人,所以这些小困难并不能使她却步,她特地走到树丛边的阴影处,让自己的行踪没有这般显眼,且看延陵蔽月会不会发现她的踪影。
      怎知延陵蔽月却突然转过身把包袱卸下来,这大约是因为包袱过重,她要换肩头去背吧。
      可以这麽一来,延陵蔽月也发现了正在不远处的宫惜攸,一时之间二人四目相投,竟都是同时怔住了。
      气氛一片沉默,她们都不知道该不该先开口打破这怪异的安静。
      「惜攸……」最终还是延陵蔽月按捺不住,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宫惜攸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她平日自问最是处变不惊,此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当下微微一笑道:「我刚巧去附近踏青,妳呢?」
      「我……先回去了。」延陵蔽月似乎极为惊慌,把大包袱抱在怀里後就脚步匆忙地朝反方向走回南城门,竟然没有向宫惜攸解释此行的目的。
      宫惜攸回头望着延陵蔽月,心中莫名其妙地有点不舒服,就像从小养着的小狗突然去了别的家里一样。
      她又回头望向前往腾山的山路,到底延陵蔽月为何要拿着一个大包袱去腾山呢?莫非她要隐藏什麽东西?
      宫惜攸却没有发现,自己一向波澜不变的情绪竟然会被延陵蔽月影响,自己不但想知道她到底去哪儿,甚至对於她不说明去向而感到不满,这种明显的占有欲她却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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