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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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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其中一人的长矛被寇仲硬生生斩断,馀劲把他震得狂喷鲜血滚下的山坡,另一人则被寇仲于劈断长矛后,砍个正著,那人可算身手不凡,虽能勉强凭手中重斧挡住井中月,却无法挡得住寇仲狂潮暴浪般的刀气和无可抗御的真气,连人带斧给劈得横飞寻丈,胸骨碎折的声音惊心动魄的响起,眼耳口鼻同时冒出鲜血,兵器脱手,像被狂风刮起般往后断线风筝地抛掷,把后面正袭上来的人撞得人仰马翻,骨折肉裂,倒下七八个,没有半个可以爬得起来,纵然没有毙命当场,亦怕是出气多入气少。
寇仲开杀戒之后,更是出手如狂,眼眸中红芒闪过,神色可怖,睨眸傲视,逢人便杀。将连日来所遭冤屈,方才她的心痛让他抑郁难伸,这时都抛开了,眼里所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杀机,井中月所到处无人幸免,威势直不可当,但见草丛上点点滴滴的溅满了鲜血,倒下了不少尸骸,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膛破肢断。在前面的十一人亦算反应迅快,就在寇仲长啸起时,纷纷返身应战。一时刀光剑影,血战拉开序幕。其中三人正要围攻寇仲,寇仲脚点实地,二次腾身斜起,巨鹰般越过三人,投往最前方的敌手,半空中左右连劈两刀,“呛”两声骇人声响,左右两人连人带兵刃,给寇仲劈得离地倒飞近丈,堕地伏尸。寇仲杀机更盛,深吸一口气,刀光暴涨,登时又有两人中招弃械倒跌,伤重不起,今他后方压力大减。今日在场的死士,无一不是经过精心训练,然而此刻这般惊心动魄的恶斗,却也实是生平从所未经历,目标虽只有一个,可是寇仲如恶虎般的砍杀,不少高手接上,都被他以更快、更猛、更精更准的招式杀了。那人自艺成以来,虽然身经百战,从未一败,但同时与这许多高手对敌,却也是生平未遇之险,敌人又是不顾性命同归于尽的打法,外围的少帅军高手一时全然帮不上战圈中心,只瞧得宋玉致提心吊胆,心都要跳出腔子。
敌人见他在眨眼工夫连续杀死十几人,轻易得如摧枯拉朽,无不心胆俱寒,往外散开,避其锋锐,寇仲执刀身前,李秀宁眼见那人下手毫不容情,一个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叫道:“寇仲,住手寇仲,留活口,不要再杀了。”
李秀宁这一声呼叫,立时吸引了刺客的注意力,神色交换之即,立有剑化千百点寒芒,转换目标,带着漫天剑气,自诩觑准寇仲弱点,四面八方闪电般朝李秀宁袭来。
其他人同时发动,一时刀光剑影,李秀宁受伤之下,哪能抵抗,扑倒在地,寇仲回首之际,见李秀宁情势危机,也吃了一惊,急忙震出一掌,体内气海的真气,像大江激流般隔空朝敌人劈去,声势惊人。
李秀宁伏在地上,回头见到那人危急中向自己抢将过来,捕捉到他神色中那一丝焦急的神色,忽然之间,许多往事流过心头,回忆起从前被四大寇所擒威胁他时,他也曾如此奋不顾身来营救自己,感到头上生风,几件兵刃同时向自己身上袭来,这一刻,却觉得生死之事也不过如此,迷迷糊糊中任由旁边的手将自己强行拖拽起。
天下武术之中,任你掌力再强,也决无一掌可击到五丈以外的。殊不料寇仲一掌既出,身子已抢到三四丈外,人在半空,右手呼的又是一掌,他出掌之时,尚离着有十余丈,但说到便到,力自掌生之际,后掌推前掌,双掌力道并在一起,排山倒海的压将过来。那几名擒拿李秀宁的刺客大惊之下,哪里还有余裕筹思对策,百忙中忙放开李秀宁,骇然四散而退。
李秀宁登时失去支持,向后倒去,下一刻落入了一个完全不同于柴绍的强壮臂弯之中,身后那人熟悉的气息微微萦绕。寇仲一伸猿臂,已将李秀宁从地上扶起,脸容不见丝毫波动,神情平静至骇人,他实未想到李世民竟狠心至此,连自己亲妹的性命都拿来牺牲。
宋玉致远远望着,几次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方才连同衣袖一起抓得变形,紧张抓紧着自己微微汗湿的手心的手指,一点点松了开,脸上的泪痕不知不觉中原来早已被风吹干,见他好好的将秀宁姐护在怀里,脸上神色逐渐平静下来,是啊,有他在秀宁姐身边,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怎么忘了,他早不是当初那个可以被自己一拳打到脸上的穷小子了。
又自顾自地轻轻朝旁边重复了一遍,“。。。快去帮他。”
李秀宁倒于那人的胸前,闻得到他衣服上的味道,感受他抱着自己时手臂真切的力度,伤口挣破失血之下,意识也跟着陷入了模糊之中,一时间心猿意马,这一刻无论是柴绍,还是李唐,都到了她遥不可及的远处,她这一生之中,从未有一刻能够真正为自己的感情和命运做过主,仰头瞧着他这副近在咫尺睥睨傲视的神态,于身外凶险,半分也没放在心上。被他这样抱着,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怀念,内心深处只觉眼前这人和二哥全然不同,可是又有很多地方相同,两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又都是一样的骄傲神气。李秀宁迷糊中只依稀模糊似乎看到他久别的一张脸,与那当中的焦急关怀之意,不由自主轻轻说道:“寇仲,是你,你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吐露出压抑在心头多年的这一句话,留在她身边,别离开她。原来这一个简简单单的愿望,在这最脆弱的一时刻,她就这样轻易地朝他吐露了出来,感觉又是这样的心满意足。
寇仲微微一怔,听她神智不清,看了怀里一眼,想到玉致就在身后,感到被紧紧抱住,身躯微僵硬,神色微犹豫之际,单手扶了李秀宁,来不及细想辨别其中含义,右手翻出,风驰电逝地伸出两指,抓住了一柄朝他肩头寸许之旁袭来的刀背,那刀便如凝在半空,砍不下来。他手指向前一关,刀柄撞中来者肩下要穴,登时令对方动弹不得,顺手一抖,内力到处,拍的一声响,一柄钢刀登时断为两截,跟着底下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得飞出丈许之外,撞在另一人身上,两人立时毙命。他左手抱了李秀宁,行动固然不便,又少了一只手使用,局面更是不利之极,但那人的凛凛神威之前,众人一时竟不敢向他攻击。
正在这一时刻,寇仲忽然感到周遭空气猛被抽空,一股可怕骇人至极点的劲气如万斤重石的劲力从背后向他压来,不但全身针刺般剧痛,有如鬼魅来袭,且呼吸困难,踢往对手的一脚登时给牵制缓了一缓。
如此可怕的武功,舍魔门功夫外哪还有其他!他脑海里浮现出“影子刺客”杨虚彦的鲜明形象。
又是此子!
杨虚彦不负“影子刺客”的盛名,竟可在他毫无所觉下藏于李唐军中,际此生死悬于一线的要命时刻,以阴损招数,透门施展他大有长进的“不死印法”,隐于众高手之中,一举置他于死地。
若非了解李世明为人,换了任何人,此时都会惊惶失措。但寇仲却冷静如井中水月,身体微微侧开,手上马鞭呼的一声扬上半天,带起尖锐的啸声,往剑气的来源猛力抽打。
剑尖在距离他肩头只差分寸的瞬间滑开了去。剑刃往外滑开,影子刺客只能错身而过。
寇仲眸光晦暗,在杨虚彦动手前的一刹那,已心知肚明了这最可怕的刺客的背后主谋。
此举显是有人精心计算过的行动,绝非仓猝举事,除非杨虚彦是生神仙,否则若没有李世明的默许,如何能在李世明的眼皮下顺利混入他的军中。而杨虚彦背后真正的人则是处心积虑想要借自己手在巴陵杀掉李世明的李建成李元吉,试想倘若少帅遭到谋刺,他的少帅军势必不计后果也会让李世明再没命活着离开巴陵,李唐皇位则顺理成章的落入此二子手中,而李世明明知杨虚彦目的仍然不动声色,借刀杀人的手段实在不可谓不高明。
杨虚彦一刺不中,转身现出裹在黑罩黑衣下的身型,躲在面具后的双眼射出闪烁异芒,“寇仲,我们又见面了!”说话间目光不经意地划过寇仲不得不暗中照顾着身边李秀宁的手,“素闻少帅四海纵横神通广大,倒真是果不其然,少帅先有心仪的李四小姐,后来在洛阳又差点做了王世充的乘龙快婿,听说现今稍后与宋阀的宋小姐的又谈婚论嫁大婚在即,一朝得志与旧情人见面,情人就立刻成了寡妇,温香软玉坐怀。这可也算是心愿夙偿了吧?”说话间的阴损暗指有着说不清的尖锐,“寇仲,只不要忘记我们还有一笔帐没有算——”
寇仲无愧于心,哪里会将这些无稽之谈放在心上,目视敌人的一对虎目闪烁秘不可测的光辉,面容静若不波古井。只靠在寇仲胸前的李秀宁听了杨虚彦的话,像突然从一个美梦中惊醒一般,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热脸忙离开那人坚实的胸膛。
寇仲自然地朝对方伸出一只大手,双目闪过森寒的杀机,毫无脸红愧色地森然反击道,“你身为隋室子弟,却先投石之轩,再效投李唐,颠倒反复,四处捏造音讯,挑拨是非,助纣为虐,待我们打一个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却让你杨隋来乘机兴复国——该杀!”跟着左脚踏前,虎躯微微俯前,手放身侧,知道今日这一战在所难免,寇仲平生最恼恨被设计,而内心深处更令他恼怒的是今日这一切破坏了与玉致间早已亲密无间心有默契的大好情感,那才是他最为珍贵、珍惜的,“今日来的正好,我本想等到兵临长安的时候生擒你去换点东西,现在决定再不留情,”说话间双目电光闪射,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杀意涌向对方,井中月如闪电般陡然出鞘在手!当他拔刀出鞘的一刻,一股灼热的刀气顿时以弯刀为中心散发,像暗涌般往敌方袭去,配合他豪情逼人,坚决肯定的说话,实具有无比的威吓力量——
可是这样的场景看在宋玉致眼里,却完全成为了另一番意味,或许是伤心的已经过头了,也许她从前也已失望过太多次,这一次宋玉致反而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她其实想对眼前的人说:“她已不在乎他心底的人是谁,他其实不用这么大的反应,柴绍已经死了,最不幸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他们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的,即使他们解除婚约,她会向爹那里交代清楚,不是他不要她了,是她宋玉致先不要选择他的,至于军国大事,哪由她做得数,他不需要觉得有什么对不起啊。寇仲什么时候管天下人说什么吗,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其实。。。都是因为秀宁姐?”
杨虚彦也未曾想过今时今日的寇仲功力竟能仅凭拔刀的气势,就发出这么强大奇异的气劲,登时身不由主地后退一步,急摆开剑式,才对抗对方无形有实的庞大刀气,早给寇仲的眼神瞧得心生寒意,见他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世与图谋,紧裹在黑罩内的脸色徒变,他虽是天下人人惊惧的无敌刺客,但对石之轩却有种有如与生俱来的惧怕,更兼身份暴露,为刀气潮涌而至,竟不得中退后两步,一时间连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出来。既狂喝一声,重振气势,手中长剑幻出无数道剑影,就那么横窜过两人间五丈间的距离,与其他五名杀手分从五个方向配合着,可怕的剑法如狂风暴雨般向寇仲攻去。
宋玉致和少帅军上下无不眼睁睁不敢丝毫放松地瞧着,只可惜全都帮不上忙,只见寇仲微微俯前,双目电光闪射,剑气催得寇仲往后狂扬,可是他昂然立在那,脸容不见半点情绪表情的波动,极具震慑人心的气度,连眉头都不皱半下。
就在决定生死的一刻,寇仲的眼神终于出现变化。
那是既冷酷又愤怒的微妙表情。
整个天地自他脚下开始延伸,脚踏的大地扩展至无限,自亘古以来存在的天空覆盖大地,不独是正与寇仲对峙的杨虚彦,连每一个观战的人都心骇地生出奇异的感觉——
寇仲就像与当前整个环境融成一体,浑然天成,成为把天地联系起来的焦点和中心。
谁都不知道他的心神正全放到周围的环境与四面八方攻来的每一剑的方位间。
当他把一切杂念排出脑外,进入守中于一的境界时,整个环境一丝不漏的给他掌握在寸心之间。
所有软草均在不断膨胀聚积的气浪下伏贴在地。
就在这一时刻,“锵”!一声巨响,寇仲猛地掣出手中井中月,眼神戾气横生,螺旋劲发,迅快无伦地如裂岸惊涛般往杨虚彦攻去,跟着身随刀意,猛地举步劲起,靴尖踏上大地的一刻,明明步伐踏似一步,时间犹如放慢半拍,生出踏在众人心湖上令人呼吸困难的错觉,距离的概念如在这一刻在他脚下变得毫无意义,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寇仲已似若超越距离,缩丈成寸的来到杨虚彦身前。
全场鸦雀无声,宋玉致的呼吸视线随之静止。
“蓬”!
寇仲的刀似乎和杨虚彦的剑尖硬撼上,事实上拼的只是蜻蜓点水地以刀锋抵上杨虚彦剑尖,划上一记,却发出劲气交击的爆响。在两股巨力相互激荡下,四周众人立感到耳内同时响起呼呼风暴和狂啸声,像浪潮般扩大开去,刹那间整个天地尽是狂风怒号的可怕声音。令他们知道这是来自眼前这两个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巅峰人物的次番较量。如此劲气交加的比拼下,其余几名杀手连插足的余地都没有,李秀宁身在劲场中心距离那人不过不到一丈哪里抵受的住,只感到一时连视线也变得馍糊不清,天地似若旋转,飞沙走石像狂风怒涛般要把李秀宁淹没。寇仲脑后却仿佛生眼,不动声色地伸出右手握住李秀宁的一只手,将内劲由掌心传递过去形成一个整体助她抵住眼前的劲气相撞。然而如果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那么这一刻他一定不会被怒火冲昏占据了头脑,只顾眼前的仇敌,而差点犯下令他痛苦终生、痛不欲生的错误。
李秀宁感到了那人的大手,在意识模糊中,现出感谢又欣喜满足的神色,而这一切宋玉致当然也看到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谁都不曾留意,一股彻冷的寒意正在向寇仲致命的后心瞄准,只见本已撤军而走的李世明去而复返,再度现身右岸!手里弯弓搭箭,弓弦已满,唇角逸出一丝无比冷酷的笑意,在这比拼内力的档口,此刻即使视当世高手为无物的寇仲,亦可教他立时毙命当场!
李秀宁却留意到了,宋玉致也留意到了!同样挂怀那人安危的两个女子都留意到了!
李秀宁为寇仲牵住了右手,视线越过寇仲的强壮臂弯,睁大双眼,朝他身后的李世明大声惊呼道,“二哥勿要!”
然而已迟却一步,再挽不回既成的事实。
“锵”!
李世明手中劲箭离弦!
两个深爱寇仲的女子同时色变,但事情来得太快了,连惊呼都不及时,李世明的箭尖已朝寇仲的背心射来,一道如何射杀柴绍的寒气由寇仲后方同样无声无息溯疾速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