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宫禁》天国之首

8、第 8 章

　　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慈宁宫，康熙脸上那笑容敛了去，换上了一幅无语凝咽的样子，召唤过来了守在外边儿的梁九龙和纳兰成德。
　　梁九龙把披风给皇帝批好，虽已经是晚春，可这俗话说得好——春捂秋冻。更何况伺候的可是皇帝的龙体，这凉了病了可就是动摇国本的大问题。
　　康熙任由梁九龙给自己披上披风，他和一旁的纳兰成德抱怨起来：“纳兰，你说说，老祖宗居然说朕平三藩不对！给这大清国增加了孽障！什么孽障！朕要是不灭了那三个异姓王，那才是孽障呢！”
　　纳兰成德好笑着看着咋咋呼呼的康熙，只有和老祖宗谈完话，才能看到这位少年帝王少有的任性和孩子气的一面。他认认真真的和梁九龙帮康熙整理好了前襟，说道：“皇上平复三藩自然是大大的功劳，除了这三个孽瘤，大清的繁荣至少百年。老祖宗那些话无非是为了大清积积德而已，最近听说后宫老有贵人生病，哪怕不是为了削血气，至少是为了后宫的贵人求求福也是好的。”
　　一番话下来，康熙心里翻滚的怨气也淡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坐上了一旁备好的步辇，说道：“就是老祖宗想的太多。罢了，如若能消去她老人家心中的不安，去一趟五台山拜拜佛祖也未尝不可。”
　　“皇上英明仁孝！”一旁的梁九龙眯了眼睛笑嘻嘻的拍着马屁，却被康熙赏了一脑门的扇子。
　　“你这奴才就会溜须拍马！”
　　“哎哟！奴才不是为了给皇上您解闷儿嘛……这理儿都被纳兰大人说了，我这个下人嘴又笨，除了再说点儿好听的让您乐呵乐呵，那还能做什么呀？”
　　康熙笑着看着梁九龙，然后对着纳兰说：“你说说这叼奴才，还说嘴笨呢，这理可都被他说了，他呀，可拐着弯儿的骂朕不识人心好歹呢！”
　　纳兰捂着嘴小声的笑着，看着这一主一仆的互动。

　　摆驾回了乾清宫，才发现太子胤礽已经过来请过安，可是自己却因为看老祖宗而错过了。下面的太监们乘上了胤礽送过来的功课。康熙仔仔细细的翻着，里面的娟秀的字体微微透露出一点其主人的狂傲。康熙看着虚岁仅有十岁的太子的字能有如此风范，眉眼中的的喜悦却是挡也挡不住的。
　　“纳兰，你在民间可被称为‘汉学使’更有我‘大清苏东坡’的名号，你过来看看，朕的保成的字可是如何？”
　　纳兰接过了康熙手上的纸张，一张一张的翻着，上面无非是抄了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不过还有太子的注释，一点一点看着，也能从这些纸张中窥觑到太子惊人的才学。最后一张纸抄得是唐朝李白的将进酒，那字和那诗的感觉十分贴和，不知道怎么着，纳兰就说了出来：“端庄灵秀，却困于宫禁之中。若许其自由，还其天地，定如鹰击翔空，一鸣惊人。”
　　可听到纳兰这句话，康熙的脸却瞬间拉了下来：“放肆！你可是说太子不应该成为太子？”
　　纳兰还沉浸在那诗中，听到康熙的怒喝，下意识的跪了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臣……臣……”
　　一旁的梁九龙也跪了下来：“皇上啊，您别气，这纳兰大人不是这个意思。他说的是这太子还小，许以时日定一翔飞天，引领大清盛世繁华呢。”
　　“你是这个意思吗？”康熙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纳兰成德，却不见那人回答，倔强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康熙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起来吧。你也不是第一个说保成不适合成为太子的人了。老祖宗说过，那五台山的行止大师也说过。哼，朕就不信了，朕一定把保成培养成为一个大清圣君给你们这些说他不适合的人看看！让你们最后都为自己的有眼无珠哭去吧！”
　　被梁九龙扶起来的纳兰成德苦笑道：“是，皇上说得对。是我们这些人有眼无珠，不识太子治世之才华，许以时日，太子定是天下之明主。”
　　康熙听了，又喜逐颜开，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有太监通传：“荣贵妃马佳氏到！”
　　声音刚停，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就走了进来，瞥见那人的姿容，纳兰成德握着剑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进来的女人，面容姣好，被这宫廷的打磨下，有着少妇的华贵，也有着少女一般的脸庞。纳兰看着那女子，不禁痴了。
　　进来的荣贵妃看到了纳兰脚下也是一顿，然后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笑语盈盈的向康熙走去：“皇上，臣妾吩咐下人炖了一些汤，说是温补安神，最近几日六阿哥胤祚还有佟姐姐也病了，想必让皇上焦心不已，特此臣妾才献上这汤给皇上安安神。”
　　“哦好！还是爱妃贴心啊！”康熙哈哈的笑了，让一旁的梁九龙试了毒就喝了下去。
　　一旁的纳兰低着头，跪下：“臣先行告退。”
　　“哎，纳兰，走什么？”康熙却叫住了他，“你是朕的御前侍卫，岂能说离开就离开。得了，今儿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没什么避讳不避讳的。你留下来吧，一会儿和朕看看胤礽去。”
　　“……是。”纳兰敛着首站在一旁，而无人知晓的地方下，荣妃的帕子已经被捏的不成形了。
　　康熙喝着汤，一旁说这些好玩儿的事儿，荣妃也时不时的逗乐两句，只有站在一旁的纳兰成德一声不吭。康熙和自家爱妃调笑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的侍卫已经僵直了好久了：“得得得，纳兰你可真是古板。你要是不适应就去外面站着吧，一会儿宣你进来。”
　　这句话就像是放开了压在纳兰成德身上千万斤的石头一般，纳兰如释重负的谢了恩走了出去。
　　站在乾清宫的门口，纳兰看着晚春盛开的牡丹，呆呆望着，不知所想。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只觉得有一阵风吹来，让他微微打了一个寒颤，却听到身后的太监宣着：“恭送荣贵妃回宫。”
　　他如同认了命一般，跪了下来。一行人走过了他的面前，却停了下来，下一刻一双柔荑扶上他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纳兰看着眼前似乎是熟悉又似乎是不熟悉的脸，躲了开去。
　　“荣妃娘娘，这，于礼不合。”
　　荣妃的眼前暗了暗，她伸回了手说道：“听闻纳兰大人诗词绝艳，武艺更是高强。自康熙十六年入宫成为侍卫，如今已陪皇上六个年头了。我们这些女人家，为皇上在宫里头解解闷儿是可以的，但出了外面，那些天下大事却不是我们能及的了。纳兰大人一边为皇上分忧，一边又保护皇上。妾身马佳氏在此谢过纳兰大人。”
　　荣妃朝纳兰成德福了一福，然后起身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有许多要说，却因为身后那么多双眼睛，欲言又止，最后是说到：“这回老祖宗五台山祈福，皇上的安危也多多仰仗纳兰大人了。”
　　“臣定遵娘娘旨意，保护皇上，在所不辞！”
　　荣妃看着抱拳的纳兰，笑了笑，一挥手绢招呼下人就离开了。
　　看着一行人消失在这个宫禁的围墙里，纳兰轻轻叹了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若我们都还是那个半大的孩子，你还不是这宫里享受圣宠的荣贵妃，我们可会回到那年时光——大雪初停，你站在梅花树下，拉着我的手，叫着：“成哥儿！媚儿要那枝梅！”而摘下那枝梅，送到你手里的我，对你说道：“那收下了这支梅，媚儿可就是我的女人了！”你微笑的看着我，眼睛变成了月牙一般的弯，然后开心的说：“嗯！”
　　可惜当年已错过，如今一切皆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