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美人》一醉司马

3、齐王

　　芷兰轩突然闯进一个陌生男子，把屋里的都吓了一跳，采莲甚至被吓得尖叫起来，就连洛梓言也一时愣在哪里。这时反而是林氏率先反应过来，她猛的把床帏拉下，将洛梓言遮得严严实实。这里本就是姑娘家的闺阁，寻常男子根本不允许进来，更何况现在洛梓言衣衫不整，饶是林氏这般子不拘小节也知道，若是让那外人看了这时的洛梓言可是算坏了她的清白。待做完这些，她才开始打量这个不速之客。那男子倒是相貌堂堂，只是他那双细长的眼睛配上他此刻微翘的嘴角，让林氏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冬日里躲藏在灌木后的狐狸。
　　那进来的男子见林氏一脸戒备，立时发出一声轻笑，他毫不客气的自己找了椅子就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道：“洛夫人，这梓言姑娘迟早是本王的人，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关系吧，只是个早晚而已。”
　　林氏听罢，不禁哑然，眼前这人竟然是齐王赵承启！
　　坐在床上的洛梓言也是万分震惊，这齐王怎么会私自跑到臣子家来，还不顾体统的擅闯女儿家的房间，难不成他真以为这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他身为皇子就能随便进出别人的家吗？
　　不仅是洛梓言对赵承启的行为颇有微词，林氏也是愤愤不满，这齐王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她堂堂太师府何时成了菜园门想来就来，就算是皇帝也没有这种擅闯女儿家闺阁的权利，她狠狠剐了赵承启一眼，道：“不知齐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这里是小女闺房，齐王莫非不识路走岔了不成？！”口气隐隐带着呵斥之意。
　　赵承启仿佛没听出林氏的弦外之音似的，嘴角微翘，厚颜道：“本王听的梓言姑娘前段日子受了风寒，恰好今日来这里与洛大人有事相商，便顺路来看看梓言姑娘，毕竟这梓言姑娘是已许给我了的，来关心下也是应该的。”他这话说得倒是漂亮得体，若不是他现在这般子狂妄态度，倒挺像个良配。只可惜林氏听不得这等轻浮的说辞，她自小被林老将军教养，却是教出个说话爽利为人泼辣的豪放性格来，往日最是看不起那些书生冠冕堂皇的借口与推脱，而这赵承启摆明一脸的无赖样，看着林氏就火大。瞥见瑞云手里的茶杯，想也未想，便突然向赵承启发难，手腕猛的用力，那茶杯竟直直的冲着赵承启飞过去，眼见那还烫着的茶水就要泼到对方脸上，丫鬟们的心还提在嗓子眼，就见赵承启稳稳接了那杯茶。他轻啜一口，道：“洛夫人何须这般客气，这沾了洛小姐香气的茶都拿来招待本王。”林氏这才发现刚刚那杯茶竟是女儿喝过的，她刚才气昏了头，只想着拿那茶水泼了那登徒子，何时想过对方竟能稳稳接住，还反让女儿被他调戏了一番。看着那人嚣张的样子，林氏气得恨不得立马叫人将这混蛋轰出去。
　　洛梓言在床帏后听得赵承启这般轻浮言论不仅皱眉，齐王这样说话未免太过分了，又想着此时母亲定是火冒三丈，可要是真发火了，岂不是正中他意，洛梓言略微想想，道：“齐王殿下还是莫要喝梓言喝过的茶比较好。”
　　听着洛梓言开口，赵承启倒是意外，原来这洛梓言也是沉不住气的。本来今天这事是他唐突了，但洛梓言毕竟是未嫁女子，若是此时强出头和一个外室男子争出个是非对错，传出去了外头都只会道这洛家女争强好胜而且不知避嫌，不论哪条都是她洛梓言的不是。
　　赵承启想到的洛梓言自然也想到了，但她依然道：“梓言近日感了风寒，又因为自小体弱，这茶水里都是带着药的，大夫说这些药对我的身体恢复很好，就是不知道这身康体健的人喝了会怎么样了。”说完，还故意发出一声嗤笑。她即使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却也可以猜到赵承启的表情。
　　赵承启从来都是个谨慎的主，洛梓言的这些话让他端着茶尴尬不已，他虽很快猜得出洛梓言可能在戏弄他，但咋一听的时候他也是真的信了她的话，这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了，本想着这洛家嫡女只是个空有天人之姿的傻子，可听她现在伶牙俐齿的哪还有之前的呆蠢，他心里腹诽道，这洛弘业原来也不是个省心的主。
　　不过赵承启毕竟是赵承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只见她很是淡定的将茶杯放下，道：“多谢梓言姑娘的关心，本王向来身体好，喝了点姑娘的药茶想必也是无事的，今日来探望姑娘空手而来，日后我定送上厚礼弥补我今日唐突，本王今日就告辞了，梓言姑娘还望多多休息，注意身子。”说到最后两个字，那赵承启特意强调了下，十足一副色鬼无赖像。之后更是就从刚刚进来的窗子翻身出去了。
　　待他离开后，林氏是再也忍不住了，狠狠的跑过去把那人刚刚喝过的杯子摔的粉碎，然后又道：“瑞雪，吩咐下面的，把这椅子给烧了。”她指着那赵承启方才坐过的椅子，咬牙切齿。她此刻已经顾不得对方是不是王爷了，本来老爷和女儿还劝着她，说这谣言不可信，但今日见着真人了，她是真的信了谣言的确不实，因为这谣言根本没将齐王一分的坏表现出来，这种下流无耻的坯子还想娶她女儿，真是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目睹着这一切的采薇和采莲也不禁咋舌，这就是小姐日后要嫁的人？！哪有还未成婚就跑到未婚妻房里出言不逊。而且这人行为如此放浪，怕是经常做习惯了这等不顾廉耻的事吧。自家小姐可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就算以前呆呆的，也是个恪守礼节的，哪里能忍受这样下流的举止。想到以后洛梓言就要和这种男人朝夕相处，两人都觉得自己都是在遭罪。
　　相比其他人对赵承启的反感，洛梓言倒是不太在意，像这种私底下的嘴巴上的便宜，她觉得只是一时逞能罢了，反而是赵承启的那句与洛大人有事相商令她十分疑惑，听他的意思，父亲与他已经是一条战线上的了，而且两人是十分的熟稔，可今日见父亲似乎对今天皇宫里来的那份“礼物”很是意外，而来的这般快的赵承启与父亲商量的如果不是这“礼物”那也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毕竟一个皇子白天偷偷进了外臣的家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如果是前面一件事，那么说明赵承启与父亲关系并不那么亲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提前告知，要是这样，洛梓言大概能猜出赵承启为何会愿意娶个傻子当正妃了。如果是后面的原因，那么最近宫里一定有什么大变化，而且这大变化是赵承启无法改变的，是以他只能提前来找自己的盟友先做好准备。不过无论是那种原因，都只有一个结论：那赵承启有难了，而且这难一定会波府！
　　待林氏忙完那些事，回头便看见女儿皱着眉头，就忙过去安慰道：“言儿，你不要怕，我这就去和你爹说，这婚我们不成了，这官我们也不做了，娘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们洛家的富贵不值得用你一辈子的幸福来换。”
　　洛梓言见林氏一脸的苦楚，柔声道：“娘，你别担心，我现在又不是傻子了，不会让别人欺负的。”她握了握母亲的手，低声又道：“这婚我们不能退，也退不了，不管我是否会嫁给齐王，在太后他们眼里，我们洛家和林家已经是和齐王一伙的了，如果退了等于又加了齐王这个敌人。而且，如果要辞官，不仅是父亲，就连大哥、舅舅还有表哥们都不能留在朝中了，只要还有一人在朝中，那太后自是不会放心的。”
　　“怎么会这样……”林氏颤抖着声音，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段婚姻竟有着这样大的牵连。
　　洛梓言伸手抱住母亲，无比平静的说道：“娘，这朝堂上的事是爷们该管的，是荣是损都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但，言儿答应你，日后无论富贵与否，言儿定不会委屈了自己。”
　　林氏听着女儿的承诺，虽知道只是安慰，但此时也只能相信她了，她可以让老爷离了朝堂，但是轩儿，还有大哥，还有其他人的前途呢，她若是为了言儿，让他们从此放弃这大好仕途，最后愧疚的仍然是言儿，最后受到伤害的还是言儿。这却是林氏最不愿见到的。
　　“只要你能无事，不管你怎么选择，娘都听你的。”林氏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便是不再出言反对了，她虽为太师夫人，可毕竟只是一介妇人，她改变不了这样的局面，唯有相信与承受，只能在心里默求菩萨保佑她的女儿以后无忧无虑喜乐安康。
　　是夜，洛梓言躺在床上却是久久无法入睡，母亲的苦楚，父亲的立场，以及齐王的计划都一直盘桓在她的脑海里，联系到这朝堂里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心里有的只是不安，她很清楚白日里对母亲的劝慰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如今整个洛家已经是一只脚踏进了阎罗殿，是生是死只能尽人事安天命了。
　　正想着，突然洛梓言只觉得一阵风从床帏外刮来进来，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就死死按住了她的嘴巴。然后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不要出声。”
　　竟是白天里来过的齐王——赵承启！
　　那赵承启虽然要洛梓言不要出声，但事实上，他下手极狠，洛梓言被他按在床上根本不能动弹。见她渐渐平复了呼吸，赵承启又将头探出床帏外看了看，之后便迅速用被子将她一裹甩上肩膀立马从窗户翻了出去。除了床帏后面那片凌乱，屋里依然是一片平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洛梓言被赵承启抗在肩膀上，只觉得四周一片漆黑，偶尔的一处火光的明灭才告诉自己她大概在哪里，而一路上赵承启都不曾开口，自己也不知道被他使了什么招数也开不了口。行了许久，待清晰的听到一片树叶沙沙响，赵承启才停下来。洛梓言抬头向四周看去，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府里的秋竹林。
　　赵承启正要将洛梓言放下，又想到此时她是光着脚，这样站在地上估计会冻坏，看了四周一会，又带着她飞上林子深处的亭子上。小心扶着这位娇小姐在亭子顶上坐下后他才慢慢的也坐在了旁边。
　　三下两下就解了她的哑穴，意外的，这位大小姐既没有尖叫也没有害怕的哭起来，反而是一脸困惑的看着他，他道：“没什么想问的？”
　　洛梓言摇了摇头，道：“齐王殿下半夜来找我，不是应该有一箩筐的话说吗，为何先问起我来了？”
　　赵承启听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有话对你说，说不定我只是想和你行那周公之礼啊。”说着还动手在洛梓言脸上摸了一把。
　　洛梓言被赵承启这一摸，立刻回嘴道：“我倒不知道原来齐王不喜欢那高床暖枕，到喜欢来这又冷又咯的地方，齐王果然是个享不来富贵的人啊！”她说完还露出个挑衅的笑容，心里想着你齐王今天敢占我便宜，我就敢咒你一辈子不得发达。
　　赵承启看着洛梓言那炸毛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刚刚还觉得她冷静得不同一般人，只是被他摸了一下就收不住本性了，连爪子都亮出来了，“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府里。”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洛梓言心里转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你，要走了？”
　　赵承启微笑的点点头，心想这洛梓言心思反应果然够快，要不是她年纪小，不然就连洛弘业那些弯弯都比不过她，“你猜的到是很准。”他道，“那你要不是猜猜我要去哪里了？”
　　洛梓言看了看赵承启，却抱膝一言不发，赵承启大晚上的不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把自己弄出来定是有事来拜托自己，既然是他求人办事，那么他就该拿出求人的诚意来，而非这般自负。
　　见洛梓言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更不说一句话，赵承启这才觉得，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洛家大小姐，刚刚那句话貌似冲动，其实是真真切切来奚落自己的，她不见得有多奸诈，但被欺负的时候一定不会乖乖受辱。
　　这洛家小姐还真是有趣，赵承启心想到。
　　终于在洛梓言将要昏昏欲睡过去时，赵承启开口了，“再过三个月我就要去未都城了。”
　　洛梓言听着，不明所以。
　　“未都城是我穆周与月戎的边境最近的一座城。”见洛梓言一脸困惑，赵承启解释道，“最近边境上月戎不停的骚扰未都城外的农庄，每次都只是抢夺财物后一哄而散，虽为伤及无辜，但也令周围的民众备受困扰。”
　　洛梓言听此不禁想到了另一层，这月戎的土匪只劫财而不伤人，确实古怪，似乎有玄机在里面。
　　赵承启看她想入了神，继续道：“就如你想到的，如果只是一般的土匪也不会让我专门去那里，前几日，那里的守卫官发现了一些异常。”
　　“未都城的粮食供给出了问题是吧？”洛梓言接道。
　　这句话把赵承启惊住了，他当时听到未都那边出了这事也猜到了这个情况，只是他毕竟在哪里打过仗，熟悉未都城的情况，而这洛梓言只听自己简述了下就猜的八九不离十，若不是她一直都在京城，他都要怀疑这等损招就是她给月戎出的了。
　　“你还真是料事如神。”赵承启说道，语气却是真真切切的佩服。
　　洛梓言见他没有出言讥讽，才继续道：“未都城那么远，粮食都是自己种，对于那么偏僻的地方，吃的永远是最重要的，而那些土匪看似是在抢劫财物，其实暗地里是想破坏当地的农田，就算派在多的兵受着，也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并且这抢劫的事情也让那些农户不敢出城耕作，没人耕作自然粮食就少了，但对于穆周来说，少了粮食并不是什么大事，从别处调些来就是了。”说到这里，洛梓言停了下来。
　　赵承启看她一脸明白的样子，接着说道：“你说的不错，这未都对穆周来说差不多算是个孤城，就算最近的地方调粮食过来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而且最怕的就是这段路途里若是混些不干净的进去，这未都城迟早沦陷。”
　　洛梓言听罢，讽刺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将军收的这未都城，后路完全没想好就留着这一群老弱病残去守城，自己倒是不知道跑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这话听得赵承启讪讪不语，当时好不容易从月戎手里抢到这易守难攻之地，便只想着这等好城，只要不混入奸细除非老天帮忙不然别想攻下，而未都城地势极好，若是月戎想入侵穆周，这里就是最好的监视点，一有风吹草动，六百里之外的祁连城便可得知消息，而且更好是，未都城四周良田不少，还有那些井水，即使被围攻也不怕断粮断水，是以自己稍作安顿便离开了，哪知仅仅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看着赵承启不说话，洛梓言道：“原来是齐王殿下，梓言刚刚出言不逊，还望齐王谅解。”一句话看着深表歉意，语气倒是阳奉阴违。
　　赵承启被她那股子怪腔调气的不轻，没好气道：“我当日也想过这件事，只是那时朝中出了大事，我来不及继续打下去，是以才落得这个田地。”
　　洛梓言听了只是瘪瘪嘴，不置可否。
　　看着这小女子的得意样，赵承启真是感叹果然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这次去未都城，明着是剿匪，实际是去善后。那时打下未都，如果继续乘胜追击，攻下西午，那么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拿下了未都，只可惜，这朝中有人把权势看的比穆周的安危更重要。”赵承启说这句话时眼中的凶光看得洛梓言都不禁有些害怕。这时候要是还不明白赵承启的意思，她洛梓言就可以一头撞死算了，于是道：“齐王殿下您就直说你需要洛家帮你稳固朝政直到你回来就是，何必对梓言分析这么一大段。”
　　见洛梓言这般聪明，赵承启也直言道：“没错，这次我去未都，除了安抚未都的百姓，还要攻下西午，这样就可自动将月戎逼退一千里，至少我有五年的时间可以不用去管月戎，这不是个短日子，我不希望这次打到一半，又不得不为些琐碎之事而半途回来。”说着，他看来看洛梓言。洛梓言立时接道：“五年不用管边境的事，那齐王到是可以安稳的呆在京城做个闲散将军了。”她说这话时显得特别意味深长，这话里的话无需多做解释，想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不过私以为，这事对我爹说更适合，梓言人微言轻恐怕帮不上齐王的忙。”
　　赵承启道：“这朝中之事自然有洛大人操心，但这后宫之事，恐怕还需王妃尽力才行。”他轻佻的把玩这洛梓言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她看，他本就一双丹凤眼，平时视线随意扫过就让人移不开眼，现在却死盯着一个人，看得洛梓言也有点羞涩的转过脸去。然后听得她淡淡的声音道：“齐王何必拜托，如今洛家和林家早和齐王拴在了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两家日后不至于难堪，自然会为齐王打点好一切。”说着她停了下，又转过脸来道：“齐王打的好算盘，一下子算计了两家，不过，我想，只怕那赐婚齐王也是把太后和皇上算计了进去。”
　　赵承启听了洛梓言这句言论，压低嗓音在她耳边说道：“洛小姐还是慎言的好，这话传出去你我都脱不了干系。”说着，嘴角划出一个狡诈的弧度来。
　　赵承启忽然觉得为了和洛林两家联姻而娶洛梓言也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