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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华灯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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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色的身影带着不同于平日的沉稳气度于一旁默默守护着,实际上混乱的思绪早已翻涌不绝。
往年冬季,顾及他体弱,事物总是特别少,以方便他休养。可如今这般一闹,怕是不出三日‘人中龙凤不和,密室刀剑相向’的谣言就会传遍江湖。近来江南分楼有不少又开始蠢蠢欲动,本想等到开春再作计较,或是敲打一番或是斩草除根,现在只怕是等不及了;两人又正逢这般尴尬的状况,许多事反而不好直接处理;还有石明烟该如何处置,此事更迫在眉睫,刻不容缓。轻不行,重不行,真真头疼至极。
千头万绪缠于一处,萧忆情却难得的不想去思考如何解决问题,而是有些放纵思维四散开去,任由各种念头涌上心头。
平日里都是阿靖守着他,少有他照顾她之时。像这般抛开一切只为看着她,守着她,对他而言实在是奢侈。
——阿靖,我知道自石明烟入住绯衣楼以来,你对她是如何悉心照顾,如何温柔已对。我想恐怕你都不曾对谁这么好过。因此现下她这般待你,我能想象你该是如何痛苦难当。
——可是,阿靖,你可曾知我这一生却也只对你敞开心扉。而你这般……我该是何种心情。
——你想必是不知道的吧。即便知道了,想来也不在乎,更可能又会以为我在谋算些什么。
——阿靖,尚记得你当日曾向我分辩说石明烟像从前的你,因此你希望她能幸福。
——你如今又对她百般维护,究竟是舍不下她这个人,还是因为对自身命运的不甘,想借她给自己一个慰藉?而她如今放言我们不死就无法幸福,你……又将如何自处?
——你可知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残酷决绝,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身陷囹圄仍镇定自若,绝不屈服;寻出破绽便一击必杀,毫不犹豫。今日若非迦若早有安排,我们,岂非要去黄泉分说个明白。
——可现下你这般状况,身体受不得刺激,却又对那孩子执意相护,这石明烟竟是杀不得又留不得……
——阿靖啊阿靖,你可给我出了好大的一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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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靖容醒来时,天早已黑透,衬得屋内灯光越发温暖明亮。
尚记得失去意识时死亡的阴云笼罩心头,犹如不再有黎明的夜,又好似无底的深渊,没有起点,亦无终点,看不到救赎,找不到希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的被黑暗所吞噬,睁不开、逃不脱,那样的无力与恐惧,畏怯与绝望。
没有亲身经历过,永远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微微闭上双眼,橘色的光芒透过了眼睑,似是映入心底,驱散了死亡的阴霾,余留一片温暖安详。朦胧中一缕绯色身影坐于桌前,似在阅读文案,只听见沙沙的书写声,越发显得室内沉静详和。
仿佛察觉了她已苏醒,绯色身影起身向她走来。步伐沉稳,带着一种沉静的、压倒一切的气度,不过如果配上自己那张女性的脸的话……克制住有些抽搐的嘴角,舒靖容又是好笑又是尴尬,忍不住在心中叹气:接下来,该怎么办……
俩人一时间相顾无言,似是先前因为震惊、误会、争吵而刻意忽略的‘某些事’终于不可避免的被摊在眼前,再也无法回避。
“方才墨大夫已来诊治过了,”还是萧忆情率先打破了僵持,“至少一个月后我们才能出行。现在是冬日,天气太过严寒,不利于你……嗯……养病。况且我们才刚刚有过激战,几近重伤垂死。现虽侥幸留得一命,却仍然失血过多,终究需静养些时日,方不伤及根本。”
听着对方用女声,以百年难得一见的别扭口吻讲述着,阿靖听着有些忍禁不俊,忙收敛心神,顺势点头赞同:“近来楼中事物颇多,若要出行,可要好好安排一下。”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紫陌前几日与我说壁云阁似是有些异动。江南一带也不太安稳。”
“总会有些人喜欢闹腾。”将方才自己看的文书递与对方,“‘空崖壁冷长留雪,古屋云昏尚锁龙’,锁龙吗……呵呵……阿靖,这冷修篁好大啊的口气呢。”
“这江南,也是时候整顿整顿了。”
“也好,此次南行顺便一起办了吧。”
…………
处理完楼中的琐事,两人又有些相对无言。原本相处时觉得自在的静默,这般境地只余留尴尬困窘。
看着阿靖有些躲闪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神色,萧忆情心念一转,瞬间明了其未尽之言。阿靖昏迷不醒时紧蹙的眉头与江湖近来越发云诡波谲的现状不断在脑中交替显现,萧忆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会杀石明烟。”
“你……”舒靖容有些震惊地看向对方,眼色中满是不敢置信。不是惊讶对方知晓她心中所虑,而是惊讶他竟会做出如此答复。
不论将来他是否会反悔今日之言,至少就她与他几年相处下来的经验,此时此刻萧忆情确确实实对她许下了堪称郑重的承诺。
明烟这般算计他,还几近成功,原本该绝无生机,自己也不过想再尽尽人事,若实在不行就将她悄悄放了,总好过束手待毙。可没想到尚未开口,他便答应不再追究其责。如此行为反常,不知暗地里打得什么主意,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瞧着舒靖容这般模样,即便萧忆情早知她不会轻易信他些什么,也不觉有些心低泛寒。不过……其实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不在乎,就不会伤心了。
控制着别让苦涩溢出嘴角,墨大夫的话又一次泛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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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你、你现在……”
“墨老,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有什么话还请直说。例如,我究竟还剩几天的寿数?”
“楼主你、唉——如今老夫尽力而为,也最多不过保你一年无恙。除非那些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天材地宝真的存于世间,否则、否则怕是熬不过明年冬天。”
“无妨。其实我自己也早有预感……此事,不必对阿靖提起。”
“可靖姑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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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眼睑,掩住眼底复杂的情绪,萧忆情再度开口:“我不会杀她,只是她也不能再留在楼中。她的伤墨大夫已看过,动过手术后好好休养,他日还能站起。虽习武不便,但行走无碍。待过一阵子,我便会送她去江南好生安顿。”见阿靖似是不曾言语,不禁叹气,“你大可放心,我既承诺就决无失信之理。更何况,待她羽翼丰满至少也要几年,我也未必等的到那时。”
一番话说的阿靖无言以对,想要劝解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挤出干巴巴的一句“楼主多虑了。”
见她如此,萧忆情也不再提起,岔开了话题,叮嘱她一些养病的忌讳与养生之道。
一时间,屋内悄声细语;屋外灯火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