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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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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举起右手,阻止了身后的骚动,更叫诸将回复安静。双目精光闪闪,显是因李世明的这一番话而动了真怒,吐一口气道,“李世明,你以为有宇文化敌的援助,事情就可以有转机?你请宇文化及来援,只是害他送死!大江已落入我之手,宇文化及的江淮军渡河西来,我只要沿大江两岸,深沟高垒,就可令这丧胆鬼动弹不得。另一方面再派一支精锐,扼守虎牢,以待江淮军之至,以逸击劳,你觉得宇文化及劳师远征的人马还有多少希望能够幸存。我好言相劝,只因念在昔日情谊,不愿秦王自取灭亡饮恨于此而已。”
玉致听着他毫不留余地的话,见他目露寒光,太清楚他脾气了,知道他已动了杀机,叫道,“住手啊寇仲!你们两个别再打了,世民哥,柴绍的事,是寇仲误会你了,是不是,一切都是宇文化及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事不可以坐下来好好讲清楚啊。”
李世明在寇仲的话语下脸色已然忽青忽暗,喝道,“玉致,你太单纯了!事到如今你还相信他的话?寇仲在向宋家借兵的时候同你说过什么,是不是以娶你做为交换条件?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不要忘记王世充是怎样落败的,当初他为了得到洛阳,连宇文化及他都可以结盟,现在的寇仲眼里只有天下争霸,甚至不择手段,至死方休,他今日做的一切,都是不甘心我妹妹嫁给柴绍,他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他将一切都推到宇文化及身上,设计了今日的一切,只是为了重创我李唐。”
宋玉致脸色苍白,目光微微颤动着,那句句话,都刺痛着她的心。她一直阻止自己去想,去看,去猜的,也许别人不会留意,她余光看着火光下映着那人冷酷无情的脸容,显得格外冷峻,她也不想看到,从开始到现在,除最一开始,他连一眼都没有正视过秀宁姐,想必他也心有愧疚不知如何面对秀宁姐吧,而那人并没有做多余的解释,只是腰间铁箍一样的大手将她抱紧了,她能感到他胸膛因为动怒而缓缓起伏。李秀宁也因为这一番话而深深看着寇仲,那目光仿佛在说,是这样么,寇仲,这就是你想要的。李世明说完将眸神深深望向寇仲,举刀大喝道,“寇仲!你这个天下巨奸!天下人都有眼在看,即使能被你蒙蔽一刻,终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寇仲!我妹妹是心甘情愿嫁给柴绍的,今日我中你奸计,与人无尤,你有本事一个都别让我同我的人活着离开巴陵,否则今日之耻,他日必定加倍奉还!”
寇仲双目微眯,令人望而生畏的寒眸爆起前所未见的慑人精芒,连续三次点首,每点首一趟,均吐出一声“好”,而双目杀机不住加剧,充满讽刺意味的眼神变得凌厉锐利,最后大喝道:“想不到秦王竟仍是如此有骨气的人?即是如此,战场上非友即敌,休要怪我不念旧情!”
李秀宁一直毫不放松地留神着寇仲的举动,此刻见寇仲话音一落,代表双方再无修好讲和的转寰余地,四面据于高地的少帅军和寇仲身后的高手全怒立而起,人人满弦而列,铁甲畏热,上面则涂的都是令人心惊的火油,轰的一声在箭头点燃起来。一时只见山坡之上密密麻麻地全是火光点点,星罗密布。火把光照得遍地血红,充盈着大战爆发前暴力和伤亡一触即发,令战士热血沸腾的冷酷气氛。
再见二哥身后的全体人亦亮出武器,盾牌手迅速列前保护在李世明前后左右,李世籍也迅速来到李世明身后,低声道,“我带一千轻骑队抵挡寇仲,你们护送主公突围先走。”
一时杀气漫天,战火一触即发。李秀宁在不远处看着寇仲脸上不可转寰的傲然神情,脸色一变, “驾”的一声纵马奔出,挡于两军阵前,朝对峙的两人疾呼:“寇仲,二哥,你们不要再杀了。”急往玉致看去一眼,盼望她也能出言劝阻,却见玉致如木人一般地在寇仲怀里任由他抱着,仿佛对周边的一切变化闻所未闻。
玉致低垂了眼神,感受着霸道地抱着自己的强有力的手臂,眼前的这两个男人都是操纵天下局势顶尖上的风云人物,她宋玉致从未想过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能够影响到他的决定,这一刻终于明白到那人一切早有部署,宋玉致疲惫地想,哪到她有资格能够改变他的初衷阻止这场战争,好像他要同宇文化及结盟,他要向爹借兵,他要出兵巴陵打柴绍,他要争霸天下要打击李唐声势,她从来都是被蒙在鼓里最后一个知道,哪轮得到她来阻止,她有些自嘲地想,就好像自己的那块令牌,自己的付出,对于他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甚至是不屑一顾的存在吧?就算真的有人能够做到,那个人恐怕也不是她宋玉致,心内百味杂陈地抬眸看着秀宁姐随即焦急地转首对着自己身后的人说道,“寇仲,假如今日这一仗一定不可避免,再听我说完一番话。”随即向四面高声地说,“诸位将士请听我一言,我是柴绍的妻子李秀宁,今日所有的误会,都是因我一人之事而起!”令宋玉致不敢回头去看那人的表情。
李秀宁逐渐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那个生杀予夺的冷酷之人,看着他注视过来的目光中终于有些许动容,李秀宁如同在回忆怀念着什么一般,以只两人距离能够听到的声音望向他轻轻地说道,“柴绍为我献出家财,倾尽所有,一切出自赤子之心,直到我真的嫁给他,直到,你送城池来做贺礼,他没有半句怨言,还说他自己要为我争气,将来要打座城池做为礼物,结果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谁知到头来竟是我李家内部的。。。累他枉而送命,我李秀宁欠他的实在太多了。寇仲,不要再杀了,今天死的人已经太多了,”寇仲听着李秀宁哀凄的语气,渐渐皱起眉头,终于动容道,“秀宁。” 寇仲怀里的玉致亦静静听她说着往事,当年的那一幕幕在三人心中默默回放,此刻却是各怀思潮,玉致想起了当年那人不计死伤,不顾性命安危,也要三日之内攻陷梁都作为秀宁姐大婚的贺礼的情景,目光陷入了回忆之中,这一刻忐忑地心情忽而出奇的平静,也许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当初的重演,忽然轻轻地开口对他说道,“是啊,秀宁姐说的不错,寇仲,你忘了你向我爹借兵打柴绍的时候说过什么?你说过不会利用我的感情,说过不会利用宋家的兵马牺牲宋阀的安危的。”那人闻声,终于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让她永远猜不透看不穿他脸上那神情的含义,听他低沉地唤了句,“玉致?”那声音中的震动充满了不确定的疑惑。
李秀宁却看着他送去悲哀目光,寇仲,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是否只为了得到天下,是否为了证明我的选择是错的,假如是这样的话,我愿一人给你一个交代,李秀宁神情逐渐趋于平静,“呛”的一声豁然拔出腰间佩剑,长剑指向寇仲,寇仲抬起了头来,平静地瞧着她,深邃的眼里意味不明,李秀宁目光却只是那样深深地注视着他,“寇仲,今日的事,假如你一定不肯罢手,假如唯有生死相搏能够解决,”那样的眼神令玉致感受着身后他拂过自己发端的呼吸,不敢回头去看那人再次面对秀宁姐的刀剑相向,这一刻眼里的表情,却见李秀宁突然向四围杀气满布的对峙双方毫不犹豫地说道,“今日这场战争里死伤的将士,都是为李秀宁一人之事而丧生,秀宁情愿一死以谢,还天下公道,愿今日此事就此了结!”说完将手中佩剑搁于颈上,从容地就在那人的目光下往自己颈中切去。
这一变化惊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少帅军人人手持弓弩,却知道这秀宁公主昔日与少帅的一段旧情,此刻见她忽然引颈自尽,一时也不知所措纷纷僵在原地,李唐阵营更是惊呼一片,李世明大惊道,“秀宁勿要!”
寇仲一愣,眼前这变故可大出他意料之外,震在他眼里,令寇仲别无他择,只得暂把怀里的玉致交于身后,纵身飞掠而至。
玉致也睁大了眼睛,一时间顾不上其他骇然惊叫道:“秀宁姐不要——”随即感到自己身后一轻,那人已一个纵身跃至李秀宁面前,抓住她手,夺下她手中的长剑,寇仲低头,眼里也有着恼怒,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手上力道之大几乎把李秀宁扯入怀里。
李秀宁一颤,跌入他怀抱,颈间已然流出鲜血,眼前望出来已逐渐成模糊一片,看着他终于近在咫尺的脸,凝聚着神智,低声地说,“寇仲,答应我,放我二哥离去,不要再杀了。。。”
寇仲看着李秀宁颈间源源不绝流出的鲜血,一手及时接住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想拍马上前却止步在身后唐军进入射程之内之前的李世明,按压下眼里的那股复杂,吐出一口气:“先止血再说其他。”伸指点了她几处穴道,寇仲方才抢的及时,李秀宁并未伤到要害,流血渐止。
李世明强自勒住马缰,喝道:“寇仲,放开我妹妹!”
寇仲表情一顿,放开了李秀宁一点显是想要站起,却被李秀宁生生拉住大手,“寇仲,答应我,答应我!”见她苍白的脸上也溅了几滴鲜血,那目光中带着的无一不是恳切的哀求,李秀宁趁机用尽全力拉住那人,勉强撑起身来,朝着李世明高声疾呼道,“二哥,不要管我了,寇仲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快带其他人撤退!一直返长安,不要回头!”她知道二哥一定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以寇仲的心智他真正的目标断不会是这一仗这么简单,寇仲身体僵硬,于他当然轻轻一用力便可挣脱,此刻若是想阻止李世明也是一声命令即可。
宋玉致呆看着眼前的一切,原来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语言,不需要反复保证的,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可以轻轻易易的说明一切,将一切击碎。
玉致几次启了启嘴唇欲言,然而她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她想问秀宁姐伤势如何,想说放过世明哥,可是她知道已经用不着了,然而话到嘴边却像只干渴的鱼儿,只有她知道,那是他焦急关切时的表情,有今时今日的那人在秀宁姐身边,一切都不用了。他不说话,就等同于一切。
她的眼里是笃定,是失落,充满着巨大的伤心,她看着眼前抱着秀宁姐的那人,千军万马在这一刻都仿佛为他们屏息,就像从前似曾相似的那一刻,他们两个人的世界,踏不进第三个人,她想,世上所有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都会有一个配角,而这一刻她觉得,她就是多出来的那个人,所有人都只有看戏的份,仿佛这战场上的千万人,都成了他们的背景。
她不是不知道,从一开始,他的心里就只有秀宁姐一个,之后他所做的一切,也都只是为了得到她的认可,而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她以为她不会是第二个董淑妮,以为他们的经历至少对于他来说,也是同自己一样深刻的。可是她忘了,或许宋玉致对寇仲而言,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一厢情愿,都只是一个适合的人,一场习惯的将就。当碰到那所梁都城真正的女主人的时候,就会灰飞烟灭。而饱尝误会的男女主角,当故事快到结局的时候,应该好幸福开心的在一起。
如果她仍是那个潇洒率性的宋玉致,那她现在就应该头也不回的转头离去。
这时罗士信及史万宝等人已来至李世明身后,察着他的脸色小心问道,“主公,我们是否撤军,只是公主——”
李世明紧盯着寇仲的背影,脸色变幻,答道,“你带领三军慢慢撤退,沿途留意状况,返回长安。”
山坡上的少帅军面面相觑,此刻天时地利,只消顷刻便能将敌人聚歼生擒李世明,然而寇仲既无下令阻止,又确知少帅昔日与这秀宁公主爱恨交缠的复杂关系和那人昔日三日之内不计伤亡的攻下梁都做为秀宁公主大婚贺礼惊天动地的往事,众人向来如天神般敬畏寇仲,当下谁也不敢出声质疑,只得看着李世明一袭残军缓缓撤往山坳出口。
寇仲听着身后马蹄声渐行渐远,双眼又恢复成深涧般的暗沉幽深,低下头,语气微沉地朝李秀宁道,“你没事吧?”
李秀宁半倚于他温暖的怀中,凝视地看着面前这个阔别多年的人和他刀劈斧削般深邃的脸容,千百种往事翻滚心头,目光中交织着欲语还休,轻声道,“多谢你,寇仲。”话语中压抑着的是百转千回的复杂情感,却知道他一定听得懂。
寇仲闻言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略微放开她道,“你自己可以么?”李秀宁在他目光下生出轻微的犯罪感,随即清醒过来,看着他说道,“我没事的。”却见寇仲回过头去,深深看了身后的玉致一眼,嘴唇微动,其实他岂能不知方才一切均被她看在眼里,李秀宁顺着他的神色,蓦地想起他已与他人有了白首之盟,他已与玉致有了婚约,即将是个有家室的男人。
宋玉致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对上了他望过来的视线,控制着眼中的酸涩,伸出一只手来,竭力保持着镇定,尽量潇洒平淡地说,“寇仲,把令牌还给我吧,反正事情现在也解决了,少帅谋划精密心思周全,也从来用不到的。。。我也要回岭南了,”却见寇仲视线紧迫地望着她,见着她大相庭径的态度,忍不住唤道,“玉致!”不知道自己语气中的心慌,她抬眸间眼眶里转来转去的泪水,让他心里一颤,还没能有所反应的时候,她已收回手用力擦了一把这无出息的泪,她是在怨自己,本来她是想就这么不吭不响的转身就走的,那最潇洒不过,可是她呆在原地动不了,可是到了最后一刻,她还是说着这句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想做什么的话,她觉得自己窝囊透了,她甚至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面对面相视的一男一女,时间和空间仿佛在他们周围凝固,寇仲深深瞧着宋玉致,瞧着从她眼角滑下的眼泪,最后凝成一滴一滴的滚落到沙尘上,恍然听见的那一瞬如心尖被微微的拨动,震动的眼神,脸上却反而不见什么表情。
宋玉致虽然是个痴的,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她觉得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看着他无比熟悉的脸,看着他眼里绞着的欲言又止她永远看不通透的话,耳边吹拂过的是他的承诺,
“——向你爹借兵是事出有因,这次出兵的目标不是李阀,而是要一举歼灭宇文化及。至于娶你这个傻丫头,我一早就立下决心。”
“——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相信你自己的眼光,相信你未来的丈夫。”
他说他不会利用她的感情,他说不会利用宋家的兵马,他说以后的心目中只有她的位置,可是她看着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看着他鲜血浸透的战袍方才那么紧的搂着秀宁姐,他的眼里又只有她。就算秀宁姐现在身着丧服,也是一样。他苦心布置了一切,却又为秀宁姐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就如同过去他杀红了双眼,只为了将一所血流成河的城池奉到那个身披嫁衣他心目中的女子面前,她想一场大战就此消于无形,她是应该开心的,可是不知不觉间,泪水却充盈着双眼,她不想去问,也不想知道的是,寇仲,你做所有事都是为了重创李唐,为了向秀宁姐证明你可以做一番大事,为了证明你才是这天下真正主宰生杀大权的人是不是?你是不是在利用我!
可是她现在已不想知道,因为那答案她承受不起。
她想笑自己的愚笨,她马不停蹄地来寻他,千辛万苦才终于又看见了他,一心想要帮他洗刷冤屈,为自己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找个安定。可是忽然间她发觉,充斥在他们的回忆里的,他们的螃蟹小兔鞋绿豆汤,其实都是些廉价的物件,永远比不上一座梁都城的贵重;她宋玉致要的不多,只想要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人。只希望她爱的人能够平平安安。她的能力有限,没法满足太过奢侈的要求,但她会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带给他属于两个人的快乐。可她有的东西在他看来,全部是些廉价的物件。
那座他向往的,梦想的山庄里,应该有个他真正梦寐以求的女主人才算是个完整的家吧?她如是地想,也许爱情就是这样,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再努力再执着也不会是你的。
玉致抬眸,目光轻轻划过二人,最后注视地看着那人,“寇仲,你今日放了世民哥,南北势力不用再交战,黎明百姓不用再受苦,这是大好事,你这一念之仁,多积阴德,必有后福,秀宁姐也一定会很感激你的。”眼里令他心惊痛心的泪水滚动,不知道话语中的退让听起来多像是在负气。
寇仲目光紧紧盯着玉致,眼里震动,没有说话,视线却没有离开她,她看着,看的明他那目光里的千言万语,那视线里期待着她的理解和信任,仿佛如那人所习惯的那样,宋玉致永远应该是通情达理的,站在他的身边,明白他的心,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宋玉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在无声问,可是你又明白我的心么?你又明白每天都要忐忑不安,不知你下一刻又要做什么,每天都要猜测你有究竟有多喜欢我的我有多难受么?
李秀宁见着寇仲的神色,又见两人脸色都很凝重,这时也从他身后强撑着站起来,向玉致说道,“玉致,刚才实在是情非得已,你别误会,我无心破坏你同寇仲,不要因为我的事而影响你们。”
宋玉致却从寇仲脸上移开目光,看向一旁李秀宁,“秀宁姐,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你用性命阻止寇仲开战,寇仲他也肯为了你停兵止戈,他对你的感情是根深蒂固的,就算你嫁给柴绍,他也从来没有忘记你,对你的感情也从没改变过,既然你们心里都有对方,不需要因为我而有什么避忌压抑感情。”全然不去理会那人听到耳里是什么样的感受,硬生生不去看他,宋玉致轻声地说道,“寇仲,从现在开始,就当作寇仲和宋玉致的婚约不再作数,反正宋家同少帅军的联盟也不会受到影响,就当,就当你从来没有来过岭南,就当,闹了一场玩笑好了。。。你现在,可以随心而为了。”说完跳下那人的千里梦来,再不看他瞬间变了颜色的脸,双手几乎抓进掌心的肉里,转身离开这个令她心痛的地方。
寇仲终于色变,再也顾不上其他,脸色铁青地从身后赶上扳过她双肩,粗重的气息扑进,双眼牢牢看进她的双眼,“你说什么傻话,我几时说过要取消婚约了?”
玉致被动的任他把握着,抬眸看向他,听着他理直气壮的话,眼里令他心惊痛心的泪水滚动,“是我说的,寇仲,你在岭南向我爹借兵的时候对我说过什么,你说不会利用我的感情你说会用行动证明给我看,可结果呢?结果我看到的是什么,世民哥说的没错,你根本就是一早就设下圈套!”她看着他满脸震惊的表情,却忍着就要顺着脸颊倾泻而下的泪水,继续向他说道,“既然世上样样都在你算计之内,也不差我一个,现在,我想你也不再需要宋家了吧。或者,岭南也是你下一个要征服的目标?”她说着违心的话,他却听得真切。其实,她是想早点摆脱和他这种纠缠的关系,她太了解这个人,也太了解他对秀宁姐的感情了,他一向是重情义的,和自己阴差阳错有过了婚约,现在再想要从她和秀宁姐当中做出选择,想必是很难吧。但是她宋玉致,是不需要别人可怜,也不需要他负责的。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她看着他眼里不可置信的失望,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来,宋玉致终于忍不住落泪了。被人一点点的逼到了绝境,她的眼里蕴含着一种将要喷薄而出的情绪,她想倾诉出自己的委屈哀伤,但很多年来她早就习惯了,安安静静,不声不响,甚至不再对他咆哮,她觉得疲惫了,垂泣的声音被压抑住,最终泄露出来的一点点漏音,却比哭泣更加悲伤,比叫喊更加绝望,她却依旧朝他回答道,“是,我就是这么想你的,我宋玉致永远没秀宁姐那么了解你,也分不清你到底几时是真心,几时是假意。”眼神直直回视他,方才暖帐内的耳鬓相亲,唇上他灼热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唇间,她却固执地这样对他说出无情的话。她静默的眼神望着那人,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那人的眼神接触到她的眼泪,眼神震动,在所有人前看似仍努力保持平静的一张脸,幽暗的瞳孔里面深处却流淌着某种情绪,她想起他对她说过的话,“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不欺负你,如果有一日你走不了,我背你一辈子好吗?”这一刻,她忽然很想问他,和她在一起时,他有没有一刻真真正正的喜欢过自己?他们在一起时,他有没有一天真正的欢乐过?可她的声带快要被霸占住,面对他的脸孔,她说不出来。为什么他总要在美梦的下一刻将她一下打回真实的世界。在距离幸福最近的时候放手,她实在怕当面同他说出这些话,她会真的哭出来。她的眼神好好望着他,但寇仲,她仍感谢他给过她一个美梦。
李秀宁这时也从寇仲身后赶来,抓住玉致的手着急着劝解道:“玉致,你真的误会了。。。”宋玉致终于强自避开那人紧紧盯在自己脸上痛不可言的视线,轻笑了笑,朝李秀宁故作强硬地说道,“我没误会,这些年我一直和他一起,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秀宁姐,寇仲他一见到你,心里早就没我了。”说完轻轻挣脱开来李秀宁的手。
李秀宁再想解释,哪想到失血之下站立不稳,脱力之间便向后软倒去,恰倒落寇仲手边,寇仲一伸手将李秀宁接住了,目光仍是定定全神贯注看着宋玉致,仿佛周边一切对他没有任何影响,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太多本来应该是翻涌激烈的情感,却因到了极致反而平静而沉稳下按耐了回去。
少帅军上下俱是跟随少帅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战士,今日所到之人更是精中之精,可是哪里经历过眼前这种局面,纵使再眼拙之人也能感到其中僵持的气氛,显是事关情事纠葛,在场的都知道宋小姐与少帅一路走来感情非比寻常,如今更是婚事将近,众人均早视宋玉致为未来少帅夫人,若换脾气急躁之人必然要说,二女供侍一夫岂非也是天经地义,只是李秀宁乃是李唐公主,宋家却又是高门大阀,全力助少帅登上皇帝宝座的首要就是立宋玉致为后,才可军权一统使两军化为一军,又如何能委屈自家贵女屈就,若换心思缜密之人,不免细细担忧这其中的不妥之处,暗馁少帅因李秀宁放走李世明纵虎为患,然而众人向来视寇仲为天神般敬畏,少帅情孽私事,如此想法别说出口,便是想都不敢去想,只怕对他不敬,区区一个女人怎能阻挡少帅的大计同大业,纷纷揣测或许少帅另有妙计,自不敢妄加质疑,此刻大多不敢多看,手中手持的兵刃也不由随之松懈下来。
只见宋玉致继而回眸,凝视扶着秀宁姐的那人轻轻地对他说道:“寇仲。秀宁姐是因为你而受伤的,好好照顾她。。。不要再来找我了。”她用一种平和冷静的语气说着,如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没有歇斯底里的控诉,寇仲却觉得心脏处犹如被捅进去了一把刀般,受钝痛的凌迟。
宋玉致说完随即转身,她怕他会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再待下去,她也许就会忍不住掉眼泪,迈出步伐的时候她想反正他们从前也常常这样,生活里总是充斥着吵架敌对互不顺眼地转身,也不过是再一次这样,就在她从他身旁踏出的时候,转身的瞬间,她的手腕却被身后一只大手徒然一把牢牢握住了,她低头,他伸手就抓住了与他插身而过的一只纤细胳膊,此时寇仲双眸已慢慢冷静下来,来自离她近距离的上方深邃的眼神注视地看着她,仿佛也在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绪,只是说了句,“不可以。玉致。。。这件事里面的误会,我可以慢慢同你解释清楚。。。但是解除婚约,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她的身体微微震动了下,在寇仲看不见的正面,她的泪水早已爬满了脸上,那声近似挽留一般的“不可以”,她听见的瞬间泪水夺眶而出,太多的情绪喷涌而出,熟悉的声音,背对着他,忽然间,让她有种时空交错的错觉,过往的很多镜头翻江倒海的从记忆中冒出来,她沉浸在某种恍惚的情绪里,回忆起从前和这个人打打闹闹的时光,那时多见他一刻,她就会忍不住要和他针锋相对,只要他在面前她都恨不得他即刻消失,怎么现在再同他吵架,再分开怎么就会这么痛了呢。寇仲,你这一世人都是这样,既然他都搞不清楚心里想怎样,何必留她?你到底知不知道,今天的宋玉致已经做不到像以前一样若无其事呆在他身旁。
他想他也可以明白她此刻的生气,这里面的误会他可以慢慢同她解释,然而不管她此时此刻有多么不能谅解,他早已对自己承诺过,此生绝不会再对她放手,她宋玉致就是他唯一想要照顾一世的妻子,他更不可以眼睁睁地看她这样离去。
正在在场的所有人精神不知不觉随着这局面松懈下来,寇仲全副心神集中在宋玉致身上之时,场上突然起了谁也预料不到的变化。
只见原本伏尸在周围地上的乱尸间突然暴起数道寒光,十余具尸体竟从地上弹起,以鬼魅般的快速身法分从不同角度袭向寇仲的后心,宋玉致面对寇仲,最先察觉出异样,本来扭动手腕想要摆脱他牢固的把握挣脱出来,眼里的情绪就要喷薄出来,这个人就是这样,他到底想怎样,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一时来不及再同他置气,眼睛尤自通红挂泪地向面前仍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人惊呼道:“寇仲,小心身后!”身体却已先于所有感觉地朝疾速袭向那人的一道寒光挡去。
在场的所有少帅军同时生出警觉,但已来不及应变。
这根本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先扮作尸体伏尸混迹在地,正是要在寇仲毫不设防所有人以为李世明已溃败而逃的情况下,致以最致命的一击,所以四周虽看不到伏兵,其实伏兵处处,且均为李世明手下视死如归的死士,一旦起事来便可形成眼下这种绝无失手可能的包围局势。
李秀宁方才目睹了二人的纠缠,听了寇仲的话,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心中毕竟有了同他朝夕相伴的玉致,此刻见状也叫:“寇仲!”
寇仲双眸蓦地腾起一抹浓重杀机,背后仿佛长眼,右手反抱住了扑身过来的玉致,接着飞起右腿,靴尖正中来袭者小腹,对方立时抛飞堕地,口喷鲜血,再爬不起来。寇仲在玉致就要坠地前拦腰抱住了她,低头双眼深深地看着怀里眼眸尤自挂泪怔看着自己的人半晌,眼神慢慢柔和下来,那目光仿佛要直透她心底的真意,最后嘴角竟然弯起一抹满怀笑容柔声说道:“先过去等我一会儿。”说完运力在玉致背心轻轻一推,已将她平稳送出战圈落在马背之上,玉致身后立有前锋军保护而来,紧张纷道:“宋小姐没事吧。”
落于马上,宋玉致回头用力望向那人的身影,只觉周围的声音都成空荡,泪水模糊中,她只回过头用力找寻着他被重重包围的身影,方才的愤怒在这一瞬间原来早已卸去地了无踪迹,方才她已经决定就这样放手,就这样成全,不要让他为难,也不要留给自己再幻想的余地。她和自己说,宋玉致,不要再痴心妄想,你明知,秀宁姐在他心里永远是第一位,你其实一直都知道,你不过是他的退而求其次,那些在岭南的美好,就当是发了美梦一场吧,也值得她珍藏一辈子。。。她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然而此刻胸口紧紧揪起的那整颗心却在告诉着她,宋玉致,你做不到,你最关心的仍是他的安危,你只要他完好无损。
直到耳边人声,喝声,杀声起伏,她仿佛才终于恢复直觉、听觉,宋玉致从嘴唇轻颤地逸出喃喃,如同从前亲眼目睹着他和秀宁姐一起坠落山崖:“快去帮他。。。快去帮他!!!”
脸上湿漉漉的,原来她早已泪如雨下。
战圈外的少帅军如何不知,只是远水难救近火,眼见这几十名李唐好手结成互相配合的包围网,且进退配合显接受过严格训练,少帅军虽占据至高位置,但少帅被围在战阵中,如何可以放箭,立时间有少帅军中高手跋野刚,庞玉等数十人飞离马背,贴身加入了混战之内。
但那几十名死士对少帅军好手之来,竟全不理睬,仍似全不顾自身生死地拼命向战阵中心的寇仲全力进攻,少帅军虽好手众多,一时竟也援解不得,其中杀戮的凶险恶状只看得宋玉致心也要跳出胸腔。
寇仲自安全抵达战圈外的玉致身上转回眸间,双眼已是蓄满无穷杀机,神智却冷静如恒,左手蓄积功力,正要将李秀宁也依法掷出战圈,李秀宁却忽然握住他左手,退于他那人身前,与他并肩而立,李秀宁目光落在那人紧握井中月杀气大盛的手上,话音传进他耳内,“寇仲,挟持住我,这些人藏于李唐军中处心积虑取你性命,未必是我二哥的人,我保你无事,但你要答应我,在未弄清始末前请勿要与二哥为难,我们不要中了有心人的一石二鸟之计。”
李秀宁心中理智与情感飞速交战,心想若当真是二哥的安排,眼见是务必要将寇仲置于死地,暗责此举太过冲动,且无论成败,少帅军与李唐的仇怨势必永世难解。那紧握的双手穿过人群落入宋玉致眼中,玉致眸光微微而动,此时却再无难过的时间,无论他心中的人是谁,此刻她只要他们平安无事。寇仲低头,复杂的眼神掠过李秀宁脸上,那目光只停留了一瞬,大手却不着痕迹脱开她的紧握,仍是往李秀宁肩头毫不迟疑地送力过去,然而正在这耽搁的一瞬间,倏地后方风声振响,另一组十多人的李家死士从高过人身的长草后闪出,竟似也不顾李秀宁生死,来自各种兵刃的寒光瞬将二人周身要穴团团包围,寇仲动作一顿收回手上劲力撤手之即双眸杀气猛然呼啸,拔身而起,电光火石间挚出腰间井中月,发出一下震动远近山林的厉喝,手中井中月化作黄芒,凌空往身后袭来的四名敌人劈去。
那四人骇然举首,双目尽被黄芒所慑,扑面盖天而来的刀气,令四人心胆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