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宫禁》天国之首

9、第 9 章

　　康熙休息了一会儿，便传了纳兰进来。
　　他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闲适了许多。然后拿起了扇子，走向那纳兰：“走，咱们看看保成去！”
　　太子的名讳早就给改成了胤礽。因为康熙之前的几个孩子都死了，所以为了给后世祈福，便将保字辈给换成了胤字辈，以祈求通过名字来给子孙攒些福气。
　　可是康熙私下里却并不喜欢叫太子为胤礽，反倒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叫他保成。久而久之，‘保成’倒像是一个乳名一般，康熙每每唤着这个名字，总有着说不出的柔情嵌在里面，让人不难发觉他对太子的爱。
　　来到太子的毓庆宫，康熙叫住了要传的小太监，示意了他噤声，便悄悄地走进去。毓庆宫里面的奴才没有听见外面的传告，见了康熙都手忙脚乱的跪了下去，整个院子突然安静无比，净显示出来胤礽那屋子里面的声音——
　　“你这的笨奴才，孤和你说多少遍了，要凉茶！你怎么还是给孤端这么烫的茶上来！？”
　　“那……那凉茶不是对身体不好吗，小的也是……”
　　“罢罢罢，出去！别在孤面前乱晃，毁了孤读书的兴致！”
　　“是是……小的这就滚！”
　　黄柱儿屁滚尿流的从胤礽房里出来，还没看清呢，就撞在了一个人高马大的人的身上，这不抬头不要紧，一抬头吓的黄柱儿都快尿出来了——
　　“小的……小的给皇上请安！”这“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还没说呢，就被一旁的纳兰捂了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黄柱儿也是眼尖儿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皇帝是要搞突袭，安安静静的闭了嘴，拍了拍纳兰的手，示意‘别捂了，快没气儿了’。
　　纳兰松了手，也悄悄地和康熙走了进去。
　　胤礽的书桌靠窗，侧脸对着门，进门的时候，胤礽正在认认真真的看着面前的《左传》，头也没抬的就骂：“混奴才，不是让你滚了吗，怎么还进来！”
　　康熙笑着抽去了胤礽的书，胤礽刚要发脾气，却看见康熙笑语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时间什么火气什么想法都没了：“……皇父！”
　　“哟，我的保成脾气不小啊！刚才还让皇父滚呢。”康熙笑着打趣儿他，不出所料，胤礽白皙的脸庞染上了红晕，可爱的让人想咬一口。
　　康熙也没让自己忍着，把半大的小子抱了起来，然后亲了他一下：“保成说说，那奴才怎么惹你了？”
　　胤礽在康熙怀里万分的不自在，扭着身子要出来，却被制止了：“皇父放儿臣下来，儿臣不小了，这样于礼不和。”
　　康熙如愿的把胤礽放了下来：“哎，孩子长大了，都知道什么是礼了！”
　　一旁的纳兰也笑着，说道：“是啊，皇太子殿下长大了呢。”
　　看着两个大人一脸“还是个小孩儿呢”看着自己，胤礽脸不禁更红了：“儿臣都入学四年了，当然知道是礼！”
　　“哦，那你说说，孔子提倡仁，你却以刚才那种态度对待黄柱儿，这是为什么呀？”康熙拉过他，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胤礽咬咬嘴唇说道：“天气热，儿臣想喝凉茶，黄柱儿却还是给儿臣热茶喝。”
　　看着一脸受了委屈的胤礽，康熙笑了，拉过胤礽的手说道：“哎，这太子可是贪凉呢。现下还带着寒气，不宜喝凉茶，那奴才也是为你好，可知道？”
　　“嗯……儿臣晓得了。”
　　“好了，今天来本就不是为这个事情的，你太皇祖母要去五台山拜佛求福，点了名了让你和保清去，不日便要下旨。如何，此次能出宫了，开心吗？”康熙拉着他的小手问道。
　　胤礽却头一撇：“要是大哥不去那才叫开心呢。”
　　康熙却有些不乐意：“胤礽！兄友弟恭乃是天道，保清是你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看着康熙叫了自己大名，胤礽意识到康熙生气了，自己的脾气也降了下来，支支吾吾的说道：“大哥老和我比，我不喜欢他……”
　　一副小孩子争宠的模样却是让一旁的纳兰成德笑了出来，这下让胤礽的脸更红了，纳兰为胤礽解围：“太子殿下还小呢，此次一起去，也说不定能解了两兄弟的误会，让两个孩子玩儿的更好呢。”
　　康熙叹息的放开了胤礽的手，说道：“但愿吧。”不过过了一会儿，又看着胤礽说，“此次出去是为了祈福，别以为你能出去了就可以不学习，你要荒废了功课可不行。”
　　胤礽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模样，说道：“那才不会呢，毓庆宫的师傅都说了儿臣的功课做得好，学问不低于当今内阁的人呢！”
　　“那帮奴才，真会说！”康熙看着这个被捧到天上去了的小太子，真是又爱又恨，他说道：“那边让朕的御前侍卫考考你如何？看看朕的太子的学问是不是真的堪比内阁大臣了。”
　　胤礽听了胸脯，看着纳兰，便说道：“你问。”
　　纳兰看着太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敛了笑容，说道：“那臣斗胆。孔子有言，君君臣臣，敢问，何为君？”
　　胤礽眼珠子一转，说道：“唐太宗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君便是被千万人推起来的。所谓君，就应该通达仁孝，以德治国，稳定人心；威严四方，以严治国，以振朝纲。”
　　纳兰点点头，说道：“太子说的不错，但是并不是臣心中所想。”
　　胤礽不服气，说道：“那你说你怎么想的。”
　　纳兰看着年幼的胤礽，说道：“要成君，便要先成人。”
　　这个答案康熙自己都没有想到，也来了兴致，问道：“怎么说？”
　　纳兰恭敬地回答道：“所谓人，便有喜怒哀乐，会恐惧，也会关爱。成为一个君主，要先有人的本质，即，会又害怕的东西，这样便不会莽撞而一意孤行；要有爱的人，这样就不会心无所属，而不顾人间温情治国。成为了人，懂了人的喜怒哀乐，明白了是人的愁苦与幸福，才能为百姓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为国家制定最正确的方针。”
　　康熙大笑：“好好好！好一个会恐惧也要会爱！”他拍了拍纳兰的肩膀，又对胤礽说道：“保成啊，看到了吧，你的见解连朕的御前侍卫都不如，更何况内阁大臣呢？你呀，还差着远呢。别被下面那些人的溜须拍马给迷糊了神智，要好好学习才是真。想当年朕求学的时候，从来都不回觉得自缢而满，自满而傲。当年朕本持着，一山更有一山高，学海无涯的理念，每篇文章都熟读一百二十遍，又抄一百二十遍，再默一百二十遍才能体会到那些经世之卷的精髓。而你才学了区区四年，就想着能堪比那些内阁学士的才华？差太多了！”
　　胤礽听了这些话，低着头：“儿臣错了，定向父皇一样，绝不自满而傲，踏下心来好好读书。”
　　康熙看着胤礽，眼睛里有着欣慰：“嗯，那就好。保成你要记得，你是这大清的太子，你熟读了汉人的东西，才能明白汉人的心，才能去制得住他们。你熟读了满人的东西，才能明白满臣的意，才能利用他们。而你熟读了蒙文，才能牵制拉拢那些不安分的蒙古部族啊！”
　　“儿臣记得。”
　　看着康熙和太子的一言一语，纳兰却有些伤感。他突然想起了当年父亲教导自己读书的时候，说的一句话：“成哥儿，你以为读书是为了什么？治国，治世？不，只为了懂那御座上面的人的心罢了。作诗作赋只是锦上添花的小玩意儿，最重要的还是要明白这涣涣官场的规矩，要顺势而行，才能走远啊！”
　　可是阿玛，儿子并不想在这仕途走多远，只想安安静静的守着自己心爱的人，和自己的兄弟吟诗作赋，再回头，能看到妻儿向着自己微笑。
　　他看着胤礽一脸慕濡的看着康熙，内心叹息——不知这灵秀的太子内心又是如何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