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愿平安》千路

4、梦魇

　　晨曦微露时分，黎明前的夜色沉的化不开的黑，寒意未散，露珠儿在花叶上滚来滚去，穿着桃色对襟滚边褂子的丫头提着青色木雕细颈瓶儿在收集牡丹花瓣上的露水，却突然一顿，仔细倾听着什么。
　　却再没有半分声音了，不由的摇摇头，继续去采集露水去了,也就没有发现，屋里睡着的玉沂灵早睁开了眼睛。
　　床头留了一盏光线柔和的灯，这是她的习惯，那种黑暗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她经常整夜整夜的做恶梦，还是长生想了办法，用那粉色的绫绡蒙了灯笼放在床头。淡淡的灯光下才会好些，只是没想到没有过了多久，便又开始做起了噩梦。
　　她就那么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头顶上绣着白色牡丹。脑子里是一片的混乱，像搅成一团的线头，一圈圈乱的头疼。
　　手指紧紧的抓着身下面柔和清凉的锦缎毯子，太过用力了，指尖留的粉色长指甲，硬生生的将毯子抓成了洞。那梦境太真实，那些情景被她潜意识的埋入了心底最深的地方，却从未被忘却过。
　　借着一场梦境，重现于脑海中，太过突然，太过猛烈，让人几乎不能够呼吸的疼痛环绕着她，疼的死去活来。
　　“灵儿，你怎么了？”隔间里传过来声音，由远及近，话落时，人已经到沂灵床前。伸手握着沂灵的手，“做噩梦了吗？不怕的。我在呢。”
　　沂灵猛的坐了起来，反手握住他的手，似乎是在确信一般，战抖着声音问道，“长生？”
　　长生沉声答道，“恩，我在。”
　　沂灵忽的笑了出来，精致的小脸上是一片片的苍白，“是长生，你在。”
　　长生就在自己身边，在自己身边，没有死，是的，他没有出事，他还在这里，好好的活在这里。
　　长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握在手里的冰凉触觉还是让他担心不已，“在呢。没事的啊，灵儿。”
　　沂灵仍自顾得喃喃道，“长生。”
　　长生警觉到不对劲，虽然沂灵是经常做噩梦，但是还从来没有这么的厉害过，担心的问道，“怎么了？灵儿，长生在呢。”
　　沂灵终是恢复了过来，虚弱的笑笑，“长生，地上凉，你到床上陪我说会儿话，我害怕。”
　　“好。”长生应道，脱了鞋，钻进被子里。
　　他们毕竟还小，即使是沂月也还没有想过什么男女之防，长生自然就更是不知道了，沂灵倒是知道，但毕竟觉得还小没什么注意的。
　　其实长生身上比被窝里暖和，沂灵在娘胎里先天的不足，后来虽然极力的养着，却始终是没能完全养好。即使是夏日里，也是混身冰凉的，睡一晚上也睡不暖和，即使沂月费了大心思弄了火鼠织锦的被子，也没好的了哪里去。
　　所以长生一钻进被子里，便觉的冷，不由的伸出短短的小胳膊把沂灵抱进怀里。“灵儿身上真冷，明儿晚上我给你充个热水袋，拿兔皮的袋子套着。又热又柔和。”
　　沂灵本只觉得疲累，闻言不由得心里暖暖的，“恩，谢谢长生。”
　　“照顾灵儿是应该的。”温温和和的童音带着浅浅的魔力似的，沂灵一瞬间就觉得暖了起来。
　　是啊，长生，你总是这样子。对我那么好，如此之好，不要半分的回报。长生，这样的你，叫我怎么放得了手。我只想，将你绑在身边，你不要恨我，可好。
　　见沂灵没了声音，长生便询问道，“灵儿刚刚梦到了什么？怎么吓成了那个样子？莫不是梦到了什么怪东西？”
　　沂灵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也不记得了，只是梦见死了人呢，我害怕的很。”
　　长生温温和和的摸着她的细发，闻言笑了一声，“灵儿别怕，梦都是反的，老人们常说着，梦见人死了，那人要长命百岁的呢。”
　　这话无疑是最好缓解沂灵的恐惧的了，沂灵在他怀里抬头，一双水润的大眼定定的看着他，“长生，你真好，我们要是能够一辈子在一起就好了。“
　　长生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他自小家境贫寒，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懂事的早，当时玉家的人接他进府时他能看出周围人的不可思议。玉家庄对沂水流域的居民来说，那是天仙一般的存在。
　　他从来没有想过能见到玉家庄的小姐，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真的当上玉家小姐的伴读，不过是娘亲怕他不识字没了学识病急乱投医罢了。只是没有想到，玉家小姐真的会选他，她生的真是好看，比娘亲给他看的那些图还好看呢。
　　他几乎是不想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了，可是一辈子，一辈子有多长他不懂，就像他不懂为何娘亲那么的辛苦也要独自抚养他长大一样。娘说，她要等他爹一辈子，一辈子，那么的长，那么的长，长到娘亲额角长了皱纹，鬓前都生出了白发，还没有一辈子。
　　沂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她不想逼迫他，见他不说话，便握了他的手，“长生，我累了，睡吧。“
　　长生点点头，“睡吧，我看你睡着了再走。“

　　第二天一大早沂灵醒过来的时候床头的灯还亮着，长生已经不在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拿过挂在一边衣服穿戴。正穿了上衣，门被推开，沂月端了水盆进来，神色有些担忧，见她醒了，温言道，“怎么不多睡一会，长生说你昨夜里又犯梦魇了，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往常也没有过的啊。”
　　沂灵自然不能告诉她是为什么，只能够含糊其词，“没什么事，后来长生陪着，谁的也挺好的，精神还好。”
　　沂月不疑有他，一边帮她穿衣服一边道，“待会还是让大夫看看吧，这样下去也不行。”
　　沂灵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也不好拒绝，只好道，“那就找大夫过来吧，正好长生的娘亲前些日子不是说不怎么舒爽么，也正好瞧瞧。”
　　沂月皱了眉，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沂灵，神色严肃的说道，“灵儿，你对他们母子好的有些过分了。”
　　沂灵略怔，似乎有些疑惑的看着沂月，“月姨这句话什么意思？”
　　沂月见她一脸懵懂，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手掌亲昵的揉着她的头顶，“灵儿，你不懂，咱们玉家庄在沂水流域的地位。多少千金小姐大家公子想进我们玉家庄，戚长生不过是一个茶农的儿子……”
　　“够了！”沂灵冷淡的开口，打断了沂月的话，“月姨，不要说长生的不好，好么？”
　　沂灵还从来没有这般直接打断过沂月的话，还是为了一个戚长生反驳她，心里就不太高兴了，这戚长生到底是个什么，怎么就那么的得小姐欢心么，连她这个自小伺候的人面子都不顾了。只顾着给沂灵穿衣服了，又不说话了，气氛一下子就僵硬了下来。
　　沂灵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不过她还是不能够忍受别人那么说长生，那是她心中的禁忌，也只好任由气氛那般僵硬着。
　　好在这僵硬也没有多少时间，就有人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守在外面的小丫头子，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嬷嬷，嬷嬷，你不能够乱闯，小姐还没有洗漱呢。”
　　沂灵抬头，却是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梳着整齐的发髻的中年妇人一脸怒容的走进来，见到她就“噗咚”一声直直的跪了下去，叩头道，“老身给小小姐请安，小小姐安康吉祥。”
　　沂灵微微的惊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沂月寒声说道，“柳嬷嬷，你不好好的待在你的制衣房里，跑到小姐房里来干什么？“
　　那妇人也不起身，只是抬头，一双眼像是刀子一般锋利的刺向沂月，声音更是寒意森森， “小姐，你什么时候把她当做过小姐，在这玉家庄里，什么事情不是你说了算！你什么时候把我家小小姐当做过小姐，我家小小姐又怎么当的起你这一声小姐！“
　　她咬牙切齿道，表情凶恶，似乎要将沂月生吞活剥了一般，“若不是我家小姐流落到这沂水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拿捏我家小姐！“
　　沂月神色有些慌张的看了一眼沂灵，见她没什么表情，便对着旁边的小丫头子斥道，“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谁让你放了这疯婆子进来的，还不叫人打了出去，惊扰了小姐你担待的了么？“
　　那小丫鬟委屈的很，也不敢出声，只好费力的去拉那嬷嬷，一边道，“我说了不要随便闯进来，你倒好，整日里白日做梦，还说什么是小姐的奶母。我看你啊。就是青天白日的睡得挺香，白日做梦呢。”
　　那嬷嬷却是不理会她，只往前一步，抱住沂灵的腿大声哭嚎道，“苍天啊，你怎么能够这么对我家小小姐，可怜她自小没了母亲，还这般的人这些恶人欺负，我要是死了，该怎么去九泉之下见我家小姐啊。”
　　那跟来的小丫头哪里见过这般的情状，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拉呢，又怕伤到了沂灵，不拉呢，看着总管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沂月终于没有忍住，亲自伸手去拉扯着那嬷嬷，柳嬷嬷却是下定了决心不放手一般，狠狠地抱着沂灵的腿，这么一拉扯下来沂灵吃疼，冷声喝道，“好了，像什么样子。都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