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魂兮梦兮》沐玥皎

19、第十八章、山风满楼

　　洛阳城郊。北邙山。阴雨连绵。
　　远远望去，三人站于雨中，一身尽湿，相对而立。
　　“别走啊大哥。大哥!”少年满脸焦急，眉目间尚带着几分未经风霜的稚气，拦着一名黑衣人不让其离去。
　　黑衣青年双目空洞无神，好似在脸上戴了一张木然冰冷的面具。向少年喝斥着“走开”，仿佛是因为长久不曾出声，声音沙哑难辨。
　　“大师兄！”似乎是对青年现今的模样感到有所不安，一旁的青衣男子纵身向前，将单纯的小师弟护在身后，神情中带着一丝惊异与戒备，“还记得我们吗？我是纪琉晟，他是谢宇诺。大师兄，你还记得吗？该不会连我们这几个师兄弟你都不认得了吧？萧忆情莫不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
　　仿佛是被触到了禁忌之处，麦任侠忽然间狂性大发，犹如野兽般低吼不绝，拔剑疯砍。惊得两名青年不住后退抵挡，竟是被压制地毫无反抗之力。
　　麦任侠可谓当今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即便现在陷入了癫狂状态，出手有些不成章法，也远非这二人现在的功力可比肩。更何况，两人也实在无法对着自小崇拜且亦兄亦父的前任掌门师兄出狠手，这使得形势越发岌岌可危。
　　“呵，功夫再高又如何，被套上了笼头就毫不反抗地跟着走，也只不过是只畜生而已！”一个清冷的女声有些突兀地响起，语气里带着三分从容三分讽刺三分不屑并着一分不可一世，将话语化作利剑直刺入麦任侠的心房。令人惊讶的是这声音的主人竟然还只是个孩子！
　　待话音刚落，麦任侠竟是奇异的停下了攻击，转首盯着不远处那个在树下避雨的女孩。眼神凶狠锐利，犹如盯住猎物的猛兽，令人观之不寒而栗。
　　小女孩却好似浑然不绝，半倚着大树继续对他讥笑：“麦任侠，二十九年前为武当出云子所收养，成为第十九代掌门大弟子。”
　　“十二年前，初入江湖。听闻淮北纪家为乱一方，勾结官府杀人夺财无恶不作。遂连夜纵马疾驰八百里，一夜间灭其满门，无一幸逃。”
　　“九年前，梁州大旱。朝廷拔下救灾银两，竟在途中遇上劫匪。适逢其会，遂挺身相助。经此一役，共中五剑三刀七斧，终是护下这救灾银，因而不知救了多少灾民性命。”
　　“六年前，更是一人一剑捣毁西山一窟鬼老巢，震惊江湖。武林名宿木道人称善曰：无愧于‘任’‘侠’二字。”
　　“四年前，败师于十年大比之会。出云子甚喜，谓之武当五十载第一高手。”
　　“两年前，出云子仙去，正式由大弟子成为掌教。同年，被二师弟张佩宁设计陷害。”
　　“麦任侠，武当派前任掌门阁下，我说的是也不是？”
　　黑衣男子手中的利剑仿佛动了一下，眼中情绪起伏不绝，却仍是杀意翻腾丝毫不减。
　　看着眼前再无侠者风范的大师兄，谢宇诺有些担忧这位同来的小妹妹。身形一动，就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纪琉晟拦住。
　　纪琉晟向他摇了摇头，示意莽撞的六弟不可轻举妄动，转首头看向另两个人，眼中带着奇异的光芒：“先看看，或许她真有法子。”
　　小女孩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任侠者，为身之所恶以成人之所急；士损己而益所为也。重承诺、讲义气、轻生死……”
　　铮——
　　利剑出鞘、锐不可当，搅动漫天风雨，瞬间已至眼前。
　　“……而我，能让你得回这一切。”
　　唰！由极动到极静，连风雨也似乎在这一瞬停住。
　　眉心渐渐嫣红，一滴血缓缓渗出、滴落。剑尖离得尚有两分远，却仍是被剑气所伤。
　　石明烟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被人用剑指着的并非她自己一般。“你觉得、如何？”
　　麦任侠身形微颤，长剑剑锋光华流转、时隐时现——那是真气积蓄到了顶峰的表现。
　　“我可以帮你，与你的师弟们一起。”轻软的声音带着一□□惑，“杀了人中龙凤！只要他们死了，你就是忍辱负重的英雄、仍是万人敬仰的侠士。”清明的双眸满是真诚与确信，“只要他们死了。”
　　“你、是谁？”
　　“和你一样，被相同的人夺走一切，已经一无所有的人。”石明烟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笃定一切的笑容，“我来此寻你，可是带着诚意的。”侧走几步，让出背后的身影。“不如，就从他开始。麦掌门，意下如何？”
　　麦任侠面目狰狞地低吼：“张、佩、宁！”
　　狼狈不堪的男子无力地靠在树上，很明显被点了穴道不得动弹。眼睛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看着死死盯住他，一步一步走近的黑衣青年。
　　一道白光闪过，天地又回归一片黑暗。
　　雨，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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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阳位于汉江流域中游，秦岭大巴山余脉。其凭山之峻，据江之险，虽没有帝王之都的沉重，但借得一江春水，赢得十里风光。外揽山水之秀，内得人文之胜。如今世道艰难，襄阳城临近武当一派，这才有了几分盛世迹象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上流动，各式各样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城东的一处深宅大院，不过隔了一条街，就已人烟稀少。便是有人经过，也是贴墙绕着快步走过，不敢多看一眼。
　　为什么？
　　没见那宅子平日进出的都是一些带着危险气质的人物吗？身上经常闪烁着刀兵刺眼的冷光。况且，听说这里的主人与那武当派有些渊源。乱世难存，这湖北一带还要靠着武当的名头保平安，是以平头百姓轻易不敢去招惹。幸好大宅中虽常有人进进出出，却也不曾侵扰百姓，到也相处甚安。
　　这日，一行人策马飞奔，待到此处不等马儿停下已纵身一跃，直直奔入府中。一路行来，脸上神情看似平静，却也难掩眼底的光芒。等不急通报，已疾步走入书房，“阁主，南边的消息。关于‘那件事’的”
　　立在窗边的皂衣男子听闻回过身，伸手接过密函。待打发下属离去，才展开密函细细看去。
　　『听雪楼一行已于月初离开南疆拜月教，却于回途走走停停。萧靖二人常常离开众人不知所踪，尚未查明有何暗中举动。预计将于五月下旬抵达襄阳。』
　　冷修篁食指轻轻敲击书案，脑中的线索不断整合分析，双目微闭蹙眉沉吟：
　　五弟六弟已于上月出发前往洛阳，时至今日也该布置完毕，只是至今也无消息传回，不知是否出了状况；可惜四弟太过谨慎小心，执意反对不愿相助，唉……至少他终是不曾阻拦他人下山相帮；秋护玉倒是前些日子回了信，只这毕竟是杀手组织，也不可尽信……
　　现如今各部分环节都已完成大半，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发动。
　　人中龙凤，人中龙凤……
　　听雪楼霸主的地位也是时候让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