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魂兮梦兮》沐玥皎

10、第九章、血映银辉

　　“当初教主的模样，不必我多言你们也知晓，心神濒临崩溃，几乎失去生存信念。若非萧楼主临走时那番开解，只怕如今也……之后我着手整理祭司生前的旧物，交予她保管，也算是有个念想。那其中便有那本手札……”提步引领二人走出祭司住所。
　　“……我曾大略翻过几页，自己娟秀且有些年头，不像是迦若祭司的物品，里面所记载的多与灵魂有关。我对这方面并无兴趣，因此不曾研究，是以对那小札中的内容究竟有何作用并不是特别清楚。当时我曾忧心教主再存死志，就说里面的术法既与灵魂有关，兴许能召回祭司魂魄……”举步踏上蜿蜒曲折的回廊。
　　“……再后来，唉——再后来教主便常年闭关，不问世事，只专心修道招魂，以期有朝一日祭司可以苏醒。”孤光的语气中罕见的带上了几分叹息的意味。
　　“你们来访的事我尚未向教主提起，原想着尽量不惊动教主。毕竟当初的事……教主大约不会想见到你们。”一行人在神殿门口站定。
　　孤光上前。举手。推门。入内。行礼。
　　“见过教主。我……”
　　“你们终于来了。”轻柔的声音仿佛从彼岸穿越了重重时空而来，带着几分空灵飘洒于大殿之中。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久经江湖的萧靖二人瞬间戒备。抬眸望去，只见一名绝色女子从层层帷幔后缓缓走出。
　　她的装束类似于祭司，长发披肩，白色的长袍，刺绣着极端繁复的西番莲的花纹，孔雀翎毛的饰边，灿烂夺目……脸是象牙一样柔和光洁，额头很高，有着智者和神女交汇的光芒，散发出震慑人心的美丽。发上没有任何首饰，只在左边脸颊上用金粉画了一弯极小极小的月牙儿，闪着黯淡的金色，仿佛是第三只金色的眼睛，窥探着教众的心灵。
　　那是拜月教现任教主——明河。
　　舒靖容不禁叹息：那个曾经被护在象牙塔中的少女，已经随着迦若永闭地底而死去，她终究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明河了。虽然还是一样的绝世容颜，但年轻的皮囊下装入一个疲惫苍老的灵魂。曾经那样顾盼生辉、明亮轻柔的双眼，再也找不到当初的神采飞扬。只余下烈焰焚烧过后的伤痛，空旷、寂灭，犹如星空下的沙漠，荒芜而充满灵性，柔和却色泽暗淡。
　　“萧忆情、舒靖容……我等待你们的到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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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着八宝金粉的丹砂被细细勾画，在大殿中央绘出巨大繁复的法阵，于月色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辉。
　　孤光早在基本绘制完法阵之后便已早早退下，如今神殿只余三人在静静等待月上中天之时。
　　白色细沙在水晶更漏中流动不息，忠实地捕捉着时间之风。
　　“我原以为，你会拒绝。”舒靖容率先打破了神庙中的沉寂。
　　“我一直都很恨你们！一直都恨！即便是现在也一样如此。”明河抬眼看着面前的‘萧忆情’。
　　“你们为什么要来南疆，为什么要来拜月教！如果你们不来该多好。”
　　“那样，迦若就只还是迦若，也只会是迦若。只是我一个人的迦若。”
　　“灭天之劫又如何？恶灵乱世又如何？又与我何干！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迦若！”
　　“可是你们来了！连带着毁灭了这一切！”
　　“……当然，其实我知道的，这不完全是你们的责任，你们有你们所必须的责任，而且这也是迦若自己的抉择，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我怎么能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怨恨！”
　　“最初从迦若的遗言中得知此事，的确不想帮你们的。一点、都不想！你们若真是一辈子都换不回来才好呢。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承受这样的痛苦！呵呵……你们越是不幸，我越开心！”
　　“但是、但是，即便迦若从未对我说出口，我也清楚的知道他最后放不下的是我，还有……青岚的冥儿。”
　　“我从来都没能为他做些什么，或许只有这个。那也许是他最后的愿望，我怎么能不帮他实现。我怎能不帮他……”
　　“我不拒绝，是因为迦若，无论我有多么的不愿意。我帮你们，也仅仅只是为了迦若，只是为了他一个人而已。”
　　听闻提及迦若，即便是萧靖二人，一时间也不胜唏嘘，无言以对。
　　遥想迦若当年，长身玉立丰神俊朗，一身玄术举世无双。最终却以身为饵得囚满湖怨灵；逆天改命破解灭天之劫。尚记得圣月湖旁白袍肃颜，“魔渡众生”犹言在耳，如今却已阴阳相隔。
　　迦若……迦若。
　　如今明河这样的伤痛寂灭，在幽冥那一边的你、还能感觉到么？
　　你的心底，是否也会感到一丝的歉疚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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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神殿中，点点黄晕从重重帷幕后透出，万盏烛光如星辰般的海洋璀璨夺目，衬得高座上的月神金像宝像庄严，仪态曼妙不可方物。
　　明月缓缓移动，升到了天宫的位置。月光从穹顶的孔中透入，撒下一片银辉。
　　“时辰已到，请入阵。”
　　看着俩人于阵眼坐下，明河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神色：“此术我也是第一回施展，在这过程中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若是感觉不对，也不必惊慌，我自会在一旁看守。迦若曾言，你们同心同意，同去同归，‘人中龙凤’之名当之无愧。不知……真否。”最后两句声音渐低，终几不可闻。
　　似察觉明河略有不对，舒靖容心中警觉，刚想询问便见明河迅速割破手腕。鲜红的血液从皓腕滴下落入阵中，沿着丹砂勾画的轨迹似慢实快地流动着，转瞬间便充斥了整个法阵。
　　血色的阵法在银色的月华下发出阵阵耀眼的红光，原本被认为邪恶的移魂禁术此刻竟然人觉得庄严肃穆，充斥着一股凛然正气。如此矛盾却又和谐的感受便是舒靖容也是看得一怔，尚来不及开口便被阵法摄住神智，在一片混沌中失去了意识。
　　看到人中龙凤都已陷入昏迷，明河知道换魂阵法已经开始运作，不顾已略感疲惫的精神，随即又在阵眼用血多画了一个奇异的符号。做完这一切，明河似是因为耗费了太多的心力而萎顿于地，惨白的面色泛出了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可眼神却亮的惊人，直勾勾的看着最后所画的符咒，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喃喃自语：
　　“迦若，是明河的迦若。二十年前，二十年后，都只是明河一个人的迦若。无论他是生是死，迦若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所以……”
　　“即便不是你们还不曾‘同心同意’，我也要你们变得‘同心同意’……”
　　“……你们之间的藩篱就由我来打破……”
　　“……舒靖容，你既然已经有了萧忆情，又怎能再惦记着‘青岚’”？
　　“呵呵，真是可惜啊，可惜萧忆情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好像都已经看到了死神等在他的背后。”
　　“在你们好不容易敞开心扉之后，却要面对着‘死别’……”
　　“……而等他死了之后，在‘人中之龙’殒落之后……”
　　“……舒靖容，你这‘九天之凤’又该何去何从？”
　　“就如同我现在所承受的一样！”
　　“这样的痛苦，怎么只能由我一个人品尝！”
　　“等着吧，不会、不会……等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