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消溶》淡痕印花残

5、五

　　谨妃，擅舞，美纱曼妙的身段，柔弱无骨的妩媚，任何男人都难逃她的一颦一笑，她生来便是男人的宠姬。
　　打量着谨妃，我心中感叹，这样女子的确该得帝王宠幸。
　　“姐姐万福，妹妹早些便想来向姐姐请安，无奈近日身子不适，实在有心而无力，还望姐姐切勿怪罪。”眉间淡淡病容，我见犹怜。
　　“妹妹身子抱恙，姐姐怎会怪罪妹妹。今日身子可好些？”放下手的羽扇，我淡淡地询问。
　　“恩，养了好些天，今日终于能踏出华容宫。说来妹妹也惭愧，一入冬，身子就禁不住这寒了。”扬起脸，浅笑如花。
　　“原来如此，月娘，再添盆暖炉。”暗暗收回了些寒气。“姐姐倒跟妹妹有些相反，就是怕那炎热的天，这寒冬倒不大畏冷。”怜惜时想到自己的夏疾，不由得放柔了表情。
　　炎熙身为帝王，这后宫终是要六宫粉黛，佳丽三千，谨妃这柔弱的性子如何在这深宫中存活，帝王的宠爱一旦消退，他人的妒恨便会推她走上死路。
　　太后不喜欢谨妃的事，我略有耳闻，舞姬的出身总该是入不了太后的眼，如此卑微身世能得到诏名为妃，炎熙定是从中使了不少力。
　　今日接触，对她实在没有其它情绪，除了怜惜还是怜惜。
　　太后真的十分不喜欢谨妃，早上才同谨妃聊了一会，下午太后便将我召了去，耳提面命一番自然是少不了，无非是小心提防着柔弱小人之类的话，我也佯着承应下来。
　　皇帝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又何必多事的去提防谨妃。想到谨妃那么娇柔的一个人儿，爱上不会只属于自己的帝王，也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吧。
　　只是，我能占着这后位多久，一辈子吗？呵，炎熙想必已经有了其它的打算。
　　站在宫廊上，望着院外的青松，雪静静地飘着。
　　抬手取下发髻上雪玉，握在手中，玉身暖暖的，如同沧那日的微笑，脑海里又不自觉得出现他那带着浅笑的黑眸。
　　哥哥，你真的要丢下妹妹了吗？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侧过头，打量着眼前仆身跪地的小太监。
　　“起来吧。这院里的松可是你照料？很是挺拔，改明儿化雪入春，移几株到月华宫。”月华宫里的绿色太少了。
　　话毕，那小太监受宠若惊的猛叩头谢恩，我不禁莞尔，只是几株青松罢了，恩宠似夸大些。
　　不想再多言，我吩咐着月娘记得跟这宫的管事公公好好打赏这位小公公，便往月华宫踱去。踱在宫门小径上，我忽冒出想游览皇宫大院的念头。
　　进宫数月，一直未好好打量这座宏伟的宫墙，今日既然恰逢飘着白絮，干脆就借此佳景游览一番。
　　两茫茫，独游尊伟，空荡荡，踪迹难觅。
　　白絮静静地飘着，解下狐毛裘披，只着贴身宫服在重重宫门里穿梭。凄凄地溶入白皑世界，终有了归家的感觉。
　　灵湖，宫内最宽广的湖，唯一没有经工匠之手修筑，天然而成。伫立在湖畔，我成了痴儿。
　　湖面结着一层厚冰，冰面寒气袅袅，如仙境般飘渺，此景令人如痴如醉。褪下帛鞋，月娘惊呼，我转身对她安抚一笑，奔至湖心，俯下。冰下依稀可见鱼儿身影，想是不惧这寒冬之灵，心甚是欣喜。
　　坐起身，仰天，任雪花覆上额、眼、唇、乃至长发，心随絮飞舞，起身挥着衣袖，跃着轻盈之步，雪精们在四周飞舞，人醉在其中。
　　“娘娘，您刚才舞的是什么步子，好似仙子凌波微步，美极了。月娘生为女子都怕要眷上您呢。”月娘俯身替我穿上帛鞋，一脸倾慕色。
　　步子，原来那些就是舞步呵，感觉刚才仿佛天生就晓得般就舞起了身子，而我从未学过舞技。“不知道，我随意跟着雪精舞罢了，能美到哪去，月娘嘴真甜。”
　　“嘻嘻，月娘说的是实话，娘娘的确美得跟仙女一样呢。”嬉着脸将狐毛裘披加置我肩。
　　“娘娘，回寝宫吧，等会天黑了回去路就难找了。”
　　“走吧，记下回去的路，下欠我还要来。”拉了拉肩上的狐毛裘披，留恋的回头凝望着宛若仙境的灵湖，半晌才在月娘的低唤下转身离去。
　　为什么，我总有一种熟悉感在那，仿佛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属于那里。
　　自那以后，灵湖便成了我常去的地方，每当烟雾飘起，都会在湖中央走起相同的步子，跃起，舞之。
　　冬还未褪去，宫内便流起一则传言，每次灵湖起雾时，湖中便有一红衣仙子在冰上飞舞，宛若仙境。
　　令我诧异的是谨妃竟然顶着寒气，守在灵湖边，等待传闻中的仙子起舞。果是爱舞之人，在石山后看到她瑟瑟发颤的身子，却将奴才的劝说至若罔闻，一心思瞅着雾气渐起的灵湖，盼着仙子现身的背影，我于心不忍，还是现了身。
　　远远的跃着，衣袖在周围环绕，忘我的舞起，身轻如燕。
　　缓缓舞近，巧笑颜兮，在她惊愕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这就是我现在的模样呵，果如仙子。
　　“听闻了灵湖仙子的仙舞，特等在此想一睹仙姿，没想仙子竟是姐姐，妹妹不知如何应对了。”无措地低下头，几络长发依着脸颊。
　　“妹妹见笑，姐姐偶游灵湖见此景甚美，忍不住乱舞了一番，怎能说是仙舞，姐姐也是一介凡人呀。”
　　“姐姐谦虚了，妹妹懂舞之人怎会分不出舞技拙劣，刚见姐姐舞姿流畅，一颦一笑，摇曳生姿，着实令妹妹痴迷。”抬起脸，两眼眼炯炯有神地对上我。
　　“近来妹妹身子可好，这天寒地冻的，你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跑来这里受冻，万一病了，姐姐心里可要难受。”牵起她冰凉的小手，我佯装怪嗔。
　　“让姐姐为妹妹操心，妹妹实在羞愧，只是实在渴望观赏仙舞，姐姐见谅。”微笑的脸略显苍白，“况且看我今儿个的行头，可是做足了文章，御不了寒岂不自寻病扰。”
　　“唉，傻妹妹，怎么就是爱舞成痴的一个人儿。”抬手将散落在她发上的雪花拂去，我吩咐下人道：“移驾华容宫。”
　　陪着谨妃回了华容宫，小坐半会便起身离开，太后那应承下来的话，我并没忘记，免得落了有心人的口舌。
　　只怕今日曝光我就是灵湖上跳舞的仙子之事，明日宫内上上下下都该传遍了，不知那些个位高权重之人会做何反应。堂堂国母不知身份冬日在湖中起舞，是何等有失威仪，大概会群起进谏吧。
　　也罢，倒期盼着清静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