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消溶》淡痕印花残

13、十三

　　炎熙抓着我的手坐了一夜，这一夜之间，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望着他萎蘼的样子，我五味陈杂。
　　这短短时日以来，太多的打击接踵而至，令人一下子无法喘息，这皇宫笼罩在这层乌云之下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鲜亮丽，主子们的苍桑在每个角落蔓延开来。
　　哥哥，璃儿要等到何时？现在皇宫令人透不过气来。
　　三日后，在侍从再三的通报下，于兰终于肯见我，望着她憔悴的模样，我的心如被针扎般疼痛。
　　“你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去炎熙。”抛下这句话，我转身出了宫门，召了太医殿的所有太医，就算是强人所难我也要让于兰拥有炎熙的孩儿。
　　“娘娘，这红花汤一旦喝下去便不可能再怀身孕，只要是略懂医理的人都知道的结果，想让女子再怀子根本是回天乏术，臣等实在无法可医。”群医最终还是给了我这个无言以对的回复。
　　“闭嘴，就算是寻遍三万医礼，六千偏方也好，谨妃的身子一定要给本宫医好了，否则你们全都提头来见！”
　　我就不信，天塌下来了也有人能顶着，这小小的红花汤就能完全否定了一个女子的一生，笑话，一定会有法子解的，俗语有云，一物降一物，亘古不变的道理。
　　于兰，你等着，我一定让你得偿所愿，不幸绝不会降临到你身旁一寸的距离。为我，为你，为炎熙，我们都不能认命。

　　“娘娘，相国夫人在殿外求见。”
　　母亲来了？“快快宣。”
　　上次匆匆一见，没说上几句话便遇太后驾薨，又是北方蛮国使者来访，夏疾接着发作，一路折腾下来，现在这副样子，母亲看到不知要如何担忧了。
　　“女儿，你瘦了。看你的脸颊都凹进去大块，身子有没好些，前阵子天气闷热得紧，为娘在家就没安省过，夜夜担心你身子受不住。现在好些了没？我从府中带了你以前最爱吃的冰玉羹。”
　　“谢谢母亲，最近是劳累许多，过阵子就会好的，女儿不孝累母亲为儿担忧。”品着羹点，我低低地说道。
　　“我就你这一个女儿，这宫里的日子虽说锦衣玉食，为娘的不能时常见你，心里自然是要挂念。你父亲知道你身子不好，这几日也难得上心了。”
　　这样，她可知晓？
　　“今日，嫂嫂没有一同前来么？我一直没见过，改日母亲带她进宫来让我瞧瞧罢。”
　　“你怎么想到见她？这贱妇现在有了身孕一直在房里不出来，你父亲知道后，倒是将她捧到天上去了。”母亲嫌恶的说道。
　　“有身孕了？几个月？”沧，你爱她？否则她又怎会有孕在身。
　　“听大夫说三个月了，八成在外面时有的。”
　　“哥哥现在在家可有事务？”
　　“你怎么关心他，回来到现在没见他办过什么事，倒是偶尔会有外出几日。”母亲时不时地往外瞄，我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去，才看到炎熙不知何时站在厅门外，连忙起身行礼。
　　他只是微晗首，走进来，一言不发地坐下。
　　月娘奉上月露茶水，伶喜也忙将点心奉上。
　　母亲是首次见到皇帝，自然是立在一旁局促不安。
　　“相国夫人不必惶恐，坐下吧。”人前还是要装装夫妻的样子，我拉着母亲坐下。
　　母亲僵坐着，眼神不时地偷瞄坐在前面的炎熙。
　　只是我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话，炎熙终是一言不发。
　　母亲见状，知道自己不好多做逗留，便匆匆告退离开，临走前的眼神不忘示意我去抚慰炎熙。
　　笑着目送母亲离去，我转身就问：“于兰还是不愿见你？”
　　他长叹一口气，蹙着剑眉，半晌才吐出一句：“这几日一直是珠琴在传话，就是不愿意出来见驾，朕也恼了，不理也罢。”
　　见状我只能无奈心中暗叹，真是一对怨家。
　　“我已经让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全力寻找解决的方子，相信假以时日一定能拨云见日，皇帝哥哥还是不要烦躁为好，于兰那里就交给我来劝慰，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眼下这些了。”就当是这些年来吃白饭的报酬吧。
　　“娘娘……”月娘进来，看了看炎熙，又望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什么事，说吧，这里没别人，别唯唯诺诺的。”
　　“相国夫人送来的冰玉羹底夹了张纸柬。”说毕就将纸柬呈上来。
　　我看了一眼同样疑惑神情的炎熙，接过细瞧，不禁笑逐颜开，大喜若望。终于有办法了。
　　炎熙在一旁更是疑惑不解，我笑着将纸递于他。
　　他接过也是扫了一眼，沉闷的脸色瞬间拔云见日，直呼：“终于有法了，终于有法子了。”
　　我在一旁喜极而泣，心间如释重负，这方子真是雪中送炭，得来不易啊。
　　“朕就知道，他一定能帮到朕。璃儿，朕实在是太高兴了，朕要告诉于兰去，有希望了，有希望了……”风一样的奔出门，我也跟随在他身后。不顾自己的身子才刚好转，太医嘱咐不宜太过运动的忠告，紧紧跟在炎熙身后一阵小跑。
　　华容宫内侍婢见炎熙像风一样扫进来，跪首叩拜不已，唯有于兰跟前侍婢珠琴缓过劲来，连忙护着宫门委婉地回绝炎熙。
　　“皇上，娘娘身子不适已经躺下休息了，请皇上不要为难奴婢，呀！”炎熙哪还听得她的拒词，一把将她推开，推开紧闭着的宫门。
　　尾随其后，我见此景忙扶起摔倒在地的珠琴，出声安慰：“不急，皇上来正是为了你们娘娘，不必阻拦。快起来看看哪摔着没？”
　　珠琴面红耳赤得低头小声称是，赶紧从地上起了来。
　　“你忠心护主，本宫一定会向谨妹妹澄清。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先退下吧。”我执着她的手，转身对着跪地不起的众婢淡笑道。
　　将宫娥遣退，我牵着珠琴的手缓缓步入室内。
　　只见炎熙于兰二人紧紧相拥而泣，自知风波已去，示意珠琴勿扰二人，静静的退出宫门，留给他们互述衷肠的空间。
　　借母亲入宫探望我的时机将药方带进来给我，哥哥为什么不干脆来见我？也罢，璃儿听从你的安排，不多问，不多想，就在此静静等待，等待金丝雀儿自由之时。

　　宫门之外，月娘跟伶喜已在外候着，见我含笑出来，忙上前搀扶。
　　“娘娘，一路小跑过来身子可有不适？太医叮嘱奴婢要好好侍候着，您却偏要跟着皇上一路奔到这里，万一有个差错，奴婢就是死一万次也后悔莫及。”月娘急切地在耳边一阵低吼。
　　我只是倚着她身侧，举手安抚，她这一说还真觉得人虚软得厉害。眼前一阵昏花……
　　“回……”双腿越发得软弱无力，快些回榻上躺会吧。
　　“车鸾，凤架回宫！”伶喜唤着车仆，同月娘小心翼翼将我扶上车。
　　月娘见我全身无力不放心便顺了我的意思与我一同坐着，靠在她的怀里，熟悉的味道令我心安万分。
　　月娘，幸好你一直陪着我，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