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安路》杨二八

4、Chapter 4

　　林璟言出必行，她不爱摁短信，每天下午都会打给陈璐，问她什么时候回家。陈家二小姐觉得温暖异常，十分窝心，大部分时间都推掉社团、班级活动，和房东一起回家看电视、吃大厨做的好菜。林璟这样的朋友简直千载难逢，陈璐每天都难掩喜悦之情，某天看着厨子在厨房洗碗善后，突然冲进去亲了她脸颊一口，林璟唰的一下脸红了。
　　“小璟，你真好，真贤惠。”
　　她恶作剧地笑得好夸张，跳回客厅，亲眼目睹房东洗了整整一小时的碗，而且是同一只。
　　（朋友们，这肯定不是一个女同的故事，不要瞎猜。）
　　猛男好像再没出现过，陈璐渐渐满血复活，继续在社团里发光，引发男生们的口水战。而岳司辰……他每天都来上课，不过有一半时间是在睡觉，一下课就消失，看起来好忙好忙。
　　课间，班长走来最后一排叫醒趴着熟睡的室友：“岳司辰，昨晚辅导员飘来查寝了，上周也来了，上上周也是，正巧你都不在，外？”
　　他渐醒，迷蒙中先瞟了眼靠窗侧身盯着他看、同样有疑惑的林璟，然后转头对纯良的班长说：“以后跟她说这些天我都在家里住着，我是本市人，你知道的。”
　　“哥们，你没什么事吧？”睡在上铺的兄弟总是有爱的。
　　“没有。”岳司辰淡定一笑，“我很快就回宿舍，上次那片还没看完呢……”
　　“呸！你敢不当姑娘面说吗？！”班长飞霞满脸，窘迫地看了眼心知肚明的林璟。
　　呵呵呵呵。
　　接下来又是如和尚念经一样可怕的政治类课，林璟想了想还是开问：
　　“真的没事吗？”
　　被提问的人又睡了，头朝桌面埋在手臂里一动不动。但她听到了他的回答：“嗯。”
　　沟通失败，对方不想说，也没打算再问了。
　　晚上林璟受邀观看陈璐出演的舞台剧，剧名不详，她晃到生煎店吃得满足无比才出来，也没有忘记给紧急排练的女主角打包一份。
　　南门绝对不失为一个是非之地。
　　天气正在进行夏到秋的转变，叶子开始掉了，这个城市和家所在地Z城不太一样，十一回家那边就开始冒凉风了，四季不分明，只有夏冬。秋天这个季节真的很美好，不冷不热，还能看到叶子变色的过程，林璟有发现美的眼睛，这同样是基于无聊的缘故，她总能在静态的东西中找到可观性，打发冗长的时间。
　　从南门踏进学校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岳司辰，他很好辨认，旁边那位也很好辨认，王思瑶。林璟深知“凡热闹必不可乱看”的道理，举步离开。但这是个小树林，人颇少，声音很容易穿透空气，第一时间送达到耳膜。
　　“为什么不答应？”女主人翁的声音有些急切和委屈。
　　“因为我有女朋友了。”
　　“谁？”
　　“她。”
　　林璟以为十几米远算是安全线，她错了。背对着这俩人还是觉得自己像个箭靶，僵在那里进退两难。
　　“我……”我不是，我当然不是，你女朋友。
　　“她是我女朋友。”岳司辰很快打断她，双手抱胸看着转身的林璟，表情严肃，真假不明。
　　王思瑶几步跨到在云里雾里的某人面前，厉声指责她说：“前几天我问过你了。”
　　“嗯。”
　　“你说不是。”
　　“嗯。”
　　美女要气炸了，她不是嫉妒之辈，只是习惯了直截了当雷厉风行，最看不得别人耍花腔，特别是林璟这种看似无公害其实“有心计”的人。老天爷作证，这个人哪来什么心计，她完全不知道岳某在搞什么。
　　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哪怕解释不清楚。
　　“我不是他女朋友。”
　　这样的解释听起来就像两个刚吵架的情侣还在闹别扭，孔雀更加气愤了。不过美女都是有风度的，何况这是大学校园，新的生活，硬是没有吊在一棵树上的道理。
　　工科生不喜欢来扭捏、耍阴、闹不团结那一套，男女无别。所以王思瑶也不讨厌林璟，只不过这个名字永远不划入朋友区就是了。当晚她气冲冲地离开，风一样地把自己刮走，留下那两个人在原地对峙。
　　“你要跟我解释一下。”林璟摸了摸火机，摸到了又放回了口袋，自从上次交流之后她再也没在他面前抽过烟。
　　“大学男女朋友的关系就是上课坐一起，下课一起吃饭，两人常常走在一起。”岳司辰开始论据式说理。
　　“……”
　　“我们上课坐一起吗？”
　　“……”
　　“下课一起吃饭吗？”
　　“……”
　　“常常走一起吗？”
　　“……”
　　“当然……”他靠近她，俯下身，对准唇，闭眼轻轻吻了下去。
　　“接吻也是必备的。”
　　没办法免俗，完全不能够思考了，这简直……简直乱七八糟！这完全不是“初吻”的问题，这是“吻”的问题！不，这就是“初吻”的问题。岳司辰没有见过这么快脸红的景象，似乎一下血全冲向了她的脸，在月光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个中老手的岳同学觉得很甜蜜，他亲下去的时候被电得不行，甚至想要深入，但他有点担忧她的反应。而对于林璟来说，这是无厘头的初体验，瞬间被点穴。
　　“再不说话我就要继续亲了。”
　　林璟后退一步，然后跑了。
　　几秒钟之后扑街，摔倒在地上，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这么狼狈。岳司辰快步过去扶起她，“哎，小心。”然后帮她拍去了衣服上的灰，突然就笑了，笑声洒了一地，让有些人越发不安。
　　“你是在害羞吗？”
　　是吗？
　　是吗？
　　不是吗？
　　不知道。
　　“我……回家了。”
　　“你不是要去看舞台剧吗？”岳司辰抓住她的胳膊，真瘦啊……
　　“你怎么知道？”这个时候她已经不知道重点了，啊，舞台剧。
　　“我们一起去吧。”然后松开她的胳膊。
　　“哎，这边。”又抓住了，接着牵手。
　　林璟没甩开，手里全是汗。
　　还有扑街没拍干净的灰，真是脏啊……
　　这个时候应该想这个吗？她要疯了。
　　陈璐的表演很精彩，观众都是慕名前往，口哨声和掌声不绝于耳，林璟没有在看，她需要沟通，至少这个时候需要。谢幕的时候当事人还在纠结，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没有发现他竟然知道她的住址，送到楼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到家了，拿出钥匙准备开公寓大门，突然被岳司辰扯住。
　　“抱一下。”
　　石化。
　　“怎么能不道别呢？”
　　她是一只被牵着走的小绵羊，非常被动。岳司辰把她轻轻抱在怀里，这个夜晚发生太多第一次了，第一次嗅到男性的味道，应该是某种沐浴乳的淡香，闻着犯晕。这个抱不是“拥抱”，因为林璟的手耷拉着，完全没有动，男方感觉到她已经被风干了，简直一碰就要碎一地瓦灰。
　　“好了，晚安，明天见。”
　　然后她在他笑看下开了门，钥匙插了三次才成功。
　　用可怕的速度冲进电梯，关上门，大声喘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璟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陈璐没有回来！这么晚了，她一个人肯定危险，于是她又返下楼，准备回学校找人，边快步走边拨电话，然后……
　　公寓的小花园里就站着陈璐……还有，陈越。静谧的夜里只有手机铃声在响，很快林璟摁掉了电话，惴惴不安地走向兄妹俩。
　　“没有等你，抱……”抱歉。
　　“刚才那位是谁？你偷偷交男朋友了吗，小璟？Oh-no!”
　　妹妹迅速转头看向哥哥，不过什么也没看出来，这个人毕竟比她多吃三年的米，面具无懈可击。
　　连自己都没想清楚、没消化好的问题她怎么回答得了，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离轨道。简直就是在她静如镜面的人生小河里丢了一块巨石，发出巨大的响声，小水花四溅怎么也不休。
　　“老哥，你先回学校吧，好晚了。”
　　林璟也抬头看他，目光在空中对视。志在必得吗？陈越的信心好像瓦解了一点点，但还是要志在必得。情商低如林璟，完全看不出来这眼睛里在冒什么句子，礼貌地道别后和陈璐回了家。
　　她知道接下来会有三堂会审。
　　陈璐卸了妆洗澡完毕坐到林璟的旁边，这关系到家中阴沉少爷的终生幸福，不可小视。
　　“小璟，我问你啊，你们到哪一步了？”
　　“……”
　　“天哪！你是不是被掠夺初吻了！”
　　“……”
　　她就这么没内涵么，剧情都写在脸上？这么容易就被解读得一干二净。
　　陈璐深表遗憾，哥哥要受苦了。
　　“小璟”，掰过她的肩，“你喜欢他吗？”
　　以她对房东的了解，林璟绝对是被动型天才，所以得先好好探探实况。
　　“怎么才叫……喜欢？”林璟眼中依旧没法对焦，很茫然地问“专家”。
　　糟了，这就表示喜欢了，陈璐开始绞手指。
　　“他是谁？”
　　“同班同学。”
　　“叫什么？”
　　“岳司辰。”她不想承认，这个名字第一次从她嘴里冒出来的时候心跳了一下，呔，又是第一次。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我可怜的哥哥喂。陈璐哭丧着脸替哥哥默哀，不过一会儿就重拾信心，这么多年狡猾如她都从来不是陈越的对手，林璟这么简单想必也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这个人虽然坏起来让人恨得牙痒痒，但诚恳来说绝对所向披靡。
　　“小璟啊，你都没有谈过恋爱，不要总是一味被动接受哦。喜欢嘛，就是你想和这个人在一起，怎么都想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想和这个人在一起，怎么都想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林璟受教。
　　这个晚上站在窗台抽烟，彻头彻尾地失眠，她还在想那句话，然后迅速地回顾了一遍之前的生涯，有没有过这样的人呢？当然无，除了三宝，它们和她分不开。
　　一夜无解。
　　第二天她别无选择地逃课，进学校图书馆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翻闲书，翻着翻着就睡着了。醒来时被一张放大的脸吓得猛然后退，凳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巨大的响声，甚至差点后翻摔倒。
　　“哎，小心。”岳司辰小声说，然后扶稳了她。
　　岳式招牌笑，再次显现不怀好意：“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书。”
　　林璟很纳闷，虽说一个班，但A大面积也不小，他怎么就知道她在这里。后来又想这人必然是去家里找过她了，学校能待着的莫非图书馆这种地方。
　　“还困吗？”
　　“困。”很老实的回答。
　　“我们去青湖吧，你可以在巴士上睡两个小时。”
　　“去那做什么？”
　　“约会。”
　　“……”
　　好吧，这个主意……也不赖。
　　谁叫下午两堂课都是可怕的政治老太太的课呢，当然笔者不会揭穿林璟这个相当烂的借口。
　　岳司辰帮她把书放回原处，牵着她走出图书馆。心情好到不行，怎么办呢这是，越来越喜欢她了，不该这样的，好像想到“永远”了。他牵过不少人的手，拥抱过不少人，也吻过不少人，这一次太不一样，他会紧张，非常紧张，甚至开始患得患失。
　　你也和我一样吗？
　　她真的睡着了，把手支在车窗上睡得不省人事，岳司辰把她揽在肩上，双眼冒出得意的熠光，昨晚肯定失眠了吧，为他失眠很值得庆祝。
　　欧，该死的爱情，该死的文艺，该死的患得患失！
　　又亲了一口，睡着的人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