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化成樱》含情魔魔

6、第六章

　　反应过来，若樱拍掉他的手，又羞又恼道：“留不留疤关你什么事！”
　　“倘若不是阿姊派人杀你，你也不会因此受伤。”何韫微微蹙眉，然而只是一瞬，他又恢复自如，“若非我手下留情，公主又如何能在这里？只怕早已横尸野外。”
　　若樱觉得十分可笑：“如此说来，本公主还要称你一声救命恩人？”
　　“随公主如何称呼。”
　　何韫含着笑，那脸上写着的不是“得意”二字还能是什么？若樱按捺住不爽，恶狠狠地怒视着眼前的人，心底则对他的举动十分不解。
　　曦月公主死了，他们的计划才能天衣无缝，可为什么何韫要背着何贵妃救她？他究竟在做什么打算？
　　“公主现在想必是满腹疑问，但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何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俊逸的脸上那双眼眸深谙如黑夜，深不可测。
　　若樱冷笑：“到那时，本公主还要死一次？死在你何韫手中？”
　　“曦月公主已经死了，如何能死第二次。”
　　“那我现在岂不是成了一个死人？”
　　蓦地，何韫身子朝前一倾，稍稍凑近了些许，低声道：“只有在我眼中，你才是活的，是鲜活的。”
　　他的手用力锢着她双臂，仿佛要将自己的这一句话揉进她的身体里。
　　若樱被抓得感到疼，抬头就见何韫牢牢的凝视着她，神情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专注，看得直教她有些惶恐不安。
　　“你放手！”努力挣脱，若樱迅速退至床角，打起一百二十分的戒备。
　　然而，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便恢复了正常，何韫在若樱挣脱了束缚的瞬间就敛去了方才的神情，复又扬起了嘴角，起身转向窗台。
　　“夜深了，公主累了，睡罢。”
　　若樱不知所然，惊叹一个人的前后变化可以大到这样，对他的言行更是摸不着头脑。眼下，何韫人在房内，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还怎么睡得着？
　　“我就在这里，什么也不会做。”似是察觉到若樱的担心，何韫倚着窗，柔声承诺道。
　　事已至此，若樱也无法再反驳说些什么，只得抱着被子侧身躺下，不再理睬背后何韫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响起若樱平缓的呼吸声。
　　何韫转身走向床榻，幽然的烛火落在身上，洒下修长而朦胧的影子。他凝视着若樱片刻，长长的睫毛微动。
　　一个黑影悄然闪至身后。
　　他并未回头，仿佛早已知道那人是谁，兀自附身轻轻拨弄着若樱脸庞散落的一缕缕青丝，动作极尽温柔，而脸上却无任何笑意。
　　“将她这几日的一举一动，一一道来。”安静的房内，传来何韫低沉的声音，如霜寒冷。

　　后半夜，若樱其实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在梦里被人推来覆去，几番折腾之后，终于又找到了软绵绵的床榻，闭着眼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翻了个身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苏合香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初春里和煦的阳光穿过窗子洒下一地忽明忽暗的丝线，床的四周垂下层层乳黄色的轻纱，薄如蝉翼，透过阳光的照耀闪耀着晶莹光芒。只是盯着这些，尚存睡意的若樱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起来。
　　房内何时换上了这么轻歌曼舞的纱帐？还有这床，似乎宽长了一些？再看四周，物什家具俨然已不是昨天那般，甚至面目全非。
　　这是……在做梦？
　　再度揉了揉眼睛，若樱起身穿上鞋来到窗边，只望了一眼，顿时呆住了。顷刻间，睡意烟消云散，若樱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迅速走出内室，推开门来到外面。
　　石桌、石凳、假山、池塘……俨然一处封闭的庭院，哪里还是一片乡村风景！
　　“没想到公主殿下即便身着中衣，也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熟悉的男子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若樱心底惊了一颤。她这样急匆匆跑出来，却是没有穿外衣，而刚刚显然太过震惊经历的变化，一时竟没有注意到那假山后头坐着一人。
　　古代的中衣跟现代的长衫裤睡衣几乎无差，更何况现代还有更露骨的款式，对此，若樱并不太在意，更不知那番话换做是对这个时空的女子所说，杀伤力有多大。
　　何韫坐在长椅中，瀑布般的长发搁在身后用一根白色缎带简单束起，正托着腮帮饶有兴趣地望着若樱，似乎对她平静的反应很是新奇。
　　被他如此盯着瞧，若樱只觉得一阵哆嗦，这才惊觉一身单薄中衣立在四月天里的阳光下也是够冷的。毫不客气地瞥了他一眼后，若樱忙转身跑回房里穿衣服。
　　见何韫没有跟进来，若樱舒了口气，将衣服穿戴完毕，洗了把脸，又漱了口，方笃定地来到屋外。
　　何韫正气定若闲地品着茶，见若樱终于出来，也为她沏上一杯。
　　“嗯，长短尚好，公主的确极适合这种水嫩的浅桃红色。”打量着她的服饰，何韫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一番毫无遮掩的赞美差点让若樱把茶水吐出来。
　　“啪嗒”一声，若樱将杯子重重搁在石桌上，强忍住暴走的冲动，沉声道：“废话少说，还请何将军告知一声，这是什么地方？”
　　何韫掩嘴轻轻一笑：“这里自然是我在玉娆城的将军别府。”
　　“你究竟打算囚禁本公主到几时？”
　　“公主说得可是什么话？我怎敢囚禁公主，公主若是走得出这儿，那便试试看。”说完，手还指了指无人看守的大门。
　　若樱定睛一看，那扇大门分明上了锁。
　　“想要钥匙？”何韫的语调如沐清风，脸上洋溢着的分明是幸灾乐祸，“什么时候公主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我便给你钥匙。”
　　若樱失落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托腮，目光兜了一圈后回到何韫的身上，不禁疑惑重重：这个人真的已过而立之年？简直觉得之前所见皆是幻象。立在祥云宫外长廊之下的他，谦卑恭敬；护送和亲的他，颇有大将之风；作势要杀她的他，阴狠冷冽；而偷偷救下她的他，又是如此邪魅俊朗。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这个人，完全捉摸不透啊。
　　若樱沉思片刻，说道：“即便打着多么好听的名号囚禁一个人，那个人也不会心甘情愿。即便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也不可能乖乖在这里待一辈子，更何况你还另有目的。”
　　“我说过，我为何救你，兴许你很快就会知道。”何韫敛了笑，起身向她走去。
　　“何将军的目的我已无兴趣知道，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不是么？”她专注地盯着地上三两只缓缓爬行的蚂蚁，声音却充满了坚定，“索性今日我们开门见山把话说清楚。这些日子以来，想必云珠已经代替我和了亲，在何贵妃眼里我也已经死了。仅这两点，我就不可能再以‘曦月公主’的身份出现在世上，不止不会有人相信我，还会给自己招来杀生之祸，这样的蠢事我不会做。”
　　余光撇到那绣着繁琐花纹的蓝袍一角，若樱深深吸了一气，惆怅道：“其实，能摆脱‘曦月公主’这个身份，一直是我心中所愿。”
　　漆黑的瞳仁中迅速滑过什么，何韫略感惊讶地看着她。
　　“何将军替我制造了这个结局，说起来正合我意。我不会泄露这些，因为这些都正是我希望的。就算今后的日子有多艰难，我也不会对人吐出半个字，更不会回宫里。我会用新的名字重新开始。所以，何将军实在无需派人时时刻刻监视我。”
　　若樱一席话，瞬时万籁俱静。
　　何韫居高临下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微微眯起的双眸之中看不到一丝情感，只是意味深长的道：“公主果真变了，若是从前……”后面的话轻到几不可闻。
　　“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是么？”嘴角轻扬，若樱笑得犹如一朵带刺的玫瑰，“倘若何将军还准备拿我做筹码做什么打算，还是趁早打消了为好。与其留在世上为难他人，本公主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赴死。”
　　原本就看淡了人的生死。当时若不是为了云珠，她也不会极力逃避追杀。
　　其实，活着才是最麻烦的事啊。
　　就在若樱出神的时候，笑意自何韫的脸上悄然散去，他正用一种似乎无法看透的眼神注视着若樱，回味着她话中的每一个字。
　　良久良久，久到若樱都回过神来之时，眼前突地一暗，修长的身影从上笼罩下来，那些属于他的绵长青丝散落在她的脸上，酥痒，心悸，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慢慢抬起眼睛，对上何韫投来的炙热目光，像猛地滑过的一道电流，颤动不已。
　　阳光正好洒落在何韫俊逸的脸上，深邃的五官被映照得分外光彩夺目。若樱看着那薄薄的唇角一张一合，听到他信誓旦旦地道：“没有我的命令，即便是死，我也不允许。”
　　不喜欢这种命令式的口吻，若樱慌忙别过视线。
　　何韫起身，负手于身后，邪魅的笑了一笑：“公主想死，可是云珠想吗？若是她的假身份被识破，她还能活么？”
　　听到云珠，若樱眉头皱了一下。
　　云珠被迫假扮她，孤身一人入了赤烈国皇宫，一定无比害怕吧？脑中迅速掠过一张张云珠担惊受怕的哭脸，若樱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我不寻死，可何将军能撤走你的监视者吗？我退一步，你便也退一步，可好？”
　　浅桃红色的衣裙逆着光，像一道难以逾越的红线横在面前，何韫怔怔凝视良久，方才释然一笑：“好说，好说。”